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見海與夜至尸行
就像達豐庇護所并不像林楓最初在福家超市時，林浩肆無忌憚宣稱的那樣。
腐朽而自閉，統(tǒng)治者獨裁專行，擁有槍械卻永遠不會將槍械放出庇護所，只是一群只知躲在庇護所里，不知何時就會自然消亡的膽小鬼、一群不會想著復興人類文明的自私自利的小人。
其中的統(tǒng)治者都是能說會道深諳人心的吸血鬼，而沉溺其中的都是被蠱惑的可悲愚民。
林楓在庇護所里見過諸多洛幫所說的“上位者”，其中不乏大智慧大氣度之人。
所以洛幫自然也不會如同庇護所對居民宣揚的那般，只是一群沒有秩序，只知隨欲而行，犯下累累暴行，強迫他人為苦勞力的野獸，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
林楓不知道洛幫是什么樣子，因為終究沒有自己親眼見過——陳浩與三當家那些個小小的個體自然無法窺得全貌，所以林楓還不至于就此相信了庇護所那群大忽悠的鬼話。
不管對什么，都抱有至少五成、有必要就七成的警惕，除了少數(shù)幾個例外，其余一概不可放心。
林楓逐漸開始認為，信奉這句話涵蓋的意思，便能在這個黑暗時代活得長遠一點。
似乎不論什么時代、什么環(huán)境，自人類這一族群開慧以來，相應的陰暗面便在不斷積累，人心與人心交織出的深邃海洋，始終沒有人能真正看見邊界。
但偏偏以人類該死的好奇心，這海洋中的無數(shù)未知除卻給人以無窮的恐懼外，還給那些無畏無懼的人以極大的吸引力——但費勁氣力攀爬至崖頂，借著低空黑云曇花一現(xiàn)的雷霆，目睹這無窮海面冰山一角的所有人，都在看清那抹無邊黑暗的一瞬間，陷入了極大的瘋狂，從而從崖頂上一躍而下，最終將自己的尸骨，都全數(shù)化作了這片海洋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悲哀的循環(huán)。
但林楓并不打算就此加入這個循環(huán)。
他只需要讓自己自以為清楚那座擋住自己視線的斷崖后大概是什么，然后死活耐著性子不去登山就行。
有時候，謹守界限的人總是能活得更為長久。
而林楓想要活下去，越長越好。
越野在道路上如風般奔馳著，四周的喪尸早早得就避讓開來，盡量不出現(xiàn)在林楓和許昌的視線里，甚至在不遠處，林楓甚至還能看見數(shù)只喪尸在合力推開翻倒在路中間的汽車殘骸。
這樣的現(xiàn)實槽點實在太多，以至于林楓在臥槽了十幾聲又嘆氣了十幾聲后，就徹底接受了這種堪稱離譜給離譜他媽開門，離譜到家了的現(xiàn)狀。
而在足足開車狂奔了三十分鐘后，林楓不由打心底承認，這一趟許昌主動請纓，實在是給自己省了不少麻煩。
喪尸可不管跟著老大一起飆車的是不是也是老大，但老大既然不僅不吃一塊鮮美的肉，還愿意和它一起狂奔，這自然有老大的道理。
老大讓我們弄開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自然也有老大的道理。
老大說什么，去做就行了。
喪尸那已經(jīng)失去九成九思考作用的腐肉腦子可處理不了高級復雜的問題，但簡簡單單的指令還是能夠做到的。
但那些高級些的變異體就不一樣了。
林楓不止一次見到蜘蛛和高壯的胖子踟躕在路邊猶豫不前，他駛過這些難纏的家伙時，心底總有些發(fā)憷，腦子里不止一次轉(zhuǎn)過酸液或者是其它什么掉san的東西糊臉的場面。
但就這么過了幾十分鐘，也就習慣了。
此刻，太陽依舊堅毅著掛著半空中，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一絲絲得墜落。
這幾日正是一整個夏季最難熬的幾日，但一但過去，說不定就會有好幾天的瓢潑大雨將所有暑意洗刷干凈，然后，在流感頻發(fā)的季節(jié)，秋老虎一過，人們就差不多需要準備稍微厚實些的衣物應對入秋了。
