第三章 在遙遠的過去和你相遇

　　蘇耀輝說那個地方在海邊，他小時候常去那個地方玩。但是每次去自己的情緒都很濃烈，似乎是失去了什么人，應該和日本有關系。

　　我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因為太陽落山光線很暗淡，海水也和天色混為一體，并不值得欣賞。經(jīng)過一段盤山的路，在一個超大轉彎的地方蘇耀輝把車停到了邊上。再往前走十幾步是一個望海亭，能聽到海水拍打石頭的聲音。我抽煙你介意嗎？

　　不介意，我?guī)湍銚躏L。謝瑾年你看路的對面有幾個很大的圓形水泥建筑，那個地方叫“在華日僑遣返點”，就是那個地方牽扯我的情緒。每一次。

　　噢，那我抽完煙我們過去看看吧。我的眩暈又開始了，瞇著眼看著那個建筑，心里居然有些恨意浮起。東北的六七點鐘，海邊沒什么人，我們橫穿過公路，上了一段坡，站在那個建筑的說明前面。那些恨意隨著海風把我吹得七零八落，我扶著樹干說要坐一下，嗯，我想起來了，所以我需要緩和一下。真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蘇耀輝有些緊張和局促，他想知道我想起了什么。但我的狀態(tài)表示了這段記憶有多糟糕。他也坐了下來，沉默著等待。眼睛看著停車的位置，眼睛被路燈的光帶出閃爍。

　　海風帶起我的頭發(fā)吹到蘇耀輝耳邊，他轉過頭來幫我撫平頭發(fā)說，我當時是不是去日本留學了？

　　是，你去日本留學是國內一家人資助的，你的青梅竹馬家。然后你從日本帶回來一個女人和孩子，把她們留在現(xiàn)在的這個城市，你回上海工作。然后她們被遣返回日本了，你因為留學日本的原因，十年運動時候被打擊。你的妻子，嗯，也就是我和你一起從小洋樓里遷出來，這個在茶室跟你講過了。后來，你被帶走了、、、嗯，我們先后離世，你那個時候姓蘇。

　　蘇：解放前我去日本留學并帶回來一個女人和孩子，后來女人和孩子生活在這個城市并被遣返了。

　　蘇：我居然在上海生活過。

　　謝：不過你還真是冷靜，任何時候都是那種冷靜的樣子。

　　蘇：慚愧，學問上是沒法和前世比了。我在日本哪個地方待過？

　　謝：大阪。我只想起來這個，其他我不知道。

　　蘇：你這已經(jīng)想起來不少信息了?；厝毡镜暮⒆邮悄泻⑴?？

　　謝：女孩。

　　蘇：就這一個孩子嗎？我和你，我是說和妻子沒有子女？

　　謝：嗯。我、、、你妻子知道你在日本的事，但她沒說出口，你一直也沒主動提。那個時候的我因為這件事不愿意要孩子。對你的感情也比較復雜。

　　蘇：又愛又恨吧。我也是奇怪，給人家?guī)У街袊尤痪腿釉谶@里了。這樣都不如別帶回國了，讓她們在日本不挺好，省得被遣返。

　　謝：都是衡量過的。反正你從來也不解釋。

　　蘇：看來她們被遣返之后，我應該就再也沒見過了?？赡芤彩沁@個原因這一世托送到這個城市來。不知道那一世中的人，在今生是否還有糾葛。

　　謝：你對這個城市有執(zhí)念。這全部的關于前世的記憶，我見到你現(xiàn)在的情況，有妻有子，工作不錯，每天忙碌，身體健康，就很好。不用重復那些動蕩。

　　蘇：應該是的。但這因為我本來就是這個城市人么，要不為什么安置在這里呢？我是哪里人？上海人嗎？

　　謝：不是上海人，你是蘇北地區(qū)的，具體哪里不知道。

　　蘇：動蕩嗎？也能挺精彩。你居然是我妻子，有此等緣分。

　　謝：不欠不見面??！

　　蘇：原來你前世也是生活在上海啊，十年期間連累你了。

　　謝：說來也是時間線很長。我第一次看見是2019年的時候，還和師父說了這件事。

　　蘇：你是不是看見很多次了？

　　謝：一直都看不到全部的臉，都是下半張，皮膚很白。蘇耀輝，人記不住前世才幸福，承受不了那么多情緒的。

　　蘇：嗯，有道理。

　　謝：你當時，看著你的學生，先是驚訝，然后后低頭沉默。你看這種情緒，很沉重。

　　蘇：是，應該抽丫的。

　　謝：你可以問問你家狐貍啊，它知道的比較多。

　　蘇：上一世的都知道嗎?

　　謝：它呢，時間肯定比你長。時間是距離，你能明白這句話嗎？過去，現(xiàn)在，將來。是同時存在不同維度的，時間只是它們之間的距離。

　　蘇：能明白，但理解不了。別的好說，如果用距離來解釋，我就理解不了現(xiàn)在這個時點了。

　　謝：過去二維，現(xiàn)在三維，將來四維。

　　蘇：未來的第四維是變量吧？

　　謝：你看，它們都在你的記憶里，等著你想起來。

　　蘇：所以我說能明白但理解不了。

　　謝:我希望你能一直評價的生活。

　　天色越來越暗，海風已經(jīng)把我們之間的對話肢解。無法言語的情緒流動著，卻沒有曖昧。蘇耀輝問我要了一支煙，笑著說，我們在遙遠的過去相遇?，F(xiàn)在又去尋找為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