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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六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旅行

第二章 信任來自彼此的堅持

  信任,并非無條件的相信,而是你愿意去相信。這種相信,是建立在你對一個人道德品質及行為能力有一定了解且認同的基礎上。情侶間的信任,并非屏蔽所有猜疑,而是多了一份堅持。是對自己原則的堅持,也是對對方寬容度的堅持。有時候,你的再堅持一下,會驚喜地成為彼此間最牢固的信任鏈條。

  1

  慕城知道若溪想問什么,特意看了一眼晴雪,然后抿了一口剛端上來的檸檬水,對著若溪說道:“我的故事呀,都在檸檬里,你們要不要嘗嘗。對了,若溪,你是雙子座還是射手座呀?”慕城適時岔開話題,若溪也心知肚明,便不再強求。

  “雙子座,你怎么看出來的?”

  慕城點點頭,看來他的猜測還是蠻準的:“聰穎機智,樂觀多變,還有點特立獨行,很像雙子或射手?,F(xiàn)在看來,跟我們兩個水瓶很合拍,那應該是風象無疑了。”

  “真的嗎,你跟雪兒姐都是水瓶座呀,怪不得咱們剛認識就能玩到一起呢!”

  “星座只是湊巧吧?”晴雪弱弱地插了一句,她本就不太相信星座之說,再者自己可是學黨史出身,純正的唯物主義者。

  “哈哈,雪兒姐,信則有,不信則無。就像圍城,相信的人自己往里套,不信的人卻怎么也出不去”,若溪舉起酒杯,繼續(xù)說:“那為了咱們三個能在麗江有緣相識,干一個唄!”

  “嗯,是挺有緣。”晴雪也端起了杯中的酒。

  慕城舉著自己已半空的杯子,說道:“來,為了千里相聚,也為來日方長!我干了,你們意思一下就行?!币豢诤韧?,慕城拿著杯子起身走向吧臺,想再要一杯,順便看看還能點些什么。

  若溪趁機小聲地問晴雪:“慕城哥是不是喜歡你呀?”

  “哪有”,晴雪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發(fā)問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擔心早已被機靈的若溪識破,“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哈哈,那你也喜歡他嗎?”若溪并沒有正面回應晴雪的問題,而是繼續(xù)乘勝追擊。

  “我,不知道。”晴雪并沒有撒謊,她自己對此也存有疑惑。

  “哦,我覺得慕城哥人很好呀,聰明、細心、體貼,又會攝影,還很幽默、懂浪漫”,若溪說起慕城的優(yōu)點似乎有些滔滔不絕,“所以呀,如果你也喜歡他,就要好好把握住,別讓人搶走了?!比粝攘艘淮罂诰疲缓蟀V癡地看著杯中晃起的白沫兒發(fā)呆。

  若溪的話有觸動到晴雪,但她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便扭頭看向窗外:不多的行人,幾盞街燈,幾家店鋪,還有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不一會兒,影子中多了一個慕城,和一份水果拼盤。

  “怎么了?無精打采的,是逛累了還是一杯就醉了?”慕城從吧臺回來,看到這一幕有點詫異,兩個剛剛還元氣滿滿的少女,怎么一轉眼就變成兩個飽經(jīng)滄桑的怨婦了呢?

  若溪瞬間回了回神,先搭茬說了話:“啊,沒有,就是眼睛突然有點犯困了。”晴雪倒沒說話,只是回過頭白了慕城一眼。

  “我剛剛看到你們倆有說有聊的,不會是背地里說我什么壞話呢吧?”慕城雖是打趣一說,其實并沒有去猜測她們倆會聊些什么,無非是一些下午的逛和吃。

  “女生之間的悄悄話,哪能都跟你說呀,是吧,雪兒姐?!比粝H切地挽了一下晴雪的胳膊,示意她要打好配合。

  “就是,少打聽!”晴雪這點意識還是有的,一致對外。

  “喲,我就去吧臺的一小會兒工夫,你們倆都有小秘密了……”顯然,這個結果是慕城沒有預料到的,既然不能說,晴雪也是如此反應,那一定就是關于自己的。慕城開始琢磨,她們倆能聊什么跟自己相關的事呢,還不能說。

