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魏王別業(yè)。
魏王世子鄭以馳坐在荷花池邊的樹蔭下,看著蔫頭耷腦的陳予望,忍不住心煩氣躁起來。
近幾年官家身體不如從前,各種動作卻沒停過,自己跑到千里萬里之外能遠離政治中心,走前還尋了由頭跟郭清干了一架,誰知道緊接著忠國公家被派到了這廣南東路,連郭清也被他祖父攆了過來,再加上身邊死活要跟著的寧國公三房陳予望,這跟京城有什么差別。
關(guān)鍵是,這一切到底是官家的意思還是別的什么人的手腳,他竟一無所知。
“嫌悶你就回去!”鄭以馳沒好氣地說。
“馳哥,也不是我說,為啥找了個這么個地方啊,你求求官家咱們?nèi)ヌK杭多好……”陳予望見鄭以馳臉色不對,聲音便越來越低:“我跟姑母說了去蘇杭,可姑母說官家都發(fā)話了……”
鄭以馳乜斜著眼,等著他說下去,這幾個月黏皮糖似的,卻楞是沒說為什么跟過來,能憋這么久陳予望也算長進了。
迎著鄭以馳不善的目光,又或者嶺南盛夏的陽光慌得人昏沉沉,陳予望支支吾吾:“那個,姑母說我們倆自小一起長大,是吧,說你都領(lǐng)差事為官家分憂了,這個那個的,我也該學起來?!?p> 剩下陳予望沒說的,他也知道,這陳予望在京城出了名的摳,家里怕他跟著豪擲不走正道,每月只給他五十兩銀子的月錢,他整日捉襟見肘苦兮兮的。
這次為了哄他跟著出來,寧國公答應(yīng)他月錢漲到五百兩,若有其他開銷,只需要陳予望跟同行的趙管事共同蓋章,便每次可從錢莊支取過萬兩,上不封頂。
這讓想當紈绔卻缺銀子缺得厲害的陳予望垂涎三尺,對這趟南行向往無比。
這諾大的荷花池引的是府外的活水,盛夏水流充沛,明顯能感覺出池里微動的水波,岸邊的這顆榕樹怕有百年了,即便如此,陳予望也窘出一頭汗,把心一橫:
“我說我不來,姑母說我不知上進。就我這樣的?能給你幫什么忙。原想著廣南東路父親鞭長莫及,也好,咱們想怎么樣不行。誰成想竟熱成這樣!”
一邊說一邊拿冰鎮(zhèn)帕子摸了把臉:“還有這蚊蟻,大得嚇人!”順手揮了揮帕子,似是驅(qū)趕蚊蟲。
其實州城里的大宅院都打理得十分精心,畢竟山高水遠,規(guī)格制度上遠比朝廷要求的寬泛,這本朝第一海港的富庶人家極多,衣食住行上的享受不說到了極致,也絕對把能工巧匠的手藝用到了極致。
除了能掛的香包藥包,還有按照四時栽種的花草樹木,涼亭溪水的排置,都是盡可能的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待到芒種,許多人家還要整個院子搭起涼棚消暑。
這陳予望也不過借題發(fā)揮罷了。
鄭以馳早已知曉他這趟陳貴妃是說了話的,聽了陳予望說,也不接話,繼續(xù)攤在一邊。
陳貴妃是先章皇后去了,官家將她進的位,后宮現(xiàn)由他打理。
官家還是太子時已求娶老忠國公的妹妹章林曉,也就是章柏流的姑姑。章家有不能納妾的家規(guī),可官家是太祖唯一的兒子,父子不疑,不說官家自小以儲君養(yǎng)大,其心胸氣魄也早早顯露為君之德,這天下何曾有后宮空空的官家。
因此老忠國公一直不松口。
還是官家自己求了章林曉,章林曉點了頭,這才得了忠國公的許可。在潛邸時只有章林曉一個太子妃,側(cè)妃都不曾有。
即了位,曾經(jīng)的五個伺妾通房分別給了位份,也就一個順妃,一個敬妃,余下分別為莊嬪、安嬪、和嬪,還有新納的幾位昭儀和美人,也就如此。
后宮章皇后不說獨大,也差不多。為此,諫院的言官沒少呱噪,官家借著一次西北蠻族來犯而又適逢京城大雪,發(fā)了脾氣,謂諫院整日只操心朕塌上那點子事兒。至此定了調(diào)。
后來陸續(xù)有新人入宮,寧國公嫡女陳可語便是之一,可都知足守份安安靜靜,先章皇后的手段心計定然不差。
待到宣平十年末,先章皇后誕下福寧公主便撒手人寰。彼時章皇后的長子,皇長子秦王已十一歲,早早封了太子。后宮空了年余,諫院這次終于卯足了勁,早年入宮的陳可語因生養(yǎng)了皇三子燕王和壽安公主,終于登上了貴妃的位子。
而皇二子鄭以馳的母親,原是鎮(zhèn)國公晉西祖宅中一個庶女郭瑾思,賢德有名文采斐然,官家即位后入宮封為麗嬪,生下鄭以馳不足一月而亡。
官家為著安撫鎮(zhèn)國公,追封郭瑾思為淑妃,也早早將鄭以馳封為魏王。
彼時先章皇后剛生了皇長女永平公主,身子大不如前,但先章皇后對鄭以馳多有照看,時時帶在身邊,與太子頗有情分。待陳嬪妃成了貴妃,也親自教養(yǎng)了幾年,陳予望便是他的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