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傍晚,陽光已不是那么刺眼,天氣也有了一絲涼意。南蠻域與東靈域接壤之處,大荒山脈跨域而過,任家村,便是位于大荒山脈牛頭山腳下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一圈簡單的木籬笆圍繞著村子,一條泥土便道穿村而過,數(shù)十個泥坯墻、茅草屋的小院落便修建在道路兩旁,村子中心有一大塊空地,堆著數(shù)堆收獲的黃豆,還沒來得及脫殼,成堆成堆的摞在一起,一整日的勞作讓所有的大人們都筋疲力盡,炊煙升起,又要忙活晚上的飯食,而年幼的稚童們卻不知疲倦的在村里的空地上跑來跑去,鬧作一團(tuán)。
其中一個約摸十歲大小,虎頭虎腦的男童正抓著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個頭只到他下巴的女孩的一只小辮兒,女孩雙眼含淚,小臉通紅,雖然在不停的掙扎撕扯,頭發(fā)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可卻倔強(qiáng)的一聲不吭。
“松開,我不許你抓小婉的頭發(fā)!”
不遠(yuǎn)處,地上半躺著一個長相清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孩,身上的衣服亂七八糟,腰帶早已不知去處,左額頭明顯的腫起一大塊,嘴角也帶著一絲血跡,滿面憤怒,瞪著雙眼,朝那抓著女孩辮子的男孩吼道。
“任莫言,你不是挺牛叉么,你挺會告狀的么,上次不就是順了你家兩個雞蛋,至于告訴我娘嗎?害得你熊爺爺被我爹娘一頓混合雙打,告訴你,熊爺爺我皮糙肉厚,不怕!”說罷,又拽了拽女孩的小辮,引得女孩又一陣呲牙咧嘴。
“任雄,你放開小婉,是我給你娘告狀的,有什么你沖我來,別欺負(fù)我小妹!”說著他掙扎著站起身來,強(qiáng)忍著疼痛朝著任雄走去。
“告訴你,你熊爺爺我就是看不慣你那白白凈凈的樣子,長的跟個娘們似的,嘿,我就納了悶了,村里的人就還都喜歡你和小婉,夸你們兄妹聰明,漂亮。聰明、漂亮有個屁用,種糧食打獵還不得靠你熊爺爺這樣威武雄壯的男人!”
任雄說著甩開了小女孩的頭發(fā),啪啪的拍了拍胸口,仿佛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殊不知尚且稚嫩的身體與他現(xiàn)在的動作有多么的不協(xié)調(diào),引得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孩子一陣哄笑。
或許是孩童們的哄笑讓任雄覺得沒面子,又或許是任莫言的眼神讓他不爽,便又朝任莫言撲去,扭打在了一起。
旁邊的幾個孩童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任雄與任莫言兄妹之間的鬧劇,誰也沒有開口阻攔,嘻嘻哈哈的看著熱鬧,更別提勸架了。
“今天你熊爺爺非得好好教訓(xùn)你不可,讓你體會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瘦弱的任莫言根本就不是任雄的對手,反抗幾下便又被其壓在身下,挨了幾拳,疼的臉直抽抽,卻仍倔強(qiáng)的怒視著任雄,沒有任何求饒的意思。
“大狗熊你個大壞蛋,你放開我哥哥?!比涡⊥衽苓^去推了幾下任雄,壓根推不動壯實(shí)的任雄,便朝前一撲,爬在了任莫言身上,用自己柔弱的身體去保護(hù)自己的哥哥。任雄一看小婉竟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擋在任莫言身前,剛要打下去的拳頭,又收了回來。也許是覺得有些慚愧,便站起身來,狠狠地瞪了一眼任莫言,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便跑開了。
沒再理會任雄,任小婉扶著任莫言,看著為了保護(hù)自己被任雄欺負(fù)的哥哥,心疼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哥哥,你疼不疼?”瘦弱的小手摸在了任莫言額頭的包上面,疼的他直吸冷氣。