  若溪又一次舉起酒杯說道:“那……為咱們的相遇再干一杯吧!”若溪似乎看懂了慕城的眉頭一緊和不自主的點頭,這種微表情和小動作分明是在思考著什么事。

  喝下一口五味雜陳的微酸的檸檬水,慕城心想還是聊點開心的話題吧:“明天我們去爬雪山,大概的行程是……”

  剩下的酒和水都不多了,果盤也漸漸清空,三人從行程聊到殉情谷的傳說,聊到納西族的歷史,聊到店里的游人從少至多,聊到駐唱的歌單開始重復。雖有欲秉燭夜談之意猶未盡,奈何明日還需早起的天色已晚。伴著那一曲《小半》,三人離開了“遇見”,穿過蟲鳴的小巷,穿過糜爛的街道,踏上了回寂靜古鎮(zhèn)的路。

  短短的車程,一路并無太多交流。慕城在副駕看著麗江城區(qū)的夜,晴雪和若溪則在后排打著小盹。回到民宿,思語提醒票已定好、要早睡早起后,便各自回房了。

  慕城躺在床上,回味著今天的一些異常。晴雪有些明顯的改變,不知是前夜的溝通起了效果,還是因為有若溪的突然加入。若溪?這個女孩總覺得有些特別,卻又說不上來。

  慕城翻看著她的朋友圈,三日可見,只有今天下午一條狀態(tài)。一張圖,配文:麗江,遇見你;古城,遇見自己!晴雪早早地點了贊,簡單評論了兩個字——好看,若溪回復“還是雪兒姐那張最美!”慕城默默也跟著贊了一下。

  對若溪,慕城是有些困惑的,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呢?好幾次條件性的反應和微表情,無法合理解釋;樂觀果敢,卻似乎又藏著幾分敏感和城府;雙商很高,但隱約又有些許演戲的成分。慕城對若溪產(chǎn)生了莫名的興趣,但絕不是對異性的那種好感或喜歡,而是一種捉摸不透,一種惺惺相惜?大概,二者皆而有之吧。慕城許久沒有遇到過像她這樣的人,相處一天后仍看不透的人。轉念一想,明天還要一起爬雪山,這個課題仍有時間去研究。

  若溪躺在床上,同樣睡不著,有興奮,也有緊張。她見慕城在自己的朋友圈狀態(tài)下點了贊,著實高興了半天;但又開始擔心慕城不會從字里行間看出什么吧?一語雙關的措辭,若溪此刻是又愛又恨,又喜又怕。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若溪相信這一趟不會白來。

  2

  翌日,“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鬧鐘照常響起,被喚醒的慕城簡單洗漱便出了門,路過晴雪門前時照例敲了敲門。

  “起床吃飯了!”

  “好,已經(jīng)醒了,等會兒下去?!?p>  門里傳出晴雪清脆的聲音,慕城則放心下樓去幫思語準備早飯。剛到廚房附近,慕城聽到若溪和思語在里面閑聊,看來有人早他一步搶了幫廚的崗位。慕城走進廚房,果然見兩人正在忙活,便自我調侃道:“我以為我夠早了,沒想到還有更早的鳥兒。所以,我還能……”

  “哈哈”,思語笑著打斷慕城的話:“你到院里等著吧,一會兒就得?!?p>  “那好吧,今天看來又只能坐等著吃吃喝喝了”,慕城突然又加了一句:“對了,思語姐,兩杯豆?jié){不加糖。”

  “沒問題,還有一壺熱水,是吧?”

  “哈哈,對,那我去叫那個小懶蟲起床……”慕城不好意思地笑著,另一邊的若溪也忍不住笑了一聲。“那……”,慕城靈機一動,“索道票的事?”慕城知道思語已經(jīng)搞定,不過是沒話找話以化解尷尬,故而多問了一句。

  “放心,搞定了,我跟若溪都說了,你們到時候跟著她就成!”

