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佑靈看著完全卸下防備,背對著自己,火紅衣裙下扭動的屁股和小腰兒疑惑問道:“你確定就在這里醫(yī)治?”
“咋啦?”她直起腰轉(zhuǎn)身盯著章佑靈的臉問道,似乎還在期待著突然刮來一陣掀開面紗的風(fēng)。
章佑靈給她耐心解釋道:“治療的過程可能會很舒適,有時傷者會因為極度舒適而暈厥或者熟睡過去。因此我擔(dān)心你會從空中跌落地面。所以最好找一處平穩(wěn)之地,比如你躺在床上……”
紅衣女子聞言恍然大悟道:“有道理,有道理。”此時一改之前緊張敵視的態(tài)度,主動邀請章佑靈和周清淼去她石窟中做客,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走走走,到我家里稍待,我做頓齊整飯菜款待二位。二位不知道,這城里興起個新鮮吃食賊香,我剛剛還在家里學(xué)著做呢,結(jié)果我這邊還沒起火呢,他在那邊就開始噴火了。我能慣著他?自然是先打滅他狗日的氣焰,再回家消消停停的享受美食?!?p> 言罷就熱絡(luò)的拉著章佑靈和周清淼飛到石窟前平坦處。心中暗道,就不信你吃飯時也帶著面巾。念及此處仿佛已經(jīng)再次看清了那張俊臉,不免有些計謀得逞后的沾沾自喜,不自覺的傻樂呵著,越琢磨越開心。
章佑靈一路上急著趕路,吃喝都是對付,聽聞有飯可吃還真有幾分意動,于是玩笑問道:“適才我的話你可聽清楚了嗎?傷者可能因為極度舒適而暈厥或是沉睡過去。你一個女孩子帶我們回家,就不怕引狼入室?”
紅衣女子聞言笑得大大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湊近了章佑靈,踮起腳尖在其耳邊吐氣如蘭道:“俊哥兒,那該死的地牛害得我?guī)装倌昃褪沁@個樣子,又沒胸脯又沒身高和身段兒,都沒有男人愿意正眼看我一下,似你這般俊美的小哥兒,我倒希望你是只狼呢,到時誰是狼誰是羊,誰占誰的便宜還不一定呢。我家里剛好殺了一只羊,我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喜歡吃羊……哈哈哈哈……”
章佑靈聞言并無一絲輕視看低對方之意,反倒為她的境遇感到心有戚戚然。莫名的很想了解她,給她幫助和關(guān)愛。
見此處有蜿蜒曲折的緩坡山路通到山下,章佑靈就要下山將馬車趕上山來。被了解其意的紅衣女子拉住袍袖道:“何勞貴客親往?!?p> 說罷將拇指食指相對放入口中,吹出一聲響亮的呼哨。石窟里立即一步三晃跑出一個彎腰駝背的小老頭。一雙豆眼不大,黑眼仁多白眼仁少精光閃爍。一邊跑一邊口里應(yīng)承著:“大仙,小的來了,小的來了!”
看到來了兩個陌生人,也沒表現(xiàn)出驚奇,仿佛之前就見過一般,微笑著點頭致意。
“青菜摘洗的怎么樣了?”女子問道。
“都弄妥當(dāng)了,大仙?!?p> “羊宰好了嗎?”
“已經(jīng)片好待用了,大仙?!?p> “把山下的馬車挪上來拴好,把馬喂好了過來一起吃飯,這火鍋人多一起吃熱鬧,才有氛圍?!?p> “好嘞!放心吧大仙!”
言罷美滋滋一臉樂呵,身形淡化消失在原地,章佑靈還沒走進石窟,回頭看時馬車已被挪至石窟門口。
章佑靈想起剛剛那女子的確說的是把車挪上來,而不是趕上山來。
隨著紅衣女子走進石窟約有四五丈后,前方豁然開朗燈火輝煌。最顯眼的就是中間桌上的怪異銅鍋,鍋中間有個小煙囪,鍋里紅亮湯汁沸騰,彌散得滿室飄香。
桌旁放置木架,層層疊疊擺放著洗好的新鮮碧綠蔬菜、山上采摘的野山菌切片、嫩筍切片、切片碼放整齊的新鮮羊肉、羊肚、羊腸、泡發(fā)好的粉絲、切片的白薯紅薯、還有幾種不認(rèn)識的山野菜。
一個扎著圍裙面容嚴(yán)肅,一身怪異官服的中年男子,還在不停的往銅鍋里添加調(diào)料。
一個身材比紅衣女子還要矮小的黑衣婦人,面容精致端方,戴著套袖腰系圍裙,不斷的將洗好的各色菜品碼放到木架上。
這二人見到章佑靈和周清淼,都是略微點頭示意后就匆忙低頭,仿佛對二人都心有懼意。
仔細(xì)打量此處,異常寬闊,四周一應(yīng)家具齊全。再往更深處延伸,隱約有一處設(shè)有奇特爐灶,非是修士煉丹的爐鼎,而是與匠人打鐵鑄劍相似的爐灶。內(nèi)中爐火純青仿若終年不滅,炭火中埋有劍胚等物在煅燒之中,時而就會爆綻出一串細(xì)碎的火花噼啪炸響。
周清淼對剛剛章佑靈和紅衣女子的鬼祟對話裝聾做盲視而不見。這不是源于什么自信,而是紅衣女子與她根本沒有可比性。無論從身高身材還是相貌上,都是天壤之別。因此她根本不相信章佑靈能對紅衣女子有感覺。之所以饒有興致的走進石窟,只說是想要見識一下那個賊香的新鮮吃食。
紅衣女子一邊熱情豪爽的張羅章佑靈和周清淼落座,一邊隨口問道:“酒水、麻醬、韭花醬、豆腐乳、粉絲這些拿的時候都給人家留錢了嗎?”