但此刻氣溫依舊高達35度以上，也不知道許昌那一身奇奇怪怪的肉能不能受得了。
“哈哈，這些喪尸就跟我的眼睛一樣！”
車頂上，許昌發(fā)出的快活大笑，被竄出車內(nèi)的風呼嘯著撕扯得七零八碎。
“什么！”
林楓一面仔細盯著眼前的道路辨識著方向，一面大聲吼著回應。
即便他的聽力已經(jīng)強悍到能聽清徐志軍和那些工人在背后的碎碎閑語，此刻卻依舊聽不清許昌的話。
但許昌輕而易舉得就聽清了林楓在喊什么，他用手撐著車頂兩旁的金屬橫桿倒立起來，將頭從天窗伸進了車窗內(nèi)，透過后視鏡看著林楓那雙驚恐瞪大的臉，咧嘴重復道。
“我說，這些喪尸就跟我的眼睛一樣！”
“臥槽，你怎么把頭伸進來的！”
許昌再次大笑起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種不斷帶給林楓驚喜的感覺。
林楓則是很快就想通了這家伙在倒立。
“你tnnd，我在開車！你信不信我把你摔下去??！我警告你，我考過駕照就再沒有摸過方向盤的?。 绷謼饔行┢埔舻眉饨械?，手上一頓操作，隨著一陣極大的后坐力傳來，車速迅速降到了60碼。
“有必要嗎……”
“有必要！”林楓瘋狂點頭。
出車禍許昌不一定會死，但林楓可不是神仙，百分百出事。
而且，林楓可舍不得這一輛車。
這輛越野，或者說所有的汽車，其實都金貴得厲害，完全不是林楓原本預料中，一箱維修工具就能解決那么簡單。
要修好一輛完全報廢的汽車，至少需要耗費十箱維修工具。
許昌無奈，只得順勢把身體向后放倒，于是，在林楓眼皮瘋狂跳動中，他透過后視鏡，看見了兩條在車屁股玻璃晃蕩的粗壯大腿。
擋到后視鏡了……
“哈哈……”林楓無奈笑了兩聲。
后面又沒有車，就由得他吧。
“等后面回去了，我一定把車改造一下?！?p> “那可好啊，趴車上吹風老無聊了！”
“所以你就是單純無聊？”林楓嘆息一聲。
“不然呢？害，我跟你說，沈老不是一直想著要用喪尸發(fā)電嗎？”
“嗯。”
柴油發(fā)電機的缺點很多，功率不高，支撐不了大型設備，滿負載不能長時間使用，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兒很耗油。
一般來講，一升油最少也能讓林楓這輛車跑足足十公里，但換算道發(fā)電機身上，只能發(fā)大概三度電，甚至更低。
整個庇護所工作著的發(fā)電機，其實只有林楓生產(chǎn)部那一臺，而且林楓也只敢省著用，畢竟用得多了就不好繼續(xù)白嫖了。
“我不是可以控制喪尸嗎，沈老那邊就想辦法弄出了一個手搖式的發(fā)電機，本來想讓你照著樣子重做一個，弄成推磨式的，好跟我配合?！痹S昌的聲音緩慢許多，思考一番，又繼續(xù)道：“我現(xiàn)在大概可以控制喪尸一直做一個重復的動作，但我有預感，等我熟練了自己的能力，我應該有辦法像編程那樣，給喪尸植入一個永久的命令……”
“嗯?！?p> 林楓依舊是簡單得回應一句，神色依舊淡然，于是許昌驚訝起來，笑道：“你就沒一點感想嗎？”
“很厲害。”
“嘖，一點誠意都沒有?！?p> 林楓笑起來：“但這確實很厲害，其實大可不必讓你親口來跟我說，只要那幾個老頭子之間協(xié)調(diào)好了，經(jīng)費開到位了，我豈有抗拒之理?！?p> 許昌則是有些尷尬得摸摸腦袋，自知替庇護所當了說客，感覺心底有些對不起林楓，但后者如此不見外，讓他好受了些。
兩人一路閑聊，直至夜色漸臨，直至他們出城，周遭沒了那些林立的樓宇，四下農(nóng)田里的作物沒了肥水灌溉，各個低頭晃腦。
而遠處的農(nóng)舍的二層樓里，忽得亮起一抹豆大的燭光，窗子里忽得顯現(xiàn)出一道人影。
許昌面色驟變。
他能感知到，那些處于他感知范圍邊緣的，因為引擎轟隆聲而被吸引來的喪尸，忽然暴動起來。
此起彼伏的嘶吼聲，頓時響徹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