  若溪見縫插針來了一句:“我現(xiàn)在可是玉龍雪山通了,景區(qū)人多,要跟緊導游哦!”

  “好的,吳導游,您辛苦了?!蹦匠钦f著便轉身到院里坐下,在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角度等晴雪,也在等他的早餐。

  不一會兒,晴雪下樓了,早餐也剛好上桌,今天的配菜是土豆絲,一半醋溜一半酸辣。慕城看了看,知道是若溪的安排,這個女孩的細心跟他可有一比。

  這時思語端著豆?jié){走了過來,直接放在晴雪面前,然后問道:“你們一會兒打算怎么去景區(qū),班車還是?”

  “包個車吧,方便點,思語姐要不再幫忙約一個往返的車?”慕城邊說邊吃了一口不辣的土豆絲,味道還不錯。

  “成,你們先吃,一會兒我讓車還在北門等?!?p>  “謝謝!”晴雪舉著豆?jié){對思語示意,隨后便同若溪討論起了酸辣土豆絲里的尖椒:“這個不如紅椒辣?!?p>  “嗯,勉強吧,還是朝天椒夠味兒!”

  “對對,小米椒也可以?!?p>  “那我這份你們倆可別吃?。 蹦匠倾匕琢怂齻円谎?,繼續(xù)掃蕩著自己的醋溜,還有意把盤子往碗邊挪了挪。

  本能進行反擊的晴雪,特意夾起一塊紅色彩椒,對著慕城說道:“辣椒才是人間美食最好的佐料,可惜,你是沒口福了……”

  不甘服輸?shù)哪匠钦氪朐~,這時從院門走進來一個搬著大紙箱子的小伙,看上去有些沉??爝f?但是沒有馬甲。由于視線阻擋,他并沒注意到桌子旁的人,只聽他喊了一聲“思語”,接著徑直走向了思語的房間,似乎對這里很熟悉。

  慕城向若溪遞了一個眼神,若溪點點頭:“有可能……”

  一旁的晴雪聽得一頭霧水,小聲問若溪:“什么有可能?”

  “這個人應該認識思語姐,或者比較熟,所以不敲門就進來了,還直接去了她的房間;我們這幾天都沒見過他,應該不是老板,剛剛又叫得那么親切,那有可能是男朋友或者之類的吧?!比粝托牡亟忉屩谶@一點上比慕城要耐心得多。

  慕城緊接著補充道:“看穿著也不像快遞員,送這么重的箱子,還需要從北門搬進來,所以這個可能性很大哦?!?p>  “你們倆也太八卦了!”晴雪很奇怪慕城和若溪為什么對這些事觀察那么仔細,跟自身又沒多大關系。這也是晴雪第一次意識到,慕城與若溪在這方面似乎很像。

  說話間,那人從思語房間出來,約莫三十歲出頭,邊走邊問道:“是你們一會兒去雪山?”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對?!?p>  “那我在北門等你們,稍快點兒,去晚了要排長隊的。”

  “好,三五分鐘?!痹捯魟偮?,慕城兩大口打掃完土豆絲,又一口喝完半碗粥,擦擦嘴對晴雪和若溪說:“我先上去收拾東西,你們也快點哈?!?p>  “我的水杯在桌子上,先幫我拿下來……”晴雪的懶癌又犯了,當依賴成為一種習慣,連那句“謝謝”都會顯得多余。

  “好!”慕城頭也沒回地答應著,一兩個箭步便跨到了樓梯口。而晴雪和若溪,似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吃著慵懶的早餐。

  等慕城收拾完自己的背包,便到晴雪房間拿水杯,剛準備出房門,迎面碰上了晴雪:“我先去灌熱水,你也快點哈,在樓下等你?!闭f完便側身出了門。

  “好,知道啦”,晴雪忽然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剛剛提辣椒的事,你不會在意吧?”

  慕城回頭看著有些拘謹?shù)那缪α诵φf:“傻瓜,快點收拾東西吧!”慕城嘴上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但心里卻樂開了花,畢竟晴雪已經(jīng)開始關注他的感受了。盡管,晴雪這么一問多少顯得有些直白,甚至有些可愛!

