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張輔的算計
對于宣府的捷報，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更有人恨的咬牙切齒。
黃昏后，御史大夫吳世昌憂心忡忡的來找次輔張輔，因為宣府鎮(zhèn)方向打了勝仗，天佑帝更加堅定了想法，不顧內(nèi)閣與戶部的建議，仍舊支持鎮(zhèn)國公牛繼宗的戰(zhàn)法，以主力在居庸關(guān)方向拖住草原聯(lián)軍的主力，讓賈珝三人在宣府方向襲擊草原聯(lián)軍后方糧道，迫使他們分兵，從而打贏這場戰(zhàn)爭。
這與他們之前設(shè)想的完全相悖，按照之前的謀劃，雙方應(yīng)該在懷來城附近爆發(fā)大戰(zhàn)，二十余萬精銳大軍和三族聯(lián)軍廝殺在一起，鎮(zhèn)國公等人憑借著武器甲胄的優(yōu)勢給與三族造成巨大的傷亡，這個時候，埋伏在大軍中的棋子會在關(guān)鍵時刻露出破綻，讓三族聯(lián)軍給與大軍以重創(chuàng)，這樣一來，不僅削弱了三族聯(lián)軍，更是能再次重創(chuàng)勛貴集團(tuán)，沒了這些人的支持，皇帝會乖乖呆在皇城內(nèi)，這大明朝依舊是他們世家大族說了算。
吳世昌不用通報便直接進(jìn)了門，張府管家迎上前道：“老爺在書房?！?p> “知道了，我自己去?！?p> 書房內(nèi)，張輔沒有像往日那般坐在書案前處理事務(wù)，窗口的椅子上，張輔握著一卷書就著光線認(rèn)真的看著書。
吳世昌走了進(jìn)來，看著張輔那副神態(tài)，搖了搖頭，一邊走到桌旁點燈，一邊說道：“次輔好雅興，天都要塌了，還能安穩(wěn)的坐在這里讀圣賢書。”
張輔眼睛盯著書，“這大明姓朱，塌不塌不是我們要操心的。”
吳世昌懵在那里。
張輔把手里的書往茶幾上一擱，“居庸關(guān)傳來了消息，牛繼宗正在追查軍中細(xì)作一事，重點是各營主將和副將?！?p> 吳世昌：“消息走露了？！”
張輔卻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望著外面的天空，“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肯定不是從我這邊泄露出去的，你那邊也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周府和宋乾那邊，我查了一下，蜀王府長史曾去過宋府，之后蜀王就進(jìn)了一趟宮，你也知道，宋乾一直不同意咱們的做法，所以....”
這可是賅人聽聞的消息，吳世昌眼中閃出光來。
吳世昌正準(zhǔn)備開口，張輔繼續(xù)說道：“宣府戰(zhàn)局已定，咱們的謀劃已經(jīng)落空了?！?p> “....次輔?！?p> “嗯?！?p> 張輔漫然應(yīng)了一聲，回頭瞥了吳世昌一眼，向旁邊指了指笑道：“坐下吧！”
吳世昌就在窗前那把椅子上坐下了，張輔命人上了新茶，片刻，又揮手讓人都下去了，片刻，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張輔嘆了口氣道：“十幾年二十年的付出都抵不上一句，你姓朱！”
“莫名其妙！”
吳世昌急了，“他已經(jīng)得罪了勛貴們，沒了咱們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一旦梁王登基，他連活命的機(jī)會都沒有，當(dāng)年可是他下令截殺的梁王。”
聽了這話，張輔不禁直望向吳世昌，審視著他。
“怎么？我說錯了？”
吳世昌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了，問道。
“沒有，你說得很對?！?p> 張輔眼睛望向窗外，半晌，方說道：“我明白了?！?p> 吳世昌有些詫異了，望著張輔，等他將話說完。
張輔笑道：“這就是帝王之術(shù)！平衡之道?！?p> “那怎么辦？”
吳世昌怔怔地望著張輔。
張輔沉吟道：“這場戰(zhàn)事咱們必須要抽身了，宮里已經(jīng)盯上了咱們，就等著將咱們一網(wǎng)打盡呢。還有，咱們的路走錯了，當(dāng)年吳老他們并沒有插手軍方，卻能夠?qū)⑺腥硕颊莆赵谑种?，這就說明咱們可以通過其他途徑來影響甚至左右戰(zhàn)局....”
