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囚犯已經(jīng)幾乎看不出人的樣子。
頭發(fā)骯臟不堪,滿是血液干涸后凝固的黑紅血痂,衣衫不足蔽體,露出干枯如樹枝的軀干,仿佛只是在寬大的骨骼上畫了一層人皮。
那人聽到聲響抬頭望來,眼中驟然爆發(fā)出色彩:“你是誰?快救我!”
此地是玄焰軍的禁區(qū),有資格進入的人寥寥無幾,所以當他看到一張陌生面孔時,瞬間意識到這是他脫身的最好機會!
蘇白打量著眼前之人,哪怕他見慣了殘酷血腥畫面,但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也不禁有些為其意志而震驚。
他問道:“你是誰?”
那人喘著粗氣,如一只兇猛的野獸,回答道:“我是郝戰(zhàn),玄焰軍首領?!?p> 蘇白面上露出一絲駭然:“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郝大人?那你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看他身上的傷勢,顯然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造成的,而是已經(jīng)被囚禁凌虐了很久。
那近來在玄焰軍中發(fā)布命令的,定是另有其人。
一念及此,蘇白面色古怪道:“這么說……你被頂替了?”
郝戰(zhàn)有些悲哀地點頭:“沒錯。”
蘇白摸了摸下巴:“有意思,說來聽聽?!?p> 郝戰(zhàn)一臉悲苦道:“你就不能先放開我嗎?”
蘇白道:“不行,我還無法確定你的身份?!?p> 聞言,郝戰(zhàn)一聲嘆息,開始說起來自己的經(jīng)歷。
他本在邊境駐守,卻突然收到了一封來自長安的求援信。
與信一起到的是來自京城的旨意,與長安的求援信內(nèi)容基本一致。
于是他來到長安城下,卻發(fā)現(xiàn)長安城早已淪陷,在城周圍的是無數(shù)他從未見過的不死不滅的怪物。
不僅如此,更有一個與他外貌一模一樣的人潛入營房,將他控制后關押在此,而那個人則是假冒了郝戰(zhàn)的身份,搖身一變,成了玄焰軍的首領。
蘇白聽完沉吟片刻,伸出兩根手指:“既然如此,我有兩個疑問倒是想問問郝大人你?!?p> “你說?!?p> 蘇白道:“首先,你口中的那個人是如何潛入你的營房,又有著多強的實力,居然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輕松將你制服?!?p> 郝戰(zhàn)嘆息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不僅外貌和我一樣,甚至連修行的功法也與我一般無二,實力也比我強上幾分,先手偷襲之下,我完全不是他對手。”
“功法也與你一樣。”蘇白露出玩味的神色,思索片刻,追問道:“最后一個問題?!?p> 他看著郝戰(zhàn),露出笑容:“他在逼問你什么?”
郝戰(zhàn)臉色一沉:“什么意思?”
蘇白笑道:“那我不妨說的直接點,他不殺你,卻把你關在這里用盡刑罰,總不可能只是為了滿足變態(tài)的欲望吧?他肯定是想從你嘴巴里撬出點什么東西?”
“他想知道的是什么?”
郝戰(zhàn)沉默許久,突然笑了:“你憑什么認為我會說?”
他怒吼道:“既然他這么問我,我都沒說。你憑什么認為,現(xiàn)在我就會告訴你!”
誰知蘇白只是一拍手,就打算轉(zhuǎn)身離開:“不說就算了唄,我又不求著你說。你就在這等著看看能不能遇到下一個有緣人了吧?”
郝戰(zhàn)在黑暗中沉默不語。
走出地牢,望舒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居然真的就這么離開了?我還以為你只是想詐一詐他。”
蘇白搖頭笑道:“不走我還能怎么辦?他精神力不弱,不可能通過鬼蜮來窺探記憶。至于刑訊逼供,你也看到了,都被打成這樣了還這么嘴硬,顯然是不可能的。那我干嘛還要陪他浪費時間?”
他瞇著眼睛望著天空,悠悠道:“我也不可能放了他,雖然他說的大概率是真的。但他現(xiàn)在狀況,完全算不上戰(zhàn)力,只能算是一個完全多余的變數(shù)。”
“至于他不肯說的是什么……這不是還有一個‘郝大人’可以試探嗎?”
……
長安城已成廢墟。
坍圮的城墻下,無數(shù)食人魔如無家可歸的游魂般游蕩,淹沒成黑壓壓的一片人海,阻攔著所有妄圖進城的人。
玄焰軍將士一個個視死如歸地沖上去與之搏斗,但稍有不慎,被傷到體表,就會被同伴無情拋棄在食人魔海中。
這很殘酷,但卻是他們這么久戰(zhàn)斗來學會的最有效的辦法。
被同化成食人魔的人,是沒有可能重回正常的,在生命的最后時間為同伴斷后,是他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過這一次的進攻并不平常。
因為郝大人也親自出手了。
蘊神境的實力確實不凡,與這些普通軍士有著云泥之別,他尚未用盡全力,就在著海潮般的食人魔中清剿出了大片的空地。
他并不選擇帶著大部隊前進,而是帶著一隊精兵孤軍深入,從而避免被包后全軍覆沒。
云凰自然也在此列。
他們一路披荊斬棘,筆直殺到了城門之下,最后在一聲蠻象的怒吼中選擇了退后。
一瞬間士氣大振。
苦戰(zhàn)許久的玄焰軍終于看到一絲勝利的希望,所有人都洋溢著對未來的信心。
但云凰知道,遠沒有這么簡單。
單輪城外這些食人魔,固然煩人,但遠遠不足以阻礙郝大人的突進。
他一直以來忌憚也正是來自城內(nèi)的威脅。
云凰不禁好奇的問道:“你今天演這一出戲,又是為了什么?”
這種試探毫無幫助,甚至只會讓城內(nèi)的神明化身反而引起警惕之心,得不償失。
若說單純?yōu)榱颂嵴袷繗?,多少有些飲鴆止渴的味道。
郝大人笑道:“我就是為了讓他們注意到了。讓他們判斷我的實力,才會讓我之后‘戰(zhàn)死’的合情合理?!?p> 云凰沉默許久,看向那些歡呼雀躍的士兵,突然問道:“那他們呢?”
郝大人頓了一下,背對著她,說道:“犧牲是必要的。等我‘死’后,他們可以逃,生死各安天命就是?!?p> 沉默片刻,他轉(zhuǎn)頭看向云凰:“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你需要找到的那個人,才會是一切的關鍵?!?p> 云凰淡淡道:“我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