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大山、繁雜脈絡,橫亙綿延不知多少里,如龍似蛇。其中川河湖泊縱橫交錯、向海奔流,覓得見源始、尋得了歸宿。
在這數(shù)不盡的山河中,常有仙霧淼淼、靈氣氤氳。隨便尋處歇腳都是極盛的景致,讓人不禁懷疑其中是否藏有仙靈之物。
這是屬于東方的氣韻,飄渺、灑脫,如文者揮毫、畫者潑墨。只可惜如今它們盡都是無根浮萍,不曾韻靈、無有君主。
其實,本來是有的……
還很多。
但總有不速之客前來,將之或摧于襁褓、或弒于未崛起的時刻。
這些不速之客走了又來、來了又走,循環(huán)往復不知疲倦……
因為他們的信仰告訴他們:
東方無神,一切權柄當于西握。
所有將崛起的東方生靈,都是為了吞噬、掠奪屬于他們信仰的權柄而存在的,就如同跳蚤與臭蟲。雖無大礙,卻會持續(xù)污染那圣潔不可侵犯的神軀,令信仰蒙辱。
對他們而言,他們的行為不過是為那至高無上的存在進行必要的清理罷了,因為臭蟲不值得祂們出手。
如今,帶著堅定的信仰與榮耀的使命,他們又來了……
為了一條大蛇。
先知工會的先知們發(fā)現(xiàn)并鎖定了它的存在,他們要將之誅滅,用其鮮血,再次為東方敲一道警鐘。同時,他們還要順道于東方諸城收一遍“供奉”,并將教義再次傳播。
其實在他們心里,這幫野蠻原始的東方人,根本就不配信仰他們的神明,更不配與他們并肩同坐。但為了能盡快將東方的廣袤山河收之于囊,他們也只好委屈一些、表現(xiàn)得盡量親和。
至于收服之后么……
有的是比“奴隸”更加卑賤的身份等著這幫蠻子的。
如此想著,一眾百人、身著鐵甲、腰系長劍的西方騎士,邁著驕傲而又自信的步子,踏入了群山、朝大蛇的所在而去。
……
……
“咚、咚、咚……”
在一陣吵鬧聲中,沉眠十數(shù)年的風不雨昂起了頭,令周圍聚集的鳥獸瞬間四散、不知所蹤。它的巨大眼眸中有金光閃爍,比身上的鱗片更加強盛,宛如兩顆太陽將原本的昏暗樹蔭照耀得如同白晝。
它知道,這些聲音不是來自附近,而是群山對它提醒……
它也知道,自己等待了千年復仇,終于在此刻到來了!
從山伏曾經(jīng)的記憶里,風不雨知曉,這些西方來的家伙,其實實力并不如何強橫。只是那為首之人能夠使用一種名為“神降”的能力,將其背后存在的力量借用。
那種力量并非山伏不可抗衡,最多也就比山伏稍強,只是當時山伏正在渡過最終的劫難,身軀受損才被趁虛而入。
風不雨明白,這一切都是對方設計好的,如若它不渡劫,對方也不會出手。
但它并沒有絲毫擔憂,反而咧開大嘴放肆地笑了……
誰說……
自己就一定要被動地等著那幫家伙出手才行呢?
一念閃過,風不雨扭動著身軀,沿著山魂樹盤桓而上,將山魂果藏于口中。涉及生死至少應有兩手準備,才好應對未知的發(fā)生。
它知道,如今的山魂果應該已經(jīng)失去了再帶它重返的力量,畢竟這種生機不可能一直存在著……
但它也能感受到,如果真出現(xiàn)意外、令自己生命垂危,山魂果也能讓自己繼續(xù)存活。
留得青山總是好的,但它并不希望是如此結果就是了。
沒有任何猶豫,風不雨繞樹而下,巨大的蛇軀蜿蜒,朝著最近的河流而去。既然要出其不意就需要悄無聲息,最好的選擇便是順著河流前往對方的所在地。
通過大地深處的震動感應,它知道那隊人馬還在沿著河邊行走,去往山伏曾經(jīng)的歷劫之地。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次已經(jīng)不再似曾經(jīng),獵人與獵物的身份調轉,結局也將不同!
“嘩——”
水花迸濺,巨大的蛇軀入水、快速沉底。河中混濁的泥沙成為了最好的隱匿,魚蝦開道、引領著風不雨一路前行。
它的速度很快,在河底宛如一條金色閃電,稍縱即逝。一雙金光閃爍的眸子在這般速度下拉長,形成兩條金色流影。
它很急。
急著索命、
急著復仇、
急著將這幫西方神使吞食入腹、再化作惡臭的糞便排出!
他們只配得到這種結果!
沒過多久,一條百副盔甲形成的銀色長龍映在了金色的眸子里,讓飛速游弋的巨大身軀驟停。
風不雨觀察了片刻,隨即便將目標鎖定。
在隊伍的最前方,一名高大的騎士正堅定前行。他盔甲上的花紋明顯有別于其他,正是隊伍的頭領。
風不雨記得,自己的心臟就是被其腰間的那柄長劍貫穿,此時不禁隱隱作痛。而斷了山伏前路的也是這柄長劍,一道道傷痕仿佛要重歸軀體、盡顯猙獰。
無盡的恨意……
在巨大的金色眼眸中彌漫而出。
……
……
百人的銀色長龍正向前流動著,距離目的地還有著一些路途。不過他們倒也不急,反正天空尚未聚起烏云、時間還很充足,只要在雷雨爆發(fā)之前就位,一切塵埃便可落土。
他們有人甚至在心里抱怨:一條大蛇而已,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唯有為首的長官面容嚴肅,眼神不停朝四周掃視著。
不知為何,他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卻不知來源于何……
突然之間,在其身后不遠處,一名渾身籠罩在長袍里的男人突然抬起了頭。他是整個隊伍里唯一沒穿鎧甲的,因為是臨時被指派加入、隊伍沒有為其準備……
他也是整個隊伍中,唯一察覺到不對勁的。
只見男人匆忙跑到河邊、目光閃爍,想要查看異常的源頭??上乱幻胨碾p眼便和一雙巨大的金色眸子對上,腦海中頓時一陣眩暈、彎腰跪伏。
他盡力扭轉腦袋,張口想要提醒……
可還沒等他發(fā)出一點兒聲音,便聽“嘩啦”一聲!
一個龐大蜿蜒的金色身影射出水面,在水花與烈陽的映襯下,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們的頭領吞食而去!
“……”
寂靜如瘟疫,傳播在整個隊伍里。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直到一聲金鐵交加的聲音響起、靠得最近的幾人被巨大蛇尾抽成肉泥……
他們才想起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