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先生
“冥頑不靈?!?p> 騎士沒有再開口,他手持銀色的長槍,深深地看了裴思明一眼,他知道對方?jīng)]有離開而是選擇和目標并肩而立的時候,便是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他或許還不了解裴思明的性格,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要插手這件事情,但這一刻至少已經(jīng)明白這是一個骨子里透著驕傲的人。這種驕傲并不只是自大,而是源自于年輕人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他在軍隊里見過不少這樣的人,更明白要讓一個驕傲的人低頭絕非三言兩語就能做到。
這驕傲就像是一面旗幟,在折旗前不曾落地。
…………
看著騎士退后幾步,消失在了迷霧之中,裴思明默記著白衣少年的講述的陣法和劍路要點,自然而然地便和他平生所學的劍術做了一番對照,但其實根本無需如何比較,便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出這招名為容壑式的劍法比他生平所有手段都高了一籌不止。
只是不知為何,他卻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就象是在哪里見過一般。
陌上霜和蝕刃懸在半空,偶然輕輕交錯,叮然聲中,隱伏著某種奇怪的韻律。
裴思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真氣透過刀劍上真氣若有若無的配合,傳遞,以一種特殊的節(jié)奏徐徐擴張,使得他恍惚間似乎生出一種奇怪的“知覺”,自己似乎能借此更好的感知到周圍的一切,就在這時,裴思明忽然有了一種近乎預感的直覺,那就是下一刻,那把晶瑩的蝕刃會向右偏斜!
陌上霜隨之擺動,兩把武器縱橫舞動,在動態(tài)中保持著平衡,卻珠聯(lián)璧合,不再互相掣肘。
裴思明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方才趙唯珊所傳授的“基礎”是什么!
武者一途在晉升八品后,除了武者本身的修煉成長外,最突出的兩個特征便是打通了足下經(jīng)絡可以借此施展輕功,以及能夠從身體各個大穴中將真氣外放護體,極大強化了防御能力,從而使得自保能力大大增強。
而因為真氣的性質,催使的方式,各門各派皆不相同,因此衍生出各種名目的真氣護身之法,強者如玄武不死身、菩提金身等赫赫有名的護身法門,以及武者中最為普及哪怕毫無傳承的散人也能自行領悟的金鐘罩,鐵布衫之流。
而這之中除了真氣的使用方式,最重要的便是真氣的感知能力!
武者搏殺,生死一瞬,故而不能單純依靠五官探查敵方攻勢,否則可能眼睛還沒看到,腦袋卻已經(jīng)搬家,而其中一種感知方式便是真氣對周圍環(huán)境的探查,從而獲得一種近乎直覺的本能。才能于兵刃臨身之際,調動真氣自行護體!
創(chuàng)出風雷策的前代宗主身為一代武學宗師,但也不會刻意特立獨行,舍近求遠,故而只是將門內對真氣的感知能力化用其中……趙唯珊或許不清楚,或許是緊急關頭無從計較,倒是讓裴思明嚇了一跳。
沉吟了幾秒,裴思明吞了口口水,快速而心虛地望了白衣少年一眼。
吶……這是他的要求,不關我的事??!
………
趙唯珊沒有注意到這“些許”細節(jié),此刻將容壑式施展開的她屏氣凝神,凝視著不遠處仿佛波濤般涌動的白霧。
她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其實并不算豐富,不過這并不奇怪,若以她的身份還是經(jīng)常遭遇危險,那只能說明大趙的形式已經(jīng)勢如微卵,朝不保夕,而現(xiàn)實并非如此。
此刻她一只手按著蝕刃,指節(jié)都有些泛白,她深吸一口氣,在這生死關頭,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居然是在一年前在宗門里拜見一位神秘人物的記憶。
巍峨的宮殿內,碧玉所制的臺階上高高站著一個威嚴無比的男子,他身著印著龍紋的玄黑長袍,雙手負后,目光冷冷地打量著趙唯珊。
“你就是這一代挑出來的弟子?”
趙唯珊不敢抬頭,在壁上瑪瑙宮燈的照耀下,隱約可見男子戴著一個威嚴冰冷的青銅面具,神秘的云紋之間鎏刻著金銀細線,額間鑲著個龍蛇飛動的“天”字。
還不及細看,男子突然踏前一步,只是一步之間,下一刻宮殿之內卻仿佛陡然間變得天傾地覆!
一股可怕的殺氣與霸氣如雪崩般鋪天蓋地而來,壓得人難以喘息,剎那間自己彷佛失去了抵抗、甚至逃走的能力。男子的身形并不算特別高大,可在趙唯珊的眼里卻變得巨大無朋,投下的陰影仿佛遮天蔽日一般,吞沒了室內的一切幽光,將這之中的所有人完完全全浸沒在黑暗中。
黑暗里近乎沒頂?shù)目謶肿屓诵闹幸黄瞻?,身為九品武者的趙唯珊雙膝竟不自覺地微微發(fā)顫,她看著視線里玄衣上浮起的金線龍紋,腦中只一個念頭。
霸氣,不可直視,無可匹敵的霸道。
…………
“把你會的劍法使給我看?!?p> 當少女驚覺,領命開始演武后,而天“先生”亦不做任何表示,也不言語,只是靜靜負手而立。
只是趙唯珊心手稍疲,偶見招式間露出些許破綻時,那雙銳目便射來劍一般鋒利精芒,她被這逼人的銳光壓的胸口氣窒,幾乎有種被劍刃貫穿身的錯覺。
一板一眼的擺出劍術的架勢,卻因為過于緊張而動作變形;關節(jié)僵硬,手指冰涼,讓她覺得自己的姿勢或許像尊蠟像。
一般人若是在這等情形下,大約會在壓力下越使越是羞慚,招式愈發(fā)不穩(wěn),以致于頻頻失手,可趙唯珊雖然平日里性情平和,骨子里卻有股矜傲,越是身處逆境,越能激發(fā)出強烈的斗志與好勝心。
她在這般可怕的威壓下,竟強行壓住了心底的那份恐慌,在宮殿中演武起來。
一招一式,攻不盡力,守不自固,避高趨下,前后呼應。
而對方始終沒有說停,便一門劍法使盡再換一門,劍如流星,意念如爐。
良久。
“天先生,弟子愚鈍,所修行的劍法已盡數(shù)在此。”趙唯珊強撐許久,終于收劍俯首,全身已是汗水淋漓,精疲力竭。
意識模糊之際,她終于得到了那句評價:不錯,雖不算敏銳,但心性尚可,或有破妄之資。
…………
明月當空,白霧如霜。
趙唯珊漆黑的眸子里倒映著霧氣和光輝,全無絲毫恐懼和憤怒。
蝕刃和陌上霜上氣芒轟然迸爆,卷舞起洶涌氣芒,趙唯珊引導劍勢,呼嘯著斬向廟內一處陰暗的角落!
霧氣中一道人影一閃即逝。
下一刻,一團青白熾芒驀地炸裂開來,數(shù)不清的風刃朝四面八方電射飛舞,在四面八方留下明顯深刻的裂縫。
霧氣像是潮水般退讓開來,短暫化成甬道,顯露出其后的隱藏,但既沒有噴灑而出的鮮血,風中既沒有傳來慘叫聲。
就在裴思明二人凝神聚氣,凜然戒備地望著那氣浪翻飛,塵土彌漫的角落時,陡然間趙唯珊眼前寒光一閃,一根長槍已是迎面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