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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者殺

第三章 扳手或是皮帶

魔法者殺 寥青山 3038 2022-07-13 18:00:00

  斯圖爾特拽著范海辛一口氣跑了四個街區(qū),氣喘吁吁的像兩條逃難的野狗,但總算是成功躲過了牢獄之災。

  可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提斯圖爾特回家后會不會再次遭遇生母的毒打,范海辛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

  回到家里,范海像是往常一樣摘下皺皺巴巴的帽子隨手一丟,那頂爵士帽便劃過一個優(yōu)美的弧線,穩(wěn)穩(wěn)的落在兩米開外的掛鉤上。

  范海辛對自己精湛的準頭很滿意,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夸了下來。

  “白毛兒!”

  當薇薇安看到他臉上慘不忍睹的的青紫,連“哥哥”都不肯喊了,她嚴厲的訓斥噼里啪啦的接踵而來。

  那威力并不比白男的拳頭遜色分毫。

  范海辛向來拿自己早熟的妹妹沒辦法,自知今天臉上確實比往日更“好看”,索性也不爭辯,低眉順眼的挨訓了半個小時。

  誰知薇薇安今天也不知是下棋輸了還是怎么著,說教起來沒個頭兒,范海辛終于失去耐心跑回自己的臥室。

  她說任她說,清風拂山崗,范某人悄咪咪的鎖上房門,默不作聲的當了個縮頭烏龜,大有“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的風范。(注1)

  門外薇薇安的埋怨聲仍舊不絕于耳,煩得范海辛將枕頭狠狠的壓在自己的臉上。

  “嘶……”

  有點疼,不,不是有點,而是特別疼,火辣辣的疼,曾經(jīng)注滿全身的幫他抵御疼痛的腎上腺素悄然消逝,范海辛覺得自己的臉就像是被一頭驢在上面狠狠的踩過去又踩回來……反復的踩,一直的疼。

  這讓他想起自己被送進孤兒院之前和之后,那段段流連于寄養(yǎng)家庭時不堪回首的日子。

  他曾有過好幾個繼父,其中一個是酒鬼,他經(jīng)常喝得爛醉如泥,而且只要喝醉回家就會打他。

  從不例外。

  那時他大約還不到十歲,但范海辛至今仍記得午夜里那雙褐色的用上好的小牛皮鞣制的高幫皮靴踏上鋪著實木地板的老舊木制臺階時沉重的聲音。

  那緩慢的,步履蹣跚的,沉重的腳步聲,仿佛每一步都踩進他的心里,壓抑著他的胸膛,讓他難以呼吸。

  范海辛永遠不會忘記那熟悉的腳步聲,即便是現(xiàn)在,那腳步聲也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出現(xiàn)在他恍惚、迷茫、脆弱……或者其他任何時候,每時每刻都可能會聽到那仿佛來自深淵的腳步聲。

  因為伴隨著那蹣跚的腳步聲的八成是讓他痛不欲生的毒打。

  那個繼父經(jīng)常喝醉,他也經(jīng)常挨打,新傷壓著舊傷的那種。

  有時也打他的繼母,但更多是打他。

  因為范海辛經(jīng)常主動激怒他,以保護他那個對他其實并不太好的繼母,只為了博得她微不足道的殘羹冷炙般的——虛幻的母愛。

  卻仍舊彌足珍貴。

  在他和他繼父共同的努力之下,毒打總是如期而至,從不落空。

  有時候,范海辛甚至會為他那個前任繼父感到悲哀,那個無可救藥的男人或許只有毆打范海辛的時候,毆打他這個這個為了領(lǐng)取額外救濟金換來的討厭的野種的時候,那個可憐的男人才能在繁重無聊的工作和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貧困生活中找到一抹微不足道的滿足。

  比腳步聲更恐怖的是叮叮當當?shù)慕饘俚呐鲎猜?,繼父若是帶著工具回來,那可就精彩了。

  “選一個!”范海辛還記得那個繼父輕蔑的語氣。

  是的,當那個男人有時候會自以為紳士的,讓年幼的范海辛自己挑選。

  扳手、棍