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夢見了那張熟悉又蒼白的臉。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和純凈,即使鮮血浸染了他干凈整潔的襯衫,他仍用力扯出一抹如春風般和煦的微笑,試圖讓我安心。
而本該經歷這場車禍的我,只能抱住他羸弱的,逐漸失去溫度的身子……
我在哭聲中驚醒。
……
這個我不愿觸及的夢真實存在,而推開我承受這一切的,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依稀記得,那天微微下著小雨,是我以往最喜歡,如今最討厭的天氣。
15歲的我,因為和繼母爭吵而奪門而出。
卻不曾想,我不顧一切地穿過十字路口時,一輛白色皮卡直直地向我沖了過來。
白色的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的腿像灌了鉛一般,無法動彈。
我索性眼睛一閉,腦海中劃過一個自暴自棄的想法:就這樣吧,反正這個世界也不需要我,死了正好……
出乎預料,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將我推開。
我的眼睛驀然睜開,顧不得膝蓋被劃破的刺痛感,我急忙抬頭望向了那位救了我的“恩人”。
而這一望,讓我的腦袋直接宕機。
“哥……”我木訥地呢喃。
我的大腦像被雷擊中一般,空白一片。我失去了行動能力,雙手雙腳開始發(fā)麻,發(fā)涼……
我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唯一在黑暗中給予我光明的哥哥,躺在血泊中無法動彈,只有雙唇顫抖地開合。
我只能操縱我失去控制的身體,急忙爬了過去,將耳朵湊在他的唇邊。
只聽到若有若無的一句呢喃“……你……一定……要堅強……”
說完最后這句,哥哥的僅存的氣息便一點一點地抽離開他的身體。
我的耳朵被嘈雜的人群聲,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充斥,心里一片慌亂……
雨水和淚水打濕了我的臉,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只記得病危通知書下達后繼母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恨不得撕碎我的猙獰面容。
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任由繼母對我罵著這個世界上最污穢惡毒的言語,任由她對我撒潑,撕扯我的頭發(fā)……
等到她發(fā)泄完,回到我狹窄、黑暗、潮濕、充滿霉味的“房間”后,才后知后覺地感到疼痛,身上的和心里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這天后,我便被送去了寄宿學校讀高中。
當然,這并不是我的繼母希望看到的,我眼睜睜地看到她撲在我父親的懷中,脆弱地述說著哥哥的離開對她造成多么大的打擊,以至于她看到我會感到痛苦,失去了活的希望……
她這種溫柔,柔弱的模樣是在我面前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的。
在我面前,只有趁著父親上班和哥哥上學時的拳打腳踢,妝容修飾過后的五官扭在一起,在父親和哥哥面前呵氣如蘭的嘴,吐出的全是謾罵和詛咒……
我早就習慣了她這表里不一的面孔,也在一次次的不信任和毒打中學會了隱忍。
所幸,念及最后一點親情,父親沒有把我逐出家門,而是將我送去老家的寄宿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