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丶好來保烏拉干圖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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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楞汪保憂心忡忡的在他的莊園里亂轉。
色楞汪保的莊園是洮兒河西岸一處壯觀的建筑群,規(guī)模僅僅比札薩克圖郡王府小一些。高大厚重的圍墻環(huán)繞著飛檐起脊的三進院。
色楞汪保正憂慮一件事,這些天逃難來的難民特別多,難民們說洮兒河兩岸的山谷里,聚集了數(shù)百名馬匪,領頭的叫卷毛虎。卷毛虎是科爾沁草原上的大牧主,稱霸一方的豪強惡霸。
卷毛虎和過山風丶沙疙瘩丶疤拉眼兒一群草原上的剽悍強梁之徒聚集成團伙,橫行鄉(xiāng)里,對牧民捐小項(敲詐),開小股(單獨搶掠)。名氣大了,亂世中草原上零散的地蹦子(當?shù)匦》耍┴即ぷ拥模〝r路搶劫零星小匪)都投奔而來,卷毛虎劃起來了(拉起綹子)。
卷毛虎在草原上四處流竄。打劫劫舍,燒殺擄掠。他們從潰散的清兵手里奪取了槍枝,四處搶劫王公貴族丶大戶富商,鄉(xiāng)鎮(zhèn)村屯的小戶也不放過。
鎮(zhèn)國公旗丶扎薩克圖王旗丶扎賚特旗丶郭爾羅斯前旗的大戶很多都被搶了。有的屯子被劫掠一空。
聽說已經(jīng)盯上了好來保烏拉干圖。色楞汪保的宅地家產(chǎn)在這一帶首屈一指,卷毛虎真來搶劫,色楞汪保的宅地家產(chǎn)肯定劫數(shù)難逃。
好來保烏拉干圖是一座小山屯,聚集了七十多戶農(nóng)戶,多數(shù)都是卓索圖盟喀喇沁旗丶土默特旗丶敖漢旗丶庫倫旗逃來的蒙民,租種色楞汪保的墾荒田,做佃戶和耪青戶。
還有幾戶是扎薩克圖王旗的農(nóng)丁牧丁,他們是原居民,有自已的土地和牧場。
色楞汪保的莊園是屯子里唯一的青磚房,在一片茅草房里突兀出來。院子里有十座糧食囤子,糧食裝的滿滿的。
房后是牛棚,圈了二百多頭牛。山溝里的羊欄里圈了一千多只羊。馬廄里還有五十多匹馬。
色楞汪保讓這些聳人聽聞的消息鬧的心慌意亂,坐在炕桌旁喝悶酒,炕桌上放了一只馬奶酒桶,擺了一只酒碗,色楞汪保不時端起酒碗啜上一口。
好來保烏拉干圖籠罩在夜色里,勞累一天的人們都回到了屋里,家家戶戶點亮了油碗里的燈捻,窗戶紙上晃動著昏暗的影子。小山屯靜寂無聲,偶爾傳來牛的吼聲。
突然,屯子里的狗全都狂叫起來,村外的山拐彎處出現(xiàn)了一片火把,急驟的馬蹄聲震動的山谷里隆隆作響。一支馬隊向好來保烏拉干圖撲來。
這支馬隊有三百多人,沖在最前面的是卷毛虎,這個人凸腮闊嘴,豹眼虬須,背寬腰粗,卷曲的頭發(fā)披散在腦袋上,蓬松得象獅子鬃毛。卷毛虎性格暴戾殘忍,兇狠的盯著好來保烏拉干圖向前沖。
色楞汪保聽到狗咬的恐怖,心里瘮?shù)没?,出門張望,看見一片火把已經(jīng)沖進村口,嚇得轉身跑回屋里,喊叫著:"卷毛虎來了,快上山啊。"
色楞汪保不敢呆在莊園里,拉起老婆孩子,鉆出后門,向后山跑去。家丁和奴婢們也跟著跑上山。屯子里都聽見了動靜,人們都沖出家門,拼命向后山跑去。
卷毛虎已經(jīng)派人踏察清楚色楞汪保是好來保烏拉干圖的大戶,帶著馬隊直接奔青磚房,踹開大門,闖了進去。看見院子里的十座糧食囤子,上前打開,里面裝滿了糧食,卷毛虎高興的大叫:"把馬車趕過來,裝糧食。"
卷毛虎闖進屋里,看見滿屋的家俱,又叫道:"發(fā)財了,都拉走。"
后院又有馬匪大喊:"牛棚里有二百多頭牛。"