  反應稍顯遲緩的晴雪倒有些疑惑,他是在意還是不在意呢?不過,她從慕城剛剛的笑容里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溫柔,許是不在意的。晴雪又轉念一想,他的慕城是愛著自己的,這就夠了。

  晴雪看了看自己空著的小包,似乎也沒什么可帶的,換了件外套便下了樓。而慕城和若溪,已在樓下等候。

  “我又是最后一個,下次一定注意”,晴雪見狀,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那咱們走吧!”

  “雪兒姐,你什么都不帶呀?”若溪看到空著手的晴雪,不禁問了一句。

  “哈哈,不是有慕……你們嘛,我也沒什么可背的,帶著手機讓你們能找到我就好啦。”

  慕城與若溪相視一笑,三人便一起出了門。

  3

  古鎮(zhèn)北門外停著一輛SUV轎車,打著雙閃,應該就是剛剛那個“八卦男主角”的車。慕城小跑著上前確認,是個看上去就忠厚老實的小伙。簡單交流后,慕城招呼跟在后面的晴雪和若溪上車。

  一開始車里的氛圍有些冷清,四個人都沒怎么說話,開車的開車,看風景的看風景,玩手機的玩手機。依舊選擇副駕的慕城,借詢問包車價格的由頭與這位寡言的司機閑聊起來。他叫云飛,姓氏不清楚,河北人,跟朋友在麗江做定制旅游項目,剛起步,所以策劃、司機、導游什么都兼著干。

  “云飛哥,你是不是跟思語姐很熟呀?”若溪突然從后面冒出這么一句,這也是慕城想證實卻又不好直接問的。

  “???沒有”,云飛假意看了下左側的后視鏡,“我們呀,就是在這兒認識的朋友,外地人在麗江做旅游的有個群,所以……今天就是順路幫她搬點東西。”

  盡管云飛的解釋聽上去合乎情理,不過他眉頭一皺的微小表情還是被一旁敏銳的慕城盡收眼底。既然若溪問了,云飛也答了,慕城自然要再加點火候追問一下:“那么重的箱子,一般情況下會讓普通朋友出來一起搬吧;再者,據(jù)我了解的思語姐可一向是親力親為的,所以你應該是先斬后奏直接搬進來的對吧?”

  “嗯?”云飛頓時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被看穿似的。

  若溪聽慕城這么一分析,看云飛這么一愣,劇情已八九不離十:“哇,云飛哥加油!你跟思語姐其實很般配的哦!”

  剛反應過來的云飛也不再掩飾,直接問道:“我有那么明顯嗎?你們都看出來啦?”

  “嗯,云飛哥你這是打算不飛則已,一飛沖破云霄嗎?”若溪繼續(xù)鼓勵著。此時,前面的慕城微笑著點點頭,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后排的晴雪來回盯著三個人看,很詫異真有其事。

  “哈哈,隨緣吧,不能強求?!痹骑w倒是很樂觀,也很隨性,畢竟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合適遠比浪漫更重要。慕城和若溪很識趣地沒再問下去,云飛也把話題拉回到爬雪山的注意事項上。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不算長,很快便進入景區(qū)到了甘海子;但關于云飛與思語的這個故事,或許會很長。

  “玩得開心,注意安全。下午要回的時候提前給我打電話?!痹骑w沒有下車,只是從車窗探頭出來囑咐著三人。

  “好的,謝謝云飛哥,大概下午四五點吧,電話聯(lián)系”,慕城回完云飛的話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不是導游了:“哦,吳導游,我們該怎么走?”

  晴雪也附和著:“導游,今天跟你啦!”

