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哥哥
宋野子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馮準和馮一安更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前幾天的李淑意,還只能躺在床上,誰都不認識,只能自己一直呢喃著女兒的名字。
醫(yī)生曾今對馮一安說,他母親現(xiàn)在這種情況,讓她沉浸在睡夢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在夢里,她能和自己的女兒團聚,那是她最思念的人。
可是醒著的時候,她見不到女兒,只能在無窮無盡的思念中渡過。
因為想念馮一寧,李淑意已經(jīng)用盡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力氣。
可今天,她竟然坐起來了。
她捧著宋野子的臉,雖然說的還是那幾句話,可是,馮一安和馮準都能在她的眼睛里,發(fā)現(xiàn)一些和呆滯不一樣的東西。
“好?!?p> 宋野子的手輕輕覆蓋上李淑意的手背。
“我不哭,媽媽也不哭了,好嗎?我會心疼的?!?p> 李淑意臉色突然一僵。
“媽媽!摔跤!疼……心疼的!”
“寶貝乖,媽媽沒有摔疼,寶貝也不用心疼?!?p> “不不,疼……心疼的?!?p> 小時候的馮一寧,連站都站不穩(wěn),蹲在李淑意的腳邊,抱著她的膝蓋呼呼地吹著。
這段記憶已經(jīng)太陌生,但是李淑意在聽到宋野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這段久遠的記憶,又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里。
“寶貝……乖……媽媽不疼……寶貝不,心疼?!?p> 李淑意低頭抵在宋野子的額頭上。
馮一安與馮準對視了一眼,立馬道。
“我去叫醫(yī)生。”
馮一安帶著醫(yī)生過來的時候,馮準還守在床邊。
而李淑意,已經(jīng)把宋野子緊緊抱在懷里。
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進來,李淑意雙手更加用力,宋野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不……不要……搶我的孩子……”
醫(yī)生的表情都有些意外。
“怎么突然能對話了?”
馮一安向他說明情況之后,醫(yī)生欣慰地笑了起來。
“這是好事,馮小姐,您最近最好是守在您母親身邊,有了您的幫助,您的母親說不定有恢復的可能?!?p> 在聽到醫(yī)生叫自己馮小姐的時候,宋野子有一瞬間是沒反應過來的。
但想到醫(yī)生一直叫馮一安和馮準馮先生,那么自己理所當然地被成為馮小姐,這也合情合理。
她很喜歡馮小姐這個稱呼。
“我知道,我會陪著媽媽的,謝謝醫(yī)生。”
醫(yī)生一邊過來給李淑意的瞳孔做檢查,一邊還在感嘆著,真的能出現(xiàn)奇跡。
期間李淑意的手還一直拉著宋野子的手,一刻都不放開。
簡單檢查過之后,醫(yī)生笑著對病房里的眾人說。
“你們好好為夫人調養(yǎng),馮小姐是關鍵,既然真的出現(xiàn)了奇跡,那么我相信夫人的情況以后會越來越好的?!?p> 馮一安把醫(yī)生送了出去,宋野子還趴在李淑意的病床邊。
李淑意一下一下地用手在宋野子的頭發(fā)上輕輕梳著。
“寶貝好乖……寶貝好乖……”
她嘴里不停念叨著,宋野子抬起頭來對她笑,她也對宋野子笑。
馮準看著母女倆互相對著對方笑,心里泛起一陣酸楚,背對著她們輕輕抹了把眼淚。
李淑意的精神還是不好,沒過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宋野子給她蓋好被子,換馮準守在病床邊,她才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
經(jīng)過走廊,宋野子看見樓下的內庭花園里,馮一安一個人坐在長椅上。
她下樓,走到馮一安身邊坐下。
她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和馮一安坐在一起。
馮一安見她過來,微揚起嘴角笑了一下。
“媽睡著了?”
“嗯,現(xiàn)在……爸爸守著呢?!?p> 馮一安點點頭。
在一切激動結束之后的沉默,往往是最讓人無所適從的。
馮一安看著內庭花園里沒什么生氣,但又活得不算糟糕的綠植,輕聲道。
“我沒想過,媽的病還能好,只要她不再惡化,我就已經(jīng)很感謝上天了?!?p> 他又轉頭看向宋野子。
“野子,謝謝你,我知道,要讓你突然回來,守在媽媽身邊,一開始你會很不習慣。這么多年,我欠你的是怎么都還不完的……”
“不是的。”
宋野子連忙開口。
“你沒有欠我,這個家更沒有對不起我,這不是你們的錯?!?p> 她對視著馮一安的眼睛,有些試探,又有些躲閃地問道。
“你能再像在病房里抱我那樣,像昨天我抱你那樣,抱我一次嗎?哥哥?”
馮一安愣怔了一秒,隨后用力把宋野子抱在懷里。
兩人沒有再說話,但宋野子能清晰地感覺到,馮一安的肩膀在顫抖。
過了這么多年,馮一安已經(jīng)成為了家里的頂梁柱。
馮準不再年輕,他一心都撲在了自己患病的老婆身上。
李淑意沉浸在了自己幻想出來的,有女兒的世界里。
而他的妹妹馮一寧,被人販子拐走,不知道輾轉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苦,才回到自己身邊。
沒有人怪過馮一安,怪他弄丟了妹妹。
馮一寧剛丟的時候,李淑意為了防止馮一安內疚,在情緒失控罵了他之后,也親口向他道歉。
每一個人都在盡力不去提馮一寧被弄丟和馮一安身上的關系。
但馮一安忘不掉。
他清楚地記得,是因為自己沒有聽保姆阿姨的話,等她回來再去給妹妹買玩具。
如果他多等一會兒,廁所里的人總會出來,人販子總會放棄。
這些年,他冷靜,沉穩(wěn),把自己做到最好,盡力在國內外能提的上名字。
盡管找到妹妹的可能微乎其微,他還是想盡力,把自己放得更顯眼一些。
或許妹妹能記得哥哥的名字,順著財經(jīng)時報找到他。
他會在家里安慰父親,照顧母親,看見又陌生的小女孩兒在路上獨自哭泣,他會緊張地跑上前去詢問情況。
所有人都說,馮一安長大了之后,就成了一個別人家標準男朋友,標準兒子的樣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為心底的愧疚贖罪。
二十幾年,他一直在自我約束,自我審判。
而現(xiàn)在,妹妹終于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馮一安的心理那道緊繃的墻,突然崩塌了。
回想起之前在溫泉,松子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都無法想象宋野子要有多大的毅力,吃多少苦,才能走到今天這步。
等馮一安逐漸平靜下來,宋野子松開了他。
她凝視著馮一安的眼睛,輕聲道。
“哥,我想去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