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日的郭小狗。
這絕不僅僅只是一句罵人的話。
而是像極了黃土高坡上眼巴巴望著老天爺下點雨卻求而不能的黢黑老農(nóng)夾雜的濃濃怨恨。
是辱罵,更是憤怒。
郭小鹿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辱罵自己的是一名騎手。
那騎手穿著藍色衣服,戴著藍色頭盔,坐在一輛破爛的電瓶車上,正怨毒的瞪著他。
郭小鹿這次沒徑直走開,而是站在原地,與之對視。
沉默。
那外賣小哥瞪著郭小鹿,一雙眸子,夾雜了憤怒、怨恨、嘲弄以及些許咬牙切齒的期待。
終于,外賣小哥打破了沉默,恨聲道:“那么這一次,你個驢日的考上清北了么?”
還不等郭小鹿開口,他又道:“等等!”
然后緩緩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說吧?!?p> 這做派,仿佛郭小鹿的回答對他很重要。
郭小鹿見他似乎準備好了,便搖頭道:“沒有。”
輕飄飄兩個字,落在外賣小哥耳中,卻好似晴天霹靂,春日炸雷,砰!電動車倒在地上,騎手仰翻在地,剛點上的白將軍煙也甩了出去!
郭小鹿見狀輕嘆一聲,轉(zhuǎn)身往超市走去。
而在身后,則響起一個撕心裂肺的哀嚎咒罵!
“王八蛋!你個天殺的驢日的王八蛋!??!”
郭小鹿當然認得這個三十多歲的外賣小哥,十年前,他還是家資過億的遠近聞名的富家子弟。
前文說過,早在十年前,郭小鹿第二次高考時,某地甚至為此開出了盤口。
那時,富家子弟還為老家出了個不世出的神童而自豪,甚至為了郭小鹿有多牛逼而在網(wǎng)上與黑子辯論過。
但也正因為這次辯論中黑子的一句話,打開了富家子弟的新世界。
“你這么相信他是神童,澳島不是有盤口么,你怎么不敢真金白銀的支持他?梭哈去?。 ?p> 這是新世界,也是潘多拉魔盒。
但那時的富家子弟當然不會預見郭小鹿的十年不中,反而覺得這還真是個吃蚊子肉的機會。
于是,他立馬買了100萬郭小鹿能考上清北。
老實說,100萬對當時的富家子弟來說不是什么大錢,他根本也不會認為郭小鹿考不上。
他甚至還考慮押中賺來的錢要不要全部捐給郭小鹿做教育基金。
后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因為那四幅莫名其妙的毀滅畫,郭小鹿折戟考場,100萬打了水漂。
這對富家子弟來說,不啻于一記耳光,傷害不大侮辱性卻極強!錢雖少,面子事大!
這證明他看走眼了,更證明在那次網(wǎng)絡論戰(zhàn)中,他成了笑柄。
富家子弟咽不下這口氣,在得知郭小鹿第三年仍會參加高考時,他又一次選擇了倍投200萬試圖挽回顏面。
于是年年不中,年年倍投。
富家子弟竟好似著了魔一般,如果說前幾年還只是面子之爭的話,那隨著數(shù)額越大,到第七年時,他的投注額已經(jīng)到了驚人一億兩千多萬。
短短十年,數(shù)億家產(chǎn)一洗而空!
是不是很離譜?
可現(xiàn)實比這還要離譜的多!