  “好的”,若溪立馬切換起角色:“兩位VIP團員,這邊走,我們先去買票,然后……”

  三人拿了票,便坐擺渡車直奔大索道而去。轉過一個彎,又接著一個彎道,景區(qū)司機的技術確實一流。從平原到森林,海拔隨著植被變化而逐漸上升,溫度也悄悄隨之下降著。雖說趕了個早集,人卻一點也不見少,索道下站還是排起了不長不短的隊伍。不過,海拔3000多米的空氣著實不錯。

  慢悠悠地換了票,排在隊尾的三人機智地霸占了一整個車廂。索道緩緩向上爬升,晴雪才反應過來這一切:“若溪呀,怪不得剛剛你不讓我先去排隊,原來還有這打算?!?p>  “我是看后面的擺渡車還沒到,所以想著或許可以試一試?!?p>  “嗯,挺好的,沒有旁人,更自在些?!?p>  慕城很認同若溪的小聰明,因為他也經(jīng)常鉆這樣的空子,只是沒有明說而已。一是若溪先拉住了晴雪,不爭是慕城的性子;二來慕城也不需要向晴雪證明什么,他對她的單純已足夠了解。

  索道翻過一個山頭,突然向下滑行,這也算是玉龍索道的一大奇景吧。山谷里雪白的地毯上,參差不齊地插滿了針葉林,或墨綠或枯黃。一間小屋更是點睛之筆,頗有幾分陶潛之隱逸。

  “哇,雪,快看,下面全是雪!”若溪突然驚呼起來,大概南方人第一次見到這么厚的雪都會很激動吧。而來自北方城市的慕城和晴雪,倒覺得有些大驚小怪了。

  “還好吧,比起我們北方的雪這不算什么……”晴雪如是說。

  “雪上是林,林上是山,山上是雪,雪上是云,云上是晴空”,慕城并非詩興大發(fā),而是出了一道謎語:“打一人名。”

  “哈哈,慕城哥,這個可以。”若溪秒懂,但未說破。

  坐若溪身旁的晴雪倒是想了半天,大概是陷于與雪山有關的歷史人物中跳不出來,有時候太過認真也未必是好事。木訥的晴雪選擇繳械投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若溪:“什么呀?”

  若溪指了指晴雪,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

  “哦……”晴雪方才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是哪個歷史人物呢!”晴雪轉頭看向慕城,開始羞澀地笑著,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這自顧自的笑最易傳染,慕城和若溪也跟著傻笑起來……

  在笑聲的不知不覺中,纜車到站了!全程近3000米的索道雖不是最長的,但直升1100多米上雪線的并不多。出了索道站已是4506的海拔,仰望玉龍主峰5596的扇子陡,那種壯麗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猶如它從未被征服過的那般神秘。

  若溪剛出索道站便拿起相機咔咔拍著雪山,慕城也不自覺順著若溪鏡頭的方向看了幾眼,拍景可以拍人似乎差了點。慕城從背包里掏出相機,但沒有拍。慕城再回頭一看身后的晴雪,她正用手緊緊裹著自己的外套衣領。慕城關心道:“冷嗎?”

  “有些冷。”晴雪顫顫地低聲說了一句。

  “那租件大衣吧”,慕城一面關心道,一面走向旁邊的租賃攤位,回頭又問:“若溪,你需要嗎?”

  “不用,我這是加絨的?!比粝牧伺淖约旱耐馓?,畢竟攻略做得足,戶外經(jīng)驗也不少。

  “嗯,好!”慕城租了一件軍大衣給晴雪穿上,三人小隊正式踏上了冰冷的棧道,向著4680的觀景平臺出發(fā)。

  4

  按說不到兩百米的爬升,基本沒什么難度,若放在空氣稀薄的雪山,那就另當別論了。第一個挑戰(zhàn)便是高反,慶幸慕城三人都沒有明顯癥狀。但,登頂之路才剛剛開始。

  起初,晴雪緊緊裹著大衣走在中間,左邊是一手拿相機一手凍得揣兜的慕城,右邊則是把微單掛脖子上的若溪,三人并行,不算太寬的路便顯得有些擁擠了。不過,這樣的隊形并沒有保持多久,倒不是為后來居上者讓路,而是慕城陪晴雪掉隊了。

  平常就不怎么愛運動的晴雪,沒走幾十米便開始氣喘吁吁,腳步也愈發(fā)笨重,低聲顫抖著向慕城索要氧氣瓶。慕城靠邊停下,一面從背包里拿出氧氣瓶,一面讓晴雪盡量深呼吸。因為他不知道此刻對晴雪來說,是有高原反應,還是真的缺氧了。

