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不明白紅影何出此言。
“看來是你贏了”,他有些嚴肅得臉難得有了些笑意,“周無跟我說要把你迷倒,不讓你今夜去冒險,所以我剛才就在想,你會不會也報了一樣的心思,想要把他放倒,讓他今夜不去冒險,看來我猜的沒錯。你們不謀而合,更秒的是,你不僅存了一樣的心思,還技高一籌。”
這一定不是我認識的紅影,怎么他還有了看戲觀眾的自覺,我有些無奈,“并不是我技高一籌,只是他漏了破綻,被我提前察覺,才反將一軍”,我駱清河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用心機的人,要不也不會在三年前被人暗害推下了山崖。想到這里我搖搖頭,此刻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紅影從暗處走出,似乎才注意到我的衣裳,由衷道了一句,“清河原本也是個佳人。”
“您就別取笑我了,不過是穿的嫩了些,裝個少女,若不是這般適合當誘餌,我定然是不會穿的。”
紅影眼眸中人影幢幢,像是想著些什么,轉(zhuǎn)瞬他又看向我,“我會在暗處護你,我們隨機應(yīng)變”,說完遞過來兩塊熒石,“一旦他要帶你離開,你便用此標記。若需要我們立刻上前,你便扔劍鞘為號。這零陵郡依山傍水,與其在暗處坐以待斃,不若坐著行舟涉水而繞,沿途我已安排好了,行周時,我會在你后面,你且安心。等下出了客棧門,我便不與你同行,多加小心?!?p> 我點頭應(yīng)下,又見紅影差人照看周無,這才放心,提劍便出了客棧,此時天色已暗,路上行人已寥寥無幾,等穿梭了幾條石板路,到了江畔倒是意外的熱鬧了起來。臨街的商鋪一一開張,不時有少女婦人相攜而入,我沒有多做停留,幾步來到水畔,三四個船家聊著天在等客人。
我隨意上了一艘竹葉舟,撐船的是一位四十有余的壯漢,穿著尋常的粗布卦襖,看著面生的很,我簡單說了想繞水而行幾周,越慢越好,那船夫不茍言笑,只是微微頷首,收了我的銅錢,待我在船身坐好,他一漿撐起,便離了岸。
夜色微醺中,河面四平而闊,微波蕩漾,遠遠望去,石橋的影子斑駁,兩岸是五步一紅蓮,十步一花燈。再向岸邊看去,夜燈璀璨,卻自有水鄉(xiāng)的恬靜美好,并無雜亂的喧囂。
我開口問船家,“船家大哥,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這街便如此熱鬧?”
船家有力的臂膀又是一漿,船身微動,拐入更大的水域,他修長的手許是因為常年浸水,露出了不同于臉色的慘白,“今日是冬月十六,紅蓮節(jié)?!?p> “紅蓮節(jié),這日子我并未聽過呢,是這里特有的節(jié)日吧?”
“嗯”,船家依舊是沉默寡言。
“那不知紅蓮節(jié),是何節(jié)日?”
船家雖然性格沉悶,卻是有問必答,“許久之前,這里出了一個叫紅蓮的姑娘,她不顧世俗,去追求的自己的愛情,但是后來她在撐船逃跑的時候,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跳入水中,孩子救上來了,她卻失去了最后的力氣,再也沒有上來,郡上的人們感念她的恩情,便每年在她去世那一天在水邊,系上紙扎的紅蓮紀念她,后來久而久之就有了紅蓮節(jié),郡上的女人們在這一天三五成群上街,有乞求好姻緣的,有為家中父兄乞求出水平安的?!?p>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看街上都是女子居多,這紅蓮倒真是一個善心的敢愛敢恨的女子,值得敬佩”,我由衷的說道,眼神里卻有些擔憂,今夜水街兩岸多是未婚的少女,這對那殘暴的捉人冥婚的男人來說,豈不是一個極樂歡場。
我有一絲希冀,輕聲喃喃,“但愿他的目標只是我。”
耳側(cè)水聲不絕,向水深處看去,雖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卻映出皎月當空,還有兩岸無數(shù)的燈火,回身望去,身后隱約有兩艘木舟相隨,我知紅影在內(nèi),卻沒有多了安心,沒來由的蹙眉著。
突然船身緩緩停了下來,我撐起身子,張望著,原來是遇到了一處石橋,前面還有行舟。
船家放緩了劃槳的速度,橋邊,一兩個少女將精致的紅蓮燈放入水中,滿臉雀躍,我想她們該是在乞求好姻緣吧!
我嘴角淺笑,突然船家道了一句,“姑娘,要不要買一盞?”
我這才看到行舟經(jīng)過岸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在賣紅蓮燈,現(xiàn)下時節(jié)雖沒有完全入了冬日,未曾下雪,這夜晚也是有些寒涼的,我不禁心中一動,喊了一聲,“阿婆。”
便買了幾盞紅蓮燈,除留了一盞放在身邊,準備給獲救后的小姐,其余悉數(shù)被我放入水中,任其漂流向遠方。
我伸出放花燈的手還垂在船舷,我收回落在花燈上的視線,卻驀然看到自己手腕系的紅繩,那是昨夜白面郎君為我系上的緣分結(jié),剎那間我覺得那紅色分外刺眼,有心回避,卻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在盯著我。
我隨著直覺看去,卻對上船家漢子發(fā)亮的眸子,即刻他轉(zhuǎn)過頭去,就在我以為他不會說什么的時候,他開口問了句,“姑娘有個很愛的心上人了?”
我啞然失笑,這船家應(yīng)是沒見過一下放這么多花燈的人吧,我不過是為了讓那婆婆早些回家,多買了幾盞罷了,這船家想是誤會了,以為我對心上人執(zhí)念很重。
末了,我還是開口了,“并不是,是為了幾個涉險的友人”,而對于心上人,我是有心肖想,卻沒膽承認,終于我把自己看透,也把結(jié)局預定。
船家這一次沒有沉默,倒是看出了我隱約的落寞一般,寬慰了一句,“姑娘所愿,一定會實現(xiàn)。”
“謝謝”,我道了句謝,船便劃過石橋,又穩(wěn)穩(wěn)隱入夜色中。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剛才那船家回首間露出了耳后的肌膚,那里并不像是他臉色一般的日曬之色,反而如同他的雙手一般,比常人早慘白的多。
那種膚色的人,我至今只見過一人才有。
想到這里,我起身邁步,來到那船家身后。
那船家漢子聞聲拿著木漿回身,一張路人的臉龐對著我,我抬手,徑直從他臉上揭下一張面皮,一張慘白卻清秀的面容呈現(xiàn)在我眼前。
“是你”,昨夜的白面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