在今天遇到郭小鹿之前,富家子弟已經(jīng)送了四個月外賣了。
四個月,總共掙了兩萬八千元,他一分不留的全部押在了郭小鹿身上。
因為對他而言,在氣死父母后,郭小鹿能不能考上清北,這已經(jīng)成為了人生的唯一執(zhí)念。
只要郭小鹿考上了,他的執(zhí)念一了,他立刻就去父母墓前自盡。
所以,他才會在憤怒中了一絲期待,甚至一絲乞求,于他而言,這只剩下指指點點的嘲弄人間,真是一秒鐘都不愿多呆了。
然而,今年,郭小鹿還是沒考上。
于是,身后的哭嚎更絕望了,因為這代表他執(zhí)念未了,他還得在這狗娘養(yǎng)的人間多呆一年。
“一瓶醬油,謝謝?!?p> 在外賣小哥一聲高過一聲的絕望辱罵聲中,郭小鹿從貨架上拿了醬油,平靜的走到柜臺結(jié)賬。
他不會對外賣小哥的經(jīng)歷感到哪怕一點點自責,因為倘若要說冤種,他倆還真說不好誰更冤一些。
因為外賣小哥以前至少還有選擇,而他,從來就沒有過。
新來超市售貨員小姐姐驚奇的看了郭小鹿一眼,這可是市里的超級名人,雖然履試不中,可人還長得挺好看。
“這醬油好,聽說制作原料曬足了一百八十天,小伙子你選對了?!?p> 一個老人走到郭小鹿身旁,伸出手道:“你好,我姓李,來你們這拍戲,早聽說你的大名了,希望沒打擾到你?!?p> 郭小鹿認得他,最近很火的一個演技很好的港臺演員。
老人很客氣,文質(zhì)彬彬,伸出的手懸著,郭小鹿卻沒去握,他只是點點頭,“再見。”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李姓演員毫不介意,反而在身后鼓勵道:“小伙子,別氣餒,堅持下去,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
郭小鹿走出超市,剛好看到外賣小哥騎著電車離去的背影,大約是來單了。
這人絕望歸絕望,職業(yè)道德倒是還在。
經(jīng)過門崗時,門衛(wèi)大爺忽然攔住了郭小鹿的去路。
“郭神童,剛才忘了說了,有你一封信,吶?!?p> 張大爺遞來的是一封棕色牛皮紙信封,看起來很薄,封面上沒抬頭沒落款,只寫著四個字。
“郭小鹿收”。
“哪來的信?”
郭小鹿的社會關(guān)系極其簡單,他甚至沒有一個朋友,實在不知誰會寄信給他。
“不知道,我一上班它就在這兒了,問別人別人也不知道怎么來的,估計都好幾天了,反正上面寫著你的名字?!?p> 郭小鹿也沒再說別的,接過信封回到了家。
母親依舊在廚房忙活,郭小鹿放下醬油,回到自己房間,拿出信封。
信封外表看起來很舊,似乎經(jīng)歷了很多手,但封口卻很完整。
用剪刀貼邊剪開,郭小鹿對著切口看了看,信封里好像只有一張紙,他抽了出來,發(fā)現(xiàn)那張紙上只有兩幅潦草的畫作。
畫作一上一下,二者并無關(guān)聯(lián),但郭小鹿只看了一眼,呼吸就立刻粗重起來!
兩幅畫都是由鉛筆而畫,線條潦草,仿若涂鴉。
上面一幅,畫著三個小人,一個小人在遠處旁觀,另外兩個小人一跪一立,似乎正交流什么。
這?!
這不正是他剛才夢境中的畫面嗎?
尤其是立著那個小人,身材高達,面部還特意用藍色涂了,不正是藍臉。
郭小鹿震驚了,竟然有人畫出了他的夢境,看起來,似乎還是提前預知。
至于下面那一幅,畫的更簡單,只有一些橫豎線條交錯,看了半天,郭小鹿才勉強辨認出,這大概是一幅路線圖,因為最后一筆處標了個黑點。
這是……讓自己按圖索驥找過去么?
可找什么?
找藍臉?
那不只是個夢境么?
但很快,郭小鹿的眼神就炙熱起來,心臟也砰砰直跳。
雖然他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卻打心底里歡迎一切超脫現(xiàn)實的事情!
因為只有同為超脫現(xiàn)實的怪事,才有可能與腦海中那四幅耽誤了他十年的怪畫聯(lián)系起來!
只有魔幻才能打破魔幻。
所以去不去呢?
廢話,不去是驢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