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一點。
楊森芭和朱妍茹雙雙在柜臺吃飯。
楊森芭看到最后一個國三生,從教室走出來,到柜臺旁邊打卡。
學生上、下課都會打卡,每個月底,出席卡連同在班成績單,一起寄給家長,以此做為上課證明,同時讓家長知道,學生上下課情形。
楊森芭看了一下時間:"李老師還在忙喔?我看她每次來上課,好像都沒吃飯。"
朱妍茹說:"她哪有空?早上七點到班,幫國三生輔導,再接著九點上正課。十二點下課,還讓國三的問問題到一點。"
她喝了一口飲料。
?。⒃俳又o導國二的,兩點上課到五點。因為國二班的落后學生比較多,所以下課再把幾個考差的留下輔導到六點半。"
?。⑼砩掀唿c到十點,還有一班國一數(shù)學,還好這班國一的,成績都還不錯,但她還是常常讓學生問問題到十一點……"
朱妍茹看一眼墻上時鐘,正是一點十五分。
?。⒔裉焓且驗槎慰紕偨Y束,所以讓幾個平常要輔導的國二生,兩點再來。"說完,繼續(xù)低頭吃便當。
楊森芭嘆道:"鐵人喔?"
語音甫畢,兩人見李歡從教室里走出來。
朱妍茹嘴里都是飯菜,趕緊放下筷子,拿起手邊一疊考卷,向李歡揮了揮。
李歡走向柜臺,拿起自己的飲料,珍珠奶茶加布丁,豎起吸管,喝了一口,再到朱妍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接過考卷,微笑說道:"謝謝。"
她邊喝飲料邊看考卷。
楊森芭對李歡說。
?。⒗蠋?,你干嘛那么累?之前的何老師,下課也只讓學生問半小時的問題,也沒有安排特別輔導。戴老師也有請工讀生來幫學生解題啊,你都把事情做完了,他們就沒事做了啦。"
李歡笑答:"工讀生只能在我沒空時幫忙,不能當主力。他們經(jīng)驗不夠,教法沒有連貫性。"
這時,老板戴佩莉一家四口,在外吃過午餐,一起走進補習班,雙方互打招呼。
戴佩莉問李歡:"你吃過沒?。浚?p> 李歡笑答:"正在吃。"說著搖一搖珍奶杯子。
"唉喲,至少吃個三明治什么的,下次我?guī)湍銕С缘幕貋?。?p> 戴佩莉說的是真心話,一方面很高興李歡為補習班盡心盡力,一方面是真的惜才。
"不用啦,吃太快我會肚子痛。珍奶很有飽足感,也不是每天都這樣。戴老師,這個顧媛潔,我不想教她了。"
戴佩莉一怔。
朱妍茹接著補充:"羅穎瑤的女兒。"
羅穎瑤是補習班的前員工。
戴佩莉隨即想起來,是免費上課的。
她問李歡:"怎么了?"
知道李歡不會挑學生,成績再爛都會教,一定有其他原因,她來到李歡身旁坐下,準備聽她說明。
李歡翻到其中一張考卷,搖搖頭:"戴老師,這個顧媛潔,很頭痛。"
朱妍茹接著補充:"功課用抄的,考試還作弊。"
戴佩莉問:"你怎么知道?"
朱妍茹看著李歡:"借她抄功課的魏檀荃說的啊,考試作弊是李老師說的。"
李歡抽出顧媛潔的考卷,指給戴佩莉看。
?。⒛憧催@四題,答案全對,很明顯都有橡皮擦擦過的痕跡,再往上看計算過程,根本全錯啊。"
朱妍茹有點抱歉:"老師對不起,我只看答案改考卷。"
李歡說道:"不怪你,我說過我會再看一遍。"說完又吸了幾口珍奶。
楊森芭不得不佩服李歡:"老師你好認真喔。"
她在李歡面前,總是極盡討好之能事。
李歡淺淺一笑。
"我不會堅持學生一定要按照我的方式思考,但我要知道學生的解法,所以會挑著看,他們都錯在什么地方。"
她告訴戴佩莉。
"我很清楚她的程度在哪。如果她有能力把這四題解出來,我還需要每個禮拜幫她輔導嗎?所以看到她的分數(shù)就有些懷疑,一看,漏洞百出。我也希望她都會啊。但根本就不是她寫的。"
戴佩莉默默聽著,對顧媛潔糟蹋教學資源與自己的善心,感到生氣。
朱妍茹嘆道:"老師你還花那么多時間教她,從國二教到國一再教到小學,結果她這樣回報你。"
楊森芭問:"大概是因為上免費的,所以不懂得珍惜。"
李歡咽下粉圓和布丁。
?。⑽颐看挝妩c下課后,留國二生輔導。其實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是大部分的學生,還是很認真聽課。明明就說留到六點半,結果她大小姐,每次都是五點五十左右,她媽媽就來帶她。"
?。敶蠹肄罩豢跉猓苷J真上課的時候,突然朱老師進來叫人,然后顧媛潔起身收書包,開門走出去。這樣來來去去,那種一鼓作氣的氣就散了,其他學生怎么想?她回家了,解脫了。"
朱妍茹與楊森芭同時點頭。
李歡續(xù)道:"不要說學生,就連我,也會突然覺得好累,好想下課。每次都是她先走,然后,其他學生明顯就松懈了。平常我還能忍,但是上禮拜是段考周,我急著要把考題解完,她又給我來這一出,我真的當場想叫她以后不要來了,打擾我上課嘛。"
戴佩莉深有同感,想起還有另一個免費的學生:"蕭博文呢?"
"這個雖然成績差,但是很乖很認份,都乖乖留到最后。"
李歡頓了頓,接著說:"上禮拜,我讓顧媛潔跟蕭博文,提早在中午一點來輔導。"
?。⑽衣牭剿挷┪膬蓚€閑聊,互相取笑,考卷錯一堆。顧媛潔說:我媽問我補那么久,一直加課,一直輔導,怎么成績還是那樣?我就跟我媽說:對啊,有補沒補都差不多。"
李歡說到此停下,長吁一口氣。
朱妍茹"?。⒌囊宦暎海⒑眠^分,還在你面前說喔?"
李歡苦笑:"她平常對我是很有禮貌的,也算是個乖孩子。我只能自我安慰,她可能是把我當朋友了,所以說出心里話。"
她轉頭對戴佩莉說:"她這句話,真的把我氣到了。而且她有沒有可能,也跟其他人這么說呢?這是在砸我的招牌耶。我已經(jīng)盡全力要救她了,可是她不認真,我有什么辦法?我不想教她了。"
她沒說出口的是,學生這句話,狠狠重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