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
方大陸明知道故事的結局是大悲劇，還是忍不住問。
世界已淪為飛禽走獸的世界。
龍族的數(shù)量別說與它們相比了，就算比洪荒時期的自己也遠遠不足。
曾經(jīng)最偉大的種族，如今百不存一。
碩果僅存的龍族，淪為了天庭的走狗。連一個人間官吏都可以夢中殺死涇河龍王。
至于東皇太一，連他的逍遙寶船也淪為看押妖獸的監(jiān)獄，他本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卑鄙的冰夷隱瞞了戰(zhàn)敗的消息，趁著祖龍出征之時，將留守的龍子盡數(shù)殺死，把萬年龍巢毀于一旦。等祖龍大勝歸來，冰夷在路上設宴截停了大軍。它獻上毒酒，把祖龍……把祖龍的龍脊敲斷了，將祖龍分成九塊囚于地下，成為了天下九道龍脈……”
慘痛回憶被勾起，那些死難的親友，那舉族的血海深仇，都像在昨日。
只有仇恨才能跨過時間，永不磨滅。
小黑龍再次哀鳴起來。
它的叫聲穿透黑夜，飄過云霄，直沖九天之上。
有仇不得報，有仇報不得。
那積攢千萬年的憤恨，化作一種無力的悲愴！
“別難過了，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那冰夷都不知是否還活著?！?p> 方大陸試著安慰悲傷的小黑龍。
“它活的好好地，正騎著兩條龍，帶著它的白龜，好端端的做著那萬民敬仰的黃河之神吶！”
黑龍語調中的恨意，像有實質一樣的承重。
方大陸聽得咂舌，原來極之淵的河伯竟是龍族叛徒冰夷。
身為人類，他又沒有立場去指責冰夷的背叛。
那場事關生死存亡的大戰(zhàn)后，洪荒萬族成了人人喊打的妖族，蚩尤被砍頭，祖龍被分尸，東皇被囚禁。
可……如果，人族敗了呢……
方大陸緘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祖龍的后裔？”
“是，天下龍族皆祖龍之后?！?p> “那你是它的直系后代？兒輩還是孫輩？”
方大陸覺得小黑龍悲鳴時的激動，沒有切身之痛是不止于此的。它很難不是那場可恥背叛的親歷者。
“不，祖龍的龍子龍孫都死了，死在那場大戰(zhàn)里。我只是當時龍族一名僥幸沒死的小卒，茍活到了現(xiàn)在?！?p> 方大陸看著那拇指粗的小黑龍，心里生出一種怪誕的荒謬感。
它竟活了萬年。
一萬年是什么概念呀，整個華夏文明也不過五千年。
可這是仙俠世界，萬年又如何。
方大陸平復了心情，冷靜想了想。小黑龍肯定說謊了，龍族的小卒能活過萬年嘛？
“那你是怎么會被封印到我體內的？在這之前的萬年，都在做什么？”
“我是靈山行刺大日如來時，被金蟬生擒的。他為了保護我，當著佛祖的面將我靈肉分離，封印進了體內。從此，他成了我的宿主，我們命運休戚相關。突破不了他留下的封印，我便永遠無法脫身……”
方大陸這才醒悟，為什么自己可以打開那六識封印。
我就是金蟬，金蟬就是我。
“那你說金蟬是棋子，又是怎么回事？”
方大陸想趁黑龍心緒不穩(wěn)時，問出關鍵問題。
按照小黑龍之前的說法，金蟬與如來反目是被人驅使的！敢跟如來對抗，這尊神的地位一定極高。
“還是那句話，現(xiàn)在知道真相對你百害而無一利，甚至可能連累你我都丟了性命！”
“好吧，那你本來想找我談什么？”
“修行，我想督促你修行！在被金蟬封印前的萬年，我一直在努力修煉。每隔一段時間，當覺得實力夠了，便去找那些仇家報仇！他們有的被我殺了，有些我還打不過。”
小黑龍的話，再次讓方大陸刮目相看。
不管它是祖龍的什么親眷，能夠持續(xù)萬年的為一場背叛去復仇，去討回公道。
這份永不放棄的執(zhí)著，都值得敬畏。
被一條龍追殺萬年，想想都恐怖。
“金蟬子那么厲害嘛？你修行了萬年，還被他生擒了？”方大陸驚訝地難以形容。
“我打不過他！“
小黑龍語氣中沒有任何沮喪，平淡地敘述著。
“金蟬子不到百歲就修出了不死金身，踏上了登仙路。在雷音寺內苦修五百年，漫天菩薩金剛揭諦，論修為高深，論佛法精通，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天若不生如來，他便是如來！”
天不生如來，他便是第二個如來。
方大陸深深地被這句話戳中了。
想想也知道。
一個舉世無敵，又驕傲自大的天才，唯一的對手卻是自己的師父！
他們處事理念大相徑庭，有著極大的分歧。
處處被壓一頭，處處居于人下。
明明覺得自己是對的，可在絕對實力面前，對也是錯。
那金蟬子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很痛苦。一邊是師恩如山，一邊是自己的驕傲與偏執(zhí)……
“在遇到金蟬子之前，我一直以為只要足夠刻苦，只要花的時間足夠多。我便能打敗所有對手，為了復仇！我日日夜夜幾乎沒有停止過修行?？墒怯龅剿?，我卻知道自己錯了……”
想起往事，小黑龍的聲音低迷起來。
百年前，一面倒的戰(zhàn)局，歷歷在目。
那一襲白衣的光頭和尚，徒手立在風中。
面帶著微笑：“我數(shù)到十，如果不能打敗你，便算我敗了！”
多狂妄的小子！
可他……偏生做到了。
金蟬子只不過修行了五百年，我花的時間近乎是他的二十倍……
可那又如何，我仍舊不是金蟬十合之敵。甚至……，甚至那個該死的家伙，連全部實力都沒有用出來！
小黑龍心中憤怒，狠狠地抓住方大陸的肩頭。
指爪透過衣服，將他的皮肉摳出來。
憤恨地說道：“能領悟大道的精髓，勝過悠長的歲月。從今天起，你我一起修行。我會把我所知所學盡數(shù)傳給你！”
它把對那個白衣和尚的怨恨，轉移到了方大陸身上。
“你這家伙輕一點，我都被你弄出血了。”
少年抱怨完，又問：“那除了金蟬呢，你跟誰交過手？你的實力究竟怎樣？”
方大陸當然愿意跟一條活了萬年的龍學仙法，
可在這之前，他更想知道這個導師的成色。
只聽那黑龍幽幽地說道：
“一般般吧，與九天蕩魔祖師勉強打了平手，僥幸小勝過黎山老母。”
我的乖乖，
方大陸咂舌不已。
九天蕩魔祖師乃是真武大帝的別號！
小黑龍居然能跟真武打平手。
這家伙還說什么，自己只是龍族無名小卒……
簡直……簡直太不要臉了！
“我學，我跟你學！要不要拜師，要不要磕幾個頭？”方大陸忙不迭地說。
“不用。”
小黑龍語氣冷漠。
這嬉皮笑臉的少年，哪有半分那白衣和尚身上的影子。
莫非，轉世投胎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