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還是沒有說話。
阿菜問道,“大哥,要不要我去盯著那個宰相,就是那個程宵?我感覺你不怎么喜歡他?!?p> 秦毅還是不說話。
阿菜無奈地嘆了口氣,“大哥,你說句話呀!你看二哥,看到桐掌柜就像孔雀開屏了一樣,你跟我就沒話說嗎。”
秦毅這才勉強蹦出一句,“阿菜,我疼?!?p> 阿菜差點兒從枝頭滾下去,一頭黑線,“對不起,大哥,我總是忘記你會疼,這什么勞什子百日契,就不能解嗎??”
秦毅又是一片寂靜。
“大哥,你百日之后真的會灰飛煙滅嗎?”良久,阿菜才又開了口。
“是。”秦毅的回答很簡短。
“大哥,我去幫你找那個手臂上有圖案的人,殺了他,這樣起碼你不會灰飛煙滅,還有機會投胎啊?!卑⒉说穆曇衾飵Я丝耷?。
“大哥,我浪蕩了這么些年,好容易遇到一個靠譜的,你不要拋下我啊,嗚嗚嗚~~~~”阿菜越說越難過,開始是啜泣,后來便是放聲了。
袁乾錦聽到,出了客棧,看著茍在樹枝上的阿菜,問道:“大半夜的,你嚎什么!”
阿菜這才停下來,抽泣著說,“大哥,大哥再有幾十日便灰飛煙滅了,我能不哭嘛!”
袁乾錦聽了,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徑直在樹底下盤腿坐下。
“大哥,當(dāng)真不要履約嗎?”
秦毅看了阿菜,又看向袁乾錦,“阿袁,你能與魂魄對話,能魂魄離身,你師父是不是都會?”
“那是自然,我?guī)煾甘巧街?,比我厲害千百倍?!痹\想起師父,心口就堵得慌。
“云臺山被滅門屠山的那個晚上,你師父若是拋下眾人,能否逃生?”
“那是自然,他自保無虞,可………………”袁乾錦也哽咽了。
“可他沒有,山主與云臺山眾弟子,死在了一處。”秦毅抬頭看了看黯淡的彎月。
“生,并不一定是最好的結(jié)局,死,也是我最好的選擇。當(dāng)初讓我不顧一切簽下契約的原因,已經(jīng)不存在了。人也變了,事也變了,心如死灰,灰飛煙滅又有何不可?!?p> 阿菜止住哭泣,道:“可是,大哥,你也不是了無牽掛啊,你不是還在為大晟朝籌謀,若真如你所說,大晟朝滅不滅,關(guān)你什么事?!?p> 秦毅一時肝腸寸斷,“百日之內(nèi),也不知能不能做成。天道輪回,人又有什么辦法??墒沁@幾年不是水災(zāi)旱災(zāi),就是瘟疫颶風(fēng),不管是大晟,還是哈丹,日子都不好過。六十年前,哈丹屠城,寸草不生,若現(xiàn)在大晟朝的老百姓成了哈丹的亡國奴,那必定是血流飄櫓,婦孺不留,人間煉獄?!?p> 袁乾錦的眼中依然閃亮,“所以,既使大晟朝是艘漏船,也要暫時維持下去,好歹護得了百姓免于屠戮?!?p> 阿菜滾了滾,“我不管,我不管,他們怎么樣關(guān)我什么事,我就是不要讓大哥灰飛煙滅,我要跟著大哥一起。那些吃香喝辣的有錢人,那些好歹有命活著的人,干嘛要靠一個馬上灰飛煙滅的魂魄去幫忙,他們哪個有大哥慘!”
袁乾錦也抬頭看了看彎月,“世間終是要有撐起天地的骨頭。”
秦毅難得笑了笑,“說得那么厲害,哪就殺身成仁了,你們倆夠了?!?p> 袁乾錦撇了撇嘴,“大哥,今天你讓我踹門,我就踹了,可踹完要干什么,你又不提前告訴我,這可不行。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說說看!”
秦毅在心中安排妥當(dāng),這才開口,“泊太后要西征,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們先去把水?dāng)嚮臁!?p> 泊天后與天青帝祭完天地,祭祖廟,二十萬大軍由孟將軍統(tǒng)帥,浩浩蕩蕩,向西出征。
秦毅、袁乾錦、阿菜守在大軍必經(jīng)之地,守株待兔。
“為什么泊太后一定要西征?”阿菜無聊問道。
“因為天青帝不聽話?!痹\回答道,“泊太后素來在軍中勢大,大戰(zhàn)一起,軍中更有權(quán)威,到時候,廢了天青帝也未可知。”
“萬一仗打輸了呢?”阿菜好奇地問道。
“輸贏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全軍覆沒,泊太后就是贏家?!痹\看了看阿菜,“飄了三百年了,怎么這點兒事都看不清?!?p> 阿菜哼一聲,“我三百年來,到處游晃,哪關(guān)心他們這些皇親國戚的事兒,什么米店酒店糕點店,樊樓青樓花滿樓,賭坊繡坊胭脂坊,哪個不比勾心斗角有趣?!?p> 袁乾錦想了想,“也對,反正吃不到嘴里,看看也好?!?p> 氣得阿菜滾到另一邊,不理他。
如秦毅所料,入夜時分,匯集一處的西征軍在青河邊安營扎寨,遠望不見軍帳的盡頭。
這一夜的月已經(jīng)近半圓,只是徹骨寒冷。
秦毅等在樹枝上,眺望著主將的營帳。
六十年前,老孟將軍因邊境大捷的首功,封安定侯,自此軍中有了孟家軍,與戚家軍、成家軍三足鼎立。
如今老孟將軍仙逝,其獨子襲爵,這是孟將軍第一次真刀真槍上戰(zhàn)場。
孟將軍雖然襲爵,但一直沒有正式的官職認命??磥?,這一場仗,孟將軍需要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才能配得上他的爵位,也需要向從太后處掙得一個有實權(quán)的官職。
“孟將軍,對不住了!”秦毅看到月上中天,脫口而出。
阿菜興奮地上竄下跳,“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袁乾錦也從樹上下來,說是要體驗一下,那兩個魂魄茍在樹上的感覺。
“點火!”
袁乾錦點燃了引線。
青河河面寬廣,水量豐沛,冬日里雖然不及秋日,但仍一眼望不到岸邊。
引線冒著火星,迅速燃燒。
微微的火光竟然是往湖里去的。
湖邊枯萎的蘆葦有些已經(jīng)被點燃。
火勢還很小。
阿菜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燒起來!燒起來!燒起來!”
漸漸的,薄薄的冰面上也開始燃燒。
斥候發(fā)現(xiàn)了火情。
火把點了起來,人聲喧鬧起來,軍帳里的燭光都亮了起來。
上下幾十里的青河河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將河邊照的一片通明。
孟將軍也來到了青河河邊,但因為火只燒在河里,未嘗殃及河畔軍帳,便也沒有下令滅火,只是一團疑竇縈繞于心,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升上心頭。
秦毅看著火勢正旺,對袁乾錦道:“該你上場了!”
袁乾錦眨了眨右眼,“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