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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離殤

第四十九章丶抗墾

百年離殤 竹林三閑 3443 2022-09-29 09: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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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零二年十月,清晨,田野上晨風料峭,霧靄飄渺,長空寂寥,天邊傳來幾聲鴻雁凄厲的鳴叫。札薩克圖蒙荒行局在札薩克圖王旗正式放丈開繩,十位監(jiān)繩委員分赴放墾區(qū)。

  舒秀丶張篤福丈量洮兒河南岸一等地。盛文丶成友直丈量河東上等熟地。田震丶吉芳丶徳壽丶周瑞麟丈量河東上等生地。佐東都丶蕭齊蕭丶王經員丶遲熙盛丈量洮兒河下游二丶三等地。

  洮兒河中游沿岸的草原南北三百里,東西一百里。草原上星羅棋布散落了棍奴力達莫哈嘎,滿都拉撓告,吉額倫所格,西里棍那林黑拉哈,查干莫團,乃拉伯力干圖,查干桃海,好來保烏拉干圖,列圖忙達忙哈吐,查干奇勒古伯吐,古代哈嘎,塔蘭西伯,格阿鬼乃拉,東六家子,西六家子,西十家子,塔那吐布,合都力烏達烏蘭,巴達索格圖,東十家子,巴彥桃海,阿力嘎營子,畢西嘎,大茂好,小茂好,巴汗花梅倫好,交流河,敖保,瓦房伯格,特毛圖,塔拉窩鋪,合也力烏達,所音乃拉綽倫,胡達嘎四十一個屯子。

  這些屯子是札薩克圖王旗的牧丁世世代代生息繁衍的家園,居住了一千二百六十戶臺吉和牧丁。環(huán)繞屯子的草原綠草萋萋,水草豐美,是這一千二百六十戶臺吉和牧丁的傳統(tǒng)輪牧牧場。剛布丶桑布暴亂時,這些屯子屢次遭到搶劫燒殺,屯子被燒成了廢墟,只剩殘垣斷壁。牧民們逃離家園,流浪草原。

  烏泰王爺私自招墾放荒時,把這片草場當做荒地放給了喀喇沁丶土默特丶敖漢丶庫倫向北迀移的蒙古族農民。經幾年開墾,這里巳經開墾成熟地。土默特丶敖漢丶庫倫遷來的移民也定居在四十一屯。官墾開始后,札薩克圖蒙荒行局要對這片土地重新丈量,讓墾荒戶補交銀子,換取大照。

  臺吉色楞旺保,管旗章京達瓦桑保,梅倫崔木丕勒丶布彥托克塔虎丶溜都力虎丶扎蘭丹森呢瑪,札薩克圖王旗的扎蘭)丶豪強大攬頭葛古什這些人領到了這片還未開墾的荒地。他們一大早就到了放墾區(qū)。

  朝廷從奉天派來的放墾官員在放荒區(qū)里放繩丈量,在丈量好的地段上堆上封堆。身旁圍了一大群大小攬頭和墾荒戶,放墾官員們忙得不可開交。這片土地很多地塊已經是熟地,原墾荒戶們都等著丈量后補交押荒銀,換官府的大照。

  大小攬頭盯的是大片的生荒。領到荒地的大小攬頭歡天喜地。性急的墾荒戶從攬頭手里買到小塊土地后,馬上吆喝老牛下地,在生荒地里扶犁翻地。盤根錯節(jié)的草皮一層層被翻了起來,露出里面黑油油的腐殖土。

  洮兒河沿岸的生荒地都是牧丁輪牧的草場,流浪在外的四十一屯牧丁仍回到這些草場輪牧。這天清晨,原在棍奴力達莫哈嘎居住的牧丁巴拉珠爾和伊冬嘎趕著畜群,趟著露水,象往常一樣朝草原慢慢走去。

  剛走近草原,一支馬隊馳了過來,領頭的是馬隊副巡長寶麟。寶麟率二十多名巡警攔住了去路,寶麟揮舞著馬鞭,大聲吼叫:"這里已經劃為放墾區(qū),不準放牧了。"

  巴拉珠爾和伊冬嘎大聲爭辯:"這片草場是我們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里放牧。為什么不讓我們放牧?"