卷毛虎一屁股坐在炕桌旁,倒了一碗馬奶酒,咕咚咕咚灌下去,抹抹嘴,叫道:"挨家挨戶搜,糧食和牲口都拉走。"馬隊的人們歡呼起來,向屯子里茅草房沖去。
躲在后山菠蘿棵子里的好來保烏拉干圖佃戶和耪青戶們眼睜睜的看著卷毛虎這些人沖進自己家,搬走糧食,牽走牲畜,把房子里的東西搬空,氣的咬牙切齒。這些人都明晃晃的背著槍,腰上插著刀,沒有人敢露面。
卷毛虎帶的這些人都是草原上的馬匪流民地痞二流子,沖進各家各戶大肆搜掠起來。在好來保烏拉干圖翻騰了一宿,天亮的時候,才從各家各戶出來,脖子上纏著,腰里掖著,身上鼓鼓囊囊的走到街上。
帶來的兩掛馬車裝的滿滿磴磴,又在屯子里搶了三掛馬車,也裝滿了。
趕出來一百多頭牛,一千多只羊。卷毛虎心滿意足,高高興興的帶人趕著畜群離開好來保烏拉干圖。
色楞汪保在山坡上看見卷毛虎帶著馬隊走遠,從羊欄里牽出一匹快馬,跳上快馬,抄近道向扎薩克圖王旗府衙奔去。
卷毛虎并沒有直接回駐地,輕松地就搶劫了好來保烏拉干圖讓卷毛虎意猶末盡,他讓一些馬匪趕著馬車和牛羊回駐地,轉身帶馬隊奔向歸流河。
扎薩克圖郡王府私自放墾洮兒河兩岸草場后,歸流河兩岸縱橫交錯的山溝就成了扎薩克圖王旗面積最大的牧場,扎薩克圖郡王府的牧丁,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的牧包就扎在歸流河岸邊。
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是扎薩克圖王旗原居民,祖祖輩輩都在這片牧場放牧。
清晨,歸流河岸靜謐安寧,天空飄著一朵朵白云,蔥郁的草原上,空中傳來百靈鳥的婉轉鳴叫,草叢里蟈蟈的叫聲也響成一片。又是一個平常的日子,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趕著羊群牛群走向牧場。
他們是扎薩克圖郡王府的牧丁,放牧的羊群牛群是王府的。他們雖然是阿拉巴圖(自由人),但依附于扎薩克圖郡王,每年要向王府交夠牛羊,還要承擔稅費和勞役,日子過得困苦不堪。
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把羊群牛群趕到牧場,便湊到一起,拿出羊皮壺喝酒。
突然羊群和牛群亂跑起來,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趕緊站起來暸望,看見幾十個人騎在馬上,正在向山溝里的路上驅趕羊群和牛群。
不好,馬匪來了。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跳上馬,拼命驅趕身邊的羊群和牛群向山上跑,羊群和牛群頓時炸群,在山溝里亂竄。
圈羊群和牛群的這幾十個馬匪正是卷毛虎一伙人,卷毛虎奔到歸流河岸,看見滿山坡的牛羊在低頭吃草,興奮得哈哈大笑,一抖韁繩,帶領馬匪兇狠地向羊群和牛群奔來,命令馬匪們往山下的土路上趕羊群和牛群,準備搶回去。
幾十個馬匪騎馬從羊群和牛群后面圍了過來。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拼命吼叫,向山上趕羊群和牛群,羊群和牛群炸了群,四處逃散。
馬匪攏不住羊群和牛群,累得呼哧帶喘地跟著牛群羊群跑。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拼命驅趕,羊群和牛群越跑越遠。
卷毛虎氣得七竅生煙,亂吼亂叫。突然他看見三個牧人正在向山上驅趕羊群和牛群,拎起槍就打,可是距離太遠,子彈夠不上,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把羊群和牛群趕進樹林。
馬匪們追進樹林,卻沒有辦法把牛和羊聚攏在一起。