“小婉別哭,哥哥不疼?!闭f著伸手擦掉了小婉的眼淚,掙扎著站起身來,
“走吧小婉,我們回家了?!毙⊥駭v扶著一瘸一拐的任莫言,朝村東頭走去。
其實(shí)任莫言也很是納悶,論年紀(jì),他比任雄只小幾天,身體卻比他又瘦又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和小妹從小便看起來比同齡人瘦弱一大截,而且小婉的身體自打出生便一直不好,記憶中小妹剛出生時比一只大耗子大不了多少,若不是老爹是附近幾個村乃至鄉(xiāng)里都比較出名的藥師,略懂調(diào)理之法,多年來精心養(yǎng)護(hù),估計(jì)小妹怕是已經(jīng)夭折了,家里養(yǎng)的幾只老母雞,下的雞蛋也基本全用來給小婉補(bǔ)身體了,幾年調(diào)理下來,小婉的身體才比以前明顯的好了一些。
若不是如此,任莫言也不會因?yàn)槿涡垌樍藘蓚€雞蛋,就跑去告狀,在他看來,家里的雞蛋就是小妹身體養(yǎng)好的關(guān)鍵,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
“可惡的大狗熊!哥哥,等小婉長大了,長的比他高比他壯了,一定要天天揍他!”小婉氣鼓鼓的說道,惡狠狠的揮了揮她那粉嫩的小拳頭。
任莫言哭笑不得,疼愛的看了看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摸了摸那頭發(fā)凌亂,儼然已是雞窩狀的小腦袋?!拔业纳得妹?,你要以后長得比那大狗熊還壯的話,那還不把你哥哥嚇壞?”任莫言腦補(bǔ)了一下畫面,想著比那大狗熊還要壯碩的小婉,咦,和面前這個清秀可愛的妹妹一比,簡直不敢想象。
“小婉別擔(dān)心,哥哥會一直保護(hù)你,哪怕他大狗熊再壯,哥哥也不怕他,總有一天我會揍得他滿地找牙!”任莫言只顧著憧憬自己揍任雄的情景了,全然沒注意現(xiàn)在還一瘸一拐的自己。
“嗯,我的哥哥是最厲害的!”小婉滿眼的小星星。
任莫言嘿嘿一笑“趕緊回家吧,看看娘又給咱做了什么好吃的!”
兄妹倆便互相攙著朝家中走去。
“爹、娘,我們回來了,娘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啦!”還沒進(jìn)院門,任莫言便朝院中喊著,感覺好像一瘸一拐,走一步都要齜牙咧嘴的不是自己一樣,任小婉攙著他,瘦小的身板卻努力的去承擔(dān)任莫言的重量。
院子不大,四間泥胚瓦房,院中幾個大籮筐里面曬著一些處理過的藥材,在院中拾掇藥材的任草木看著滿身狼狽的兄妹兩人,苦笑道“又跟村長家的娃打架了?”
“沒事,爹,誰讓大狗熊那個壞家伙偷咱家的雞蛋,我告訴他娘了,那大狗熊再不知悔改,我下次還給他娘告狀?!?p> 任草木摸了摸任莫言頭上的包,后者吃痛躲了一下,又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說道:“那任雄也真是的,下手真重,不過好在都是皮外傷,沒事的。去,快帶著妹妹去洗洗,收拾收拾準(zhǔn)備吃飯了?!?p> “好嘞,爹。”
小婉心疼挨了揍的任莫言,硬是把他摁著坐到凳子上,便去拿盆打水,瘦小的人兒,端著那么大個水盆步履蹣跚的走到任莫言跟前,將盆放在地上,“哥哥,洗漱一下?!币贿呑叩剿砗螅瑤退拇蛑砩系哪嗤?。
任草木看著這相親相愛的兄妹二人,眼中滿是慈愛。
“木哥,孩子們,快進(jìn)屋吃飯啦”屋里傳來李默秋的聲音。
“秋妹,馬上就好?!比尾菽臼帐昂门赃叺乃幉拇?,拉著兄妹二人,朝房里走去。
天色漸晚,房里亮起了油燈,昏暗的燈光下,桌上剛出鍋的晚餐冒著熱氣,今天的晚餐比較豐盛,除了兩個素菜,竟然還燉了半只雞。據(jù)李默秋說前段時間東沛縣里劉員外最疼愛的第五房小妾得了怪病,請了好幾個郎中診治都不見起色,最終托人請了任草木,幾副藥下來已經(jīng)大有起色,正因如此,得了不少賞錢和吃食。相比其他村民而言,任莫言一家溫飽不缺,家里的用物、家具擺設(shè)也比其他村民家要好上不少。從吃飯開始,任莫言便不停的給妹妹碗里夾菜,一家人圍在餐桌邊一邊吃著,一邊聊著最近的趣事,其樂融融。
飯后,任草木兩口子收拾著鍋碗瓢盆,任莫言背著妹妹滿屋子晃悠,屋子里充滿了小婉咯咯咯的笑聲。
“任藥師,弟妹,在家呢?”一陣渾厚的嗓音傳來“小兔崽子,給老子進(jìn)來,去給你弟弟妹妹道歉去!”