“次輔的意思是說，軍餉和糧草等后勤補(bǔ)給？”
“不錯?！?p> 張輔點了點頭，“陛下顯然也是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不然，怎么會派梁王分管戶部?！?p> 吳世昌笑了，“梁王到底還是城府淺陋，不見被底下的官員當(dāng)菩薩一樣供在那里，他什么都不知道。”
張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慢聲道：“要是宋乾幫他呢？”
“他敢！”
吳世昌猛地站起，這時鐵青著臉，咬牙道：“他若是敢這么做，我滅了他全家?！?p> 張輔剛喝了一口茶在嘴里，一口噴了出來，眉一皺，低聲呵斥道：“不可胡說！怎么說都是多年的關(guān)系。”
吳世昌這時鎮(zhèn)定了些，想了想，“諒他也不敢，否則....”
“好了?！?p> 張輔喝斷了他，“事情要一件一件做?！?p> “那你說怎么辦？”
“如今陛下已經(jīng)起了疑心，咱們必須保全自己才能圖謀大事?！?p> 吳世昌一愣，“難道就這么算了？”
張輔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吳大人，吳大夫！我跟你實說了吧，如今的戰(zhàn)局?jǐn)[明了是一場局，一場將咱們所有人都裝進(jìn)去的局，而扎口袋的繩子握在陛下的手中，就等著咱們往里面跳呢。這么說吧，咱們之前密謀的事情敗露了，陛下猜到了一切，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否則早就動手了?！?p> 吳世昌懵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為何張輔讓他將府中清理了一遍。
看著怔在那里的吳世昌，張輔心中暗罵道：廢物，也不知吳老怎么有這么個兒子。
想到這里，他重重地哼一聲，道：“他猜到了又能如何，最后鹿死誰手還可未知，這場大戰(zhàn)估計要打幾個月，這可是咱們的機(jī)會，我們一定要抓緊了?！?p> 聽張輔的口氣，似乎有對策，吳世昌精神一振，急忙問道：“次輔可有什么計劃？”
“計劃？”
張輔冷笑一聲，“當(dāng)然有，但關(guān)鍵是陽謀，只有陽謀才能逼迫陛下和軍方按照咱們的謀劃行事，才能將咱們置身事外?！?p> “....”
吳世昌腦子有些跟不上了，又不能夠不跟上話茬，便把兩眼翻了上去，在那里胡思亂想著。
張輔瞥了他一眼，帶一絲嘲諷地笑道：“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每日需要的糧食高達(dá)四五千石，就這十萬石糧食可支撐不了多久?！?p> 吳世昌一愣，這次恍然大悟，他拍拍腦門笑道：“保齡侯才平定了遼東女真人，那里的災(zāi)民可是需要朝廷救濟(jì)的，十萬石是最少的，還有河南，嗯，陜西不是來信說陜北延安府受了點災(zāi)，這樣算下來，沒個二三十萬石糧食是救不了災(zāi)了....”
“坐，坐下說?！?p> 張輔招呼著坐了下來，“只是這樣還不夠，不說戶部有著一千多萬兩的存銀，就是陛下手中都握著從白家抄來的錢財，所以，咱們必須想辦法讓糧食有價無市，沒了糧食，看他牛繼宗怎么辦，只要他一動，就肯定能露出破綻，到時候....呵呵?！?p> 吳世昌猶豫了一下，“恐怕草原人首先就撐不住了啊?！?p> 聽了這話，張輔心里一陣膩歪，直接道：“都和你說了，異族不可信，那封信你又不是沒看著，阿失禮本事不大，野心卻不小，竟敢生出攻入京畿，攻破神京的想法，真當(dāng)咱們沒有防備?！?p> 說到這里，想了想，又道：“不說他們肯定有著準(zhǔn)備，就是沒準(zhǔn)備，戰(zhàn)敗了，也是咱們愿意看到的?！?p> 吳世昌默默地點點頭，“糧食一事還是要那些商人出面才行?！?p> 張輔：“人一定要可靠。要是走露了風(fēng)聲，可是你死我活的事。”
“這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對了，南直隸來消息了，賈家商會正在大量收購糧食，說是從古方中得了一釀酒的法子，釀出來的酒純且烈，正要大量釀制，這正好是個囤積糧食的借口。”
說到這，吳世昌淡淡一笑，“到時候，朝廷有錢買不到糧食，看陛下怎么辦，不處理賈家，他也不能處理其他糧商?！?p> “就這樣辦，一定要保密?！?p> 張輔說著，立刻感覺到門外有腳步聲，連忙向門口望去。
片刻，老管家走到了石階下，“老爺，三少爺進(jìn)京了，剛下的船，已經(jīng)在回府的路上了....”
張輔眼睛一亮，他育有三子，最看重的便是這三子，此次進(jìn)京是為了明年的春闈，若是沒有意外，一甲是跑不了了的，立刻笑道：“快，快告訴廚房，準(zhǔn)備酒宴?！?p> 又望向吳世昌笑道：“今日就不要走了。”
吳世昌：“那就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