  “我真的不行了,感覺喘不上氣來?!鼻缪┮话呀舆^慕城手中的氧氣瓶,猛地連吸了好幾口,然后靠在木棧道的欄桿上,仍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現(xiàn)在好點沒?”一旁的若溪退回幾步,也關心著晴雪的情況。

  “嗯。”晴雪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

  慕城看晴雪臉色恢復得很快,料想沒什么大問題,不是高反就好,便鼓勵道:“應該沒事,就是太久沒參加高強度運動了,休息一下繼續(xù)走唄,邊走邊適應高海拔環(huán)境。”

  “嗯”,稍緩過勁兒的晴雪,把氧氣瓶遞給慕城,又順勢從他的包里拿出保溫杯喝了兩口熱水,接著說道:“可以了,走吧?!?p>  慕城裝好氧氣瓶、接過保溫杯后,三人重新上路。只是這次若溪獨自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慕城和晴雪跟在后面,兩步一個臺階,慢慢挪著前行。對若溪和慕城來說,這樣的速度確實有些慢,反而會越走越累,遠不如一鼓作氣沖鋒來得舒服和盡興。但,他們還是選擇陪著此時有些弱不禁風的晴雪。

  不過,慕城在晴雪又一次停下來喝水的間隙有了一絲猶豫:若他一人還好,可以毫無顧忌地陪著晴雪慢慢爬,但現(xiàn)在還有若溪;他分明從若溪的眼神中看到了無奈的嘆息,他很明白一個有征服欲的戶外人對登頂?shù)哪欠N渴望。

  慕城心想,等晴雪再一次需要吸氧或是長時間調整時,可以讓若溪先走,畢竟這樣的方案以他了解的若溪來說是不會主動提的。

  晴雪似乎聽到了慕城的心聲,喝了口水后便癱坐在地上,不住地喊著:“不行了,不行了……”

  慕城緊跟著蹲下觀察晴雪的具體情況,隨手拿出氧氣瓶備用:“先試著深呼吸兩次,平復一下心率再吸氧?!?p>  晴雪哪管這些,也聽不進去,抓起氧氣瓶就是猛吸,其迫切性猶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緩和了十多秒,晴雪漸漸恢復了“理智”,回頭看了一眼于她來說還很遙遠的雪山,便對慕城和若溪說道:“要不你們先走吧,我感覺我是爬不上去了,就在這里等你們”,晴雪又吸了一口氧,“把氧氣瓶和水給我留下就行?!?p>  慕城自然不會把晴雪一個人丟在這里不管,一面給晴雪遞上保溫杯,“再喝點熱水緩緩”,一面對若溪說道:“若溪,要不你先上去吧,我在這兒陪她一會兒。”

  “那……”若溪也有些不知所措,在上與不上間猶豫。

  “沒事,先走吧”,慕城知道若溪在顧慮什么,便安慰道:“她緩一會兒應該還行,我們在后面慢慢爬。如果你登頂后半小時我們還沒上去,那你就下撤,路上遇不到就在索道站集合?!?p>  若溪點點頭,走到晴雪面前對她說:“那雪兒姐,我先上去了,在平臺等你們!加油哦,相信你可以的!”

  “嗯?!鼻缪┮琅f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

  若溪看了看晴雪,又看了幾眼慕城,才轉身拉了拉背包上的肩帶,獨自朝平臺走去。在某個不經(jīng)意間,她想回頭再看看他們,可內心一股羨慕甚至于嫉妒的力量,阻撓了她的熱忱關懷。

  而留下來的慕城也直接席地而坐,靜靜地陪著晴雪,約莫一分鐘沒有說話。他不時隨意拍兩張照片,不時看看遠方、看看腳下、看看她。慕城并沒有絲毫埋怨晴雪,哪怕半途而歸也無妨,他心里已在為隨后可能會發(fā)生的各種情況做準備。