聽這嗓音,準(zhǔn)是村長任大武無疑,任草木李默秋兩口子忙起身相迎,只見一皮膚黝黑,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揪著任雄的一只耳朵,也不顧他的掙扎抗議,硬是拉著走進(jìn)屋子。
“木兄弟、弟妹,實(shí)在是對不起,聽隔壁二狗說我家這小兔崽子又欺負(fù)你家娃娃啦?”看了眼臉上還有淤青的任莫言,松開了任雄的耳朵,照屁股上又踹了一腳。
“莫言娃子,來,狠狠地揍這小兔崽子一頓出出氣?!闭f著又狠狠地瞪了任雄一眼,后者嚇得脖子一縮,沒敢吭氣。
“大武哥您先別生氣”任草木趕緊上前將任大武拉著摁到椅子上,李默秋也趕忙將任雄拉到一旁,生怕這脾氣暴躁的村長大哥再揍任雄?!按蟾缒茸瑒e生氣了,都是小孩子嘛,打打鬧鬧很正常,不礙事的?!比尾菽镜?。
“這個忘恩負(fù)義的東西,當(dāng)年要不是你任藥師盡力醫(yī)治,任雄他娘早他娘的沒命了,這小兔崽子平時野蠻一點(diǎn)也就罷了,他娘的竟然敢欺負(fù)你家娃娃,反了天了他”說著又準(zhǔn)備起身揍任雄,任雄知道自己爹爹的脾氣,生怕再挨揍,朝著李默秋的面前撲通就跪了下去。
“秋姨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欺負(fù)不語弟弟,小婉妹妹了,往后我一定好好的保護(hù)他們兩個,把他們當(dāng)我的親弟弟妹妹?!崩钅锟粗涡圻@可憐相,也是哭笑不得,趕緊拉起任雄。他又低眉順眼朝任莫言兄妹兩個說道“不語弟弟,小婉妹妹,就原諒了你們可憐的熊哥吧!”
“大狗熊最最討厭了,我才不要理你!”任小婉氣鼓鼓的道。
看著任雄的可憐相,任莫言也頗感無奈“只要你以后別再偷我家的雞蛋,別再欺負(fù)小婉我就原諒你?!?p> “一定一定,我保證不會了”說著又大義凜然的拍著胸脯。
“你個小兔崽子,我都忘了這一茬了,上次我和你娘還他娘的為這事揍了你一頓,你他娘的不但不吸取教訓(xùn),還學(xué)會打擊報(bào)復(fù)了?”任大武聞言又要暴走,被任草木擋了下來。
“木兄弟,弟妹,以后要是這小兔崽子再敢偷東西或者欺負(fù)你家娃娃,逮著狠狠地揍他娘的,別客氣,留口氣就行!”任大武一臉愧疚。
“好啦我的好大哥,孩子們鬧別扭,打打鬧鬧很正常,不至于!”任草木一陣無奈,要不是聽到任大武最后說讓留一口氣,真懷疑這個任雄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雞飛狗跳的爺倆,收拾完屋子,夜也已經(jīng)深了,兩個野了一天的孩子簡單的洗漱了下便上床沉沉的睡去了,睡夢中的小婉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又傻傻的笑著,仿佛夢中正在教訓(xùn)那個欺負(fù)他們兄妹兩的大狗熊。李默秋看著小兄妹兩個睡熟,慈愛的親了親兩個孩子,幫著蓋好被子,便滅了油燈,出輕輕的關(guān)上了門,朝東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