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都背著從潰散的清兵手里買來的毛瑟槍,他們躲在樹林里,摘下槍向外射擊,馬匪們嚇得都跑出樹林。
卷毛虎怒氣沖天,命令馬匪們不趕羊群和牛群了,去追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
陶格圖呼見馬匪追了上來,對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喊道:"奔迷魂溝。"趁機引馬匪奔向遠處。
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對地形熟悉的如同回到家里,一會兒就把馬匪引進另一條山溝,這條溝就叫迷魂溝,里面溝壑交錯如迷宮。馬匪進去轉了一會兒,頓時分不清東南西北,在里面亂轉起來。
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牽著馬匪轉了半天,轉到迷魂溝深處,便鉆進山坡上的一片樹林,爬上山頂,離開迷魂溝,翻山越嶺回到牧場,聚攏起羊群和牛群,向遠方趕去。
卷毛虎和馬匪找不到人,也找不到迷魂溝出口,轉了兩個時辰才轉出來。陶格圖呼丶伊日畢斯丶阿拉格巴日和羊群牛群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天色也慢慢黑了下來,卷毛虎擔心先走的那些馬匪趕的馬車和牛羊被別的綹子截走,命令馬匪撤退。馬匪們垂頭喪氣往回走。
色楞汪保一口氣跑到札薩克圖王旗旗府衙,氣喘吁吁的去見暫理扎薩克印務的協(xié)理臺吉巴圖濟爾噶勒。
巴圖濟爾噶勒馬上讓臺吉參領阿玉勒烏貴率領一百五十名旗兵截擊卷毛虎。阿玉勒烏貴率人趕往好來保烏拉干圖。
卷毛虎正帶著馬匪往回走,阿玉勒烏貴率人在洮兒河河岸和卷毛虎眾人相遇。
王洛虎見旗兵來截,一肚子氣正沒有地方出,睜圓怪眼,嗷嗷叫著催馬沖了上來。三百多人的馬匪也跟著卷毛虎向前沖。
阿玉勒烏貴率領的旗兵被沖的七零八落,落荒而逃。卷毛虎看見阿玉勒烏貴,揮手一鞭,縱馬沖向阿玉勒烏貴,把阿玉勒烏貴撞翻在地,過山風丶沙疙瘩丶疤拉眼兒從馬上跳下來,把阿玉勒烏貴捺在地上,捆了起來。
卷毛虎把阿玉勒烏貴帶到駐地,卷毛虎得意洋洋的騎在馬上,馬鞍子上系了一根長長的羊毛繩,一頭綁住了阿玉勒烏貴的雙手。阿玉勒烏貴被羊毛繩拽著,踉踉蹌蹌的向前走。
后面的馬匪押著五掛裝滿糧食和財物的馬車,再后面一群馬匪趕著畜群。
卷毛虎回到了營地,先帶人把搶來的糧食和財物藏起來。卷毛虎讓過山風牽著阿玉勒烏貴來到營地中央的草地上。
卷毛虎拎著馬鞭,對阿玉勒烏貴兜頭就是一鞭。阿玉勒烏貴"啊"的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頭頂被馬鞭撕開一條大口子,鮮血汩汨流淌下來。
卷毛虎兇狠的問:"你是扎薩克圖王旗的臺吉?"
阿玉勒烏貴嚇得抖成一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我是扎薩克圖王旗參領阿玉勒烏貴。"
卷毛虎厭惡的揮揮手說:"殺掉,懸首示眾。"
過山風答應一聲,把阿玉勒烏貴拉到山坡上,一腳踹在阿玉勒烏貴膝蓋上,把阿玉勒烏貴踹的跪倒在地,揮刀向阿玉勒烏貴脖頸砍去。割下頭顱,遞給卷毛虎。卷毛虎輕蔑的撇了一眼,說:"掛在旗桿上。"
過山風丶沙疙瘩丶疤拉眼兒把阿玉勒烏貴頭顱拴在旗桿上的升旗繩上,拽到半空。卷毛虎見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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