那個扎著圍裙身穿怪異官服的男子急忙躬身答道:“都給店里留錢了,大仙。而且還都按照您的意思特意多留了些。”
紅衣女子滿意的點點頭嚴(yán)肅說道:“這就對了,市井小民做點生意不容易,如今拋家舍業(yè)避難而走也是一時之舉。稍后局面穩(wěn)定了還是會回來的,因我等打架受連累,出逃耽誤生意也就罷了,咱吃東西再不給錢就太不應(yīng)該了。這個該死的王八蛋地牛,為禍一方的孽畜!”
這番言語讓章佑靈對其好感又增幾分。
紅衣女子壓下義憤,轉(zhuǎn)而對著章佑靈和周清淼抱拳道:“二位我見之便有親近之感,必是名門正派的俠義之士。今日幸得二位出手暫時封禁了地牛,在下感激不盡!”
周清淼拿起筷子頓了頓道:“這事兒還真跟我倆沒啥關(guān)系,也許不知哪位高人路過此地,見他礙眼就順手鎮(zhèn)壓了。對了,還沒請教這東西怎么吃?”
圍裙官服男子聞言不敢怠慢,趕緊幫助周清淼和章佑靈每人調(diào)制一碗基本的麻醬蘸料,然后又仔細(xì)詢問了有無忌口的調(diào)料,這才完成了蘸料調(diào)配。剩下的就是揀選自己喜歡的菜品放入銅鍋煮熟,撈出蘸料汁食用即可。
期間喂馬老頭也來到桌前落座,他和圍裙男子套袖女子三人,因其特殊身份,就是在石窟里忙活做飯,也能清晰的感知到外面發(fā)生的一切。除了被定住那段時間沒有感知。
因此他們自然會認(rèn)為地牛被封禁是眼前二人的手筆。故而敬佩有之,畏懼亦有之。
自打章佑靈和周清淼開始下筷子,世間一切其它就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以至于當(dāng)紅衣女子介紹駝背老頭兒山神、矮個兒黑衣女子土地、圍裙官府城隍時,二人都沒有太過在意。
只不過介紹山神時,章佑靈就瞬間想通了馬車能挪移上山的原因。應(yīng)該是山神的天賦神通而已。
在城隍爺火鍋就酒越喝越有的吆喝下,桌上的酒水終究沒能抵擋住熱情的消耗。城隍爺就要起身再去城中酒鋪拿酒,被章佑靈勸住,令其提一桶水來,桶到桌前已經(jīng)散發(fā)著撲鼻的酒香。眾人皆看得瞠目結(jié)舌,紛紛贊嘆神仙手段驚世駭俗。
并且發(fā)現(xiàn)如今木桶之酒,與先前桌上喝的酒水有天壤之別,先前酒水根本無法與如今木桶之酒相提并論。
紅衣女子自打章佑靈除去青色面紗,注意力就從火鍋轉(zhuǎn)移到他這張俊臉上。火鍋這一刻在她眼里就已經(jīng)不香了,嘴里的口水也不是為涮羊肉而流。不吃羊肉不吃菜,只是一碗一碗的不停灌酒。偏偏酒量還不太高,不知是真醉了,還是在假裝瘋魔,開始自我介紹,說是名叫捂被窩。
章佑靈一聽這名字,立即酒都醒了三分?!吧叮〗猩??”
沒有理會章佑靈的大驚小怪,捂被窩借著酒勁兒一腳踏在凳子上,一拍桌面給自己壯了一番氣勢。自顧自豪邁的絮叨著她的心酸血淚史。
據(jù)說酒精能將攝入者的情緒放大十倍,又說具體表現(xiàn)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打架罵人、有人又作又鬧、有人就只是老老實實睡大覺、有人縱情歌舞才情飛揚、有人吟詩作賦智商在線,震古爍今盡顯榮耀。
捂被窩一口酒一聲哀嘆一把心酸淚:“可憐的我呦!我那苦命勞碌了一輩子的師父唉!我的師父唉!我想你!……”
捂被窩自述生在一個貧苦之家,貧苦的原因大概是父母除了生孩子行,其它的啥也不行。捂被窩是一群孩子里最小的。
都說物以稀為貴,相反的孩子一多就不招人待見。好在捂被窩有個先天優(yōu)勢,生來通身溫暖如炭籠。貧寒之家最懼寒冬,衣不遮體怕冷畏寒時悟被窩就是個搶手的寶貝。這樣她暫時找到了些許的存在感。
不但平時大家都愿意爭搶著摟抱她,睡前更是要為全家人挨個暖床,他們才不至于鉆進冰冷的被窩。因此也沒人呼喚她本就沒有的名字,家人一直都叫她捂被窩。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她的身體越來越熱,有時靠在一起久了就會燙傷別人,甚至直接燒壞家中物品。一個貧寒之家對炕席是多么的珍視,也是家中必須的生活物品,捂被窩睡覺無需被褥,但因久臥一處,起床時竟然燒焦了身下的炕席。也因此第一次被爹娘責(zé)罵毆打,罰站不許吃飯。
此后這種事情就越來越多,無法忍受的爹娘將她視為妖孽,別人的夏季反倒成了她的冬季。炎熱夏季里的她成了礙眼多余的怪物,飽受家人的冷眼。炎炎夏日也成了壓垮爹娘承受底線的那根稻草。
最終她被趕出了家門,流落在荒郊野外,饑食野果渴飲山泉度日。家人丟棄她時的冷漠眼神,讓她今生今世不愿再次想起那種決絕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