  晴雪自己也在做著各種思想斗爭,跟環(huán)境、跟體力、跟意志……晴雪并不完全理解像慕城、若溪這樣的人對登頂?shù)膱?zhí)著,但她知道慕城很想登頂,她不想慕城因為她而放棄或是錯過。這也是晴雪此時此刻想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她深深吸了一口氧,扭頭看向一旁的慕城,發(fā)現(xiàn)他正笑著看自己,心間頓時溫暖了許多。

  呼吸漸漸勻稱的晴雪,把放在地上的保溫杯插回慕城背包的側兜,自己則雙手捧著氧氣瓶,對慕城說:“走吧,我緩過來了?!?p>  “嗯?”慕城倒是一驚,他已經(jīng)為晴雪的放棄登頂做好了心理準備和疏導建議。既然晴雪選擇堅持,慕城自然高興。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兩人才走了不到一半,慕城對最終的登頂已不抱希望。短暫遲疑后,慕城起身拉了一把晴雪,比以往要沉一些。慕城索性將相機也掛在脖子上,把一只手伸進晴雪大衣的外兜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想多給她一些力量。

  果不其然,十幾分鐘后,晴雪開始大口大口地吸氧,最終還是沒撐住,她的體力已消耗殆盡。晴雪看了一眼慕城,有些無助也有些愧疚,再一次癱坐在臺階上……

  “我們要不放棄吧,休息一下就往回走。”慕城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對晴雪的心疼還是勝過了對登頂?shù)膱?zhí)念。

  5

  仍在喘息中的晴雪沒有說話,只是暗自在努力地掙扎著。

  此時的慕城心里也無太多波瀾,一來只要有晴雪在,任何經(jīng)歷包括半途而廢抑或功虧一簣,都是他們共同的回憶;二來自己已經(jīng)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他可以接受此行的不完美,為再一次的求婚幻想留點伏筆。慕城望著不遠處疑似的平臺,人頭攢動的吶喊聲一波接著一波傳來……勝利就在眼前?

  慕城拿起相機,走到離晴雪兩米開外的地方,想以雪山為背景拍張紀念照。還未完全緩過勁兒的晴雪連忙舉起手擋著臉,并沖慕城輕輕地喊道:“別拍了,咳咳,很丑的……”

  “好吧”,慕城倒是乖乖地聽話,邊走向晴雪邊說:“離山頂還有十分鐘,不行咱就不爬了,別勉強,身體更重要。再者說也算近距離看過雪山啦,休息一會兒就準備往下走吧?!?p>  “要不你,快去快回?”晴雪還是有些不忍,“我在這兒等你,我一個人可以的?!?p>  “傻瓜,我不是說過不會再丟下你的嘛,在青龍橋,你忘了?”

  “那,你不會有遺憾嗎?”

  “就當你欠我的,以后再來一次就好咯。”慕城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可不來了,太累了!”晴雪回首這一路的步步維艱,打死都不會再來爬第二次了,心想在山腳下看看不是也挺好的,還能看到森林和雪山全貌,更不用累成現(xiàn)在這樣。

  “再喝點熱水吧”,慕城打開蓋子,遞上保溫杯,“說了這么多話,肚子里都是涼氣?!?p>  “嗯”,晴雪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突然有些心疼慕城:“那你要不要也喝點,我不嫌棄你……”說著晴雪把杯子遞還給慕城。

  “還是給你留著續(xù)命吧”,慕城拿起杯子輕輕搖了搖,擰緊瓶蓋直接放進了包里:“看你恢復得也差不多了,走吧,準備下撤,到索道站等若溪,那里能避點風。”

  慕城緩緩把晴雪拉起來,晴雪卻轉頭拉著慕城繼續(xù)往上走。這一舉動著實讓慕城有些意外,他不再是擔心晴雪,而是有些感動,甚至有些佩服。慕城也沒再說話,繼續(xù)握著晴雪的手,一步一步往上爬著,似乎終點就在眼前,就在下一秒的堅持。

  晴雪許是過了臨界點,抑或是適應了高海拔的環(huán)境,之后的路只停下來一次,短暫地歇了歇腳。在慕城的鼓舞和攙扶下,晴雪居然堅持了下來,踏上那觀景平臺的最后一個臺階,迎面便是刻有4680幾個數(shù)字的石碑。

  “哇!”