  寶麟叫道:"草原是朝廷的,朝廷要移民實邊,放荒招墾草原,你們再到這里放牧,就是違抗朝廷圣諭,把你們抓起來。"寶麟揮手喊道:"把畜群趕出去。"馬隊圍了過來驅趕畜群。畜群被趕了出來,巴拉珠爾和伊冬嘎氣得抱頭蹲在地下。

  札薩克圖蒙荒行局要對這片土地重新丈量的信息很快傳遍草原。四十一屯的原住居民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丶那順巴圖丶劉金鎖丶巴拉珠爾丶伊冬嘎丶寶鎖丶寶泉丶全寶丶臘寶丶喜勒圖等上千人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洮兒河岸。

  人們一群群的站在草從里,相互傳遞信息,大聲叫罵。巴拉珠爾大聲說:"草原是祖宗留給我們的,不能讓外人搶走。我們的家園被那些外旗蒙古人占好幾年了,官府再把草場當作荒地放給那些外旗蒙古人丶那些內地人丶那些有錢的富人。就是認可是了那些外旗蒙古人丶那些內地人丶那些有錢的富人占據(jù)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家園被占了就再也要不回來了。我們只能象沒有家的流浪狗一樣在草原上流浪。"

  伊冬嘎嚷道:"草場被開墾了,我們上哪放牧?這是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白音包勒格兇狠地喊:"明天我們都去阻攔那些當官的,不讓他放繩。他們要硬放,就打死他們。"

  劉金鎖陰郁地叫道:"干脆,反他娘的,上山當馬匪去。"眾人群情激奮,吵到天亮。

  舒秀丶張篤福一早就趕到這片放荒區(qū)開繩放丈,大小攬頭丶墾荒戶都圍了過來。草原上人頭躦動,人聲鼎沸,儼然象起了一座集市。

  舒秀丶張篤福正忙得不亦樂乎,遠處黑壓壓的出現(xiàn)了一片人影,徑直向放墾區(qū)奔來。四十一屯流落在外的臺吉和牧丁串連起來,召喚起上千人。一千多人遮蔽了地平線,蜂擁而至。有的騎在馬上,手持套馬桿向前跑。有的拽開大步,手握放羊鞭向前奔。

  上千人的腳步踏得大地隆隆做響,帶起來滿天煙塵。奔跑的人們須發(fā)僨張,怒目而視,邊跑邊揮舞套馬桿和放羊鞭,嘴里嗚嗚吼叫。

  舒秀丶張篤福和大小攬頭丶墾荒戶們目瞪口呆,嚇得手足無措,呆呆望著人群鋪天蓋地涌來。

  人群跑進放墾區(qū),把舒秀丶張篤福和大小攬頭丶墾荒戶們一層層圍了起來。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沖上前拔掉插好的標界的小旗,拿鍬鏟平堆好的封堆。

  那順巴圖丶劉金鎖推開丈量官員,把丈量的繩子搶奪過去。

  寶鎖丶寶泉丶全寶丶臘寶丶喜勒圖大聲吵鬧,牧丁們對著丈量官員謾罵。

  現(xiàn)場一片混亂,舒秀丶張篤福無法再丈量下去。舒秀悄悄叫過一個隨繩貼書,讓他趕快去找張心田。

  張心田正在別的放墾現(xiàn)場監(jiān)督,聞訊馬上調集馬隊步隊向現(xiàn)場趕來。牧民們正在吵嚷,看見張心田趕過來,讓開一條路。張心田走到里面,一百四十名馬隊步隊荷槍實彈,殺氣騰騰面對牧民而立。

  張心田對著牧民大聲說:"朝廷圣諭,移民實邊,力保疆土。放荒招墾草原是國家大策,阻攔即是對抗朝廷。就是叛逆。你們愿意做逆賊嗎?"

  牧民們沉寂下來。過了一會兒,巴拉珠爾站了出來,對張心田說:"我們并不想和朝廷做對,草原是祖宗留給我們的,不能讓外人搶走。我們就是要回到祖宗留給我們的家園。"

  張心田說:"剛布丶桑布暴亂時,你們逃離了草原。剛布丶桑布被剿滅后,烏泰王爺把這片草原當做無主荒地放墾給了喀喇沁丶土默特丶敖漢丶庫倫向北迀移的蒙民,他們已經建立了屯子,把草原開墾成熟地。怎么攆他們?這次官墾,只要這些已經定居的喀喇沁丶土默特丶敖漢丶庫倫墾荒戶交銀子,應先盡他們領荒。"

  那順巴圖大叫:"我們的家園就不還給我們啦?"

  張心田說:"你們已經在各處定居多年,應以定居地為家。"那順巴圖丶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丶劉金鎖一起大叫,現(xiàn)場僵持起來。

  僵持了半天,巴特爾焦躁,沖上來一拳打向張心田。馬隊正巡長徐海亭一個箭步沖到張心田前面,攔住巴特爾。馬隊副巡長寶麟帶幾個馬隊巡警撲過來,把巴特爾捺在地上。

  白音包勒格和巴特爾是朋友,見巴特爾被抓,撲上來拽巡警,想把巴特爾搶出來。步隊正巡長王紹東率幾個步隊巡警撲向白音包勒格,也捺在地上。

  那順巴圖丶劉金鎖一齊大叫,也撲了上來,步隊副巡長楊光照率十幾個步隊巡警和那順巴圖丶劉金鎖打成一團。那順巴圖丶劉金鎖也被捺住。

  張心田下令:"都捆起來,帶到雙流鎮(zhèn)。"巡警們如狼擬虎,用牛皮繩把那順巴圖丶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丶劉金鎖捆得象粽子,扔在地上。

  那順巴圖丶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丶劉金鎖被抓,牧民們一陣騷動,有些人向前涌。張心田見狀,命令向牧民頭頂開槍。

  牧民站住,沉默地站在原地。巡警們用長繩子把那順巴圖丶白音包勒格丶巴特爾丶劉金鎖拴在馬鞍上,拖到雙流鎮(zhèn)。關進蒙荒行局設的黑屋子里。

  太陽要落山了,牧民們仍然沉默地站在原地。夕陽斜照過來,在草原上咉出一片長長的身影。霧靄從洮兒河河面升起,飄飄蕩蕩浮向草原。冷峭的晚風帶來陣陣寒氣,牧民們沉寂仍然不動,就象一千尊雕像。

  張心田見牧民不肯離去,開始心慌,他和聞訊趕過來的伊桑阿商量一下,又站在牧民前面高聲說:"蒙荒行局將盡力護住本旗地戶產業(yè),開放的生地,先盡本旗蒙古臺吉丶壯丁等人先報領。留出宅院丶墓地,再為臺吉,壯丁寬留余地若干里?;厝ゾ蛿M公告。這片土地的放繩丈量先停下,你等請回吧。"

  牧民們骨子里還是浸透了朝廷灌輸?shù)幕蕶嗾y(tǒng)觀念,敬畏皇權,相信官府的話。牧民們陸續(xù)散去,但是仍然盯住這片草原。

  過了幾天,蒙荒行局張貼公告,上面寫著:"該旗開放荒地,應先盡該本旗蒙古臺吉,壯丁等人先報領,次及外來領戶,如愈期不報即準外來之戶報領。"

  "其廬墓留出外,并分別臺吉,壯丁寬留余地若干里,俾畜牧有余,開墾亦裕,加以分受荒價,生業(yè)卻已有余。"

  公告本旗蒙古臺吉壯丁優(yōu)先報領荒地,本旗蒙古臺吉壯丁不報領才允許外來領戶報領。本旗蒙古臺吉壯丁報領的大部分荒段免地租,但是報領時要向蒙荒行局交押荒銀。

  札薩克圖王旗的民眾幾經戰(zhàn)亂,加上王府盤剝,早已經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窮困潦倒。人們拿不出押荒銀,對這張公告反應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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