  那一刻,晴雪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是宣泄,是激動,是感慨,也是對挑戰(zhàn)自我的一種肯定。她開始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征服一座座山峰,原來登頂?shù)目旄惺沁@樣的!

  那一刻,晴雪情不自禁地去擁抱慕城,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句謝謝。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慕城一直的鼓勵與陪伴,她是無論如何也堅持不下來的,她也不會發(fā)現(xiàn)原來愛的力量有這般神奇。

  正在四下尋找著若溪的慕城,竟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所幸慕城還算眼疾手快,一手把相機移出體外,一手將晴雪攬入懷中。而這一刻對他來說,無疑是幸福的。慕城突然發(fā)現(xiàn),晴雪的一句謝謝,比登頂帶來的興奮更令他著迷;晴雪的微笑,永遠是他快樂的源泉。

  “慕城哥?”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慕城和晴雪的溫存。原來是若溪,她認出了慕城的衣服,所以試探性地叫著??吹侥匠桥c晴雪循聲回頭,若溪放下手中的相機,緊趕了幾小步走到跟前:“哇,雪兒姐,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可以的,所以一直在這兒等?!?p>  “哈哈,等很久了吧”,慕城下意識地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繼續(xù)說道:“這里風景的確不錯,視角很好。”慕城竟有些羞澀?

  一旁仍半縮在慕城懷里的晴雪則感嘆道:“簡直太不容易了。”

  “我給你們拍張合影吧!”若溪指了指身后的石碑,自覺充當起了跟拍攝影師的角色。

  “好啊?!蹦匠抢缪┑揭粋扰抨?。

  其實,此刻的晴雪比慕城更興奮,她幸福地被他拉拽著前行。

  整個平臺不算小,但打卡游客照還是需要有個先來后到的,畢竟石碑只有一塊,誰不想證明自己來過呢。終于輪到慕城和晴雪,若溪早已在對面選好機位。

  把大衣、背包往石碑后面一丟,慕城與晴雪一邊站一個:晴雪似乎仍覺得有些冷,不住地搓著手、哈著氣、抖著腿;慕城則有些拘謹,他一向是喜歡站在鏡頭后面的,但為晴雪總要勉強一下……

  “慕城哥雪兒姐,你倆親昵一點嘛!”若溪要求還不少,這一點很像慕城的風格。慕城和晴雪一聽,連眼神交流都不用,很默契地伸出手牽在一起。咔咔,一張合格的情侶留念照完成了。

  “換我拍吧!”慕城相信若溪的水平,用不著回看照片,直接招手讓她站到自己的位置。當然,也是為了不讓后面排隊的其他游客有過多怨言。

  合影、單人,幾聲快門后,晴雪連忙鉆進她的軍大衣取暖,若溪則細心地幫慕城拎著包。三人退出主戰(zhàn)場,繼續(xù)拍了些照片,便在晴雪的催促中開始往下走。下山的路很順利,晴雪基本沒停下來休息,倒是慕城和若溪零星駐足,抓拍著飄過雪山之巔的云。

  索道、班車,回到游客中心,時間還早,約莫兩點鐘的樣子,簡單吃過午餐,若溪提議再去藍月谷看看。晴雪有些疲累,不太想去,慕城只好說:“若溪,你去吧,難得來一次,不去逛逛太浪費了,記得拍點照片給我們哦!”

  “那里真的很漂亮,雪兒姐要不要再考慮下?”

  “算了吧,看她也太累了,我就陪她在這里歇歇也好。你一會兒返程的時候跟我說,我好提前讓云飛哥來接?!?p>  “嗯嗯,你去吧,我們等你!”晴雪很是積極地附和著。

  “那好吧,那慕城哥照顧好雪兒姐哈,我去看看就回來?!比粝嗥鹚陌驍[渡車走去。午后陽光正好,只是一個人的身影,略有些孤單。慢慢的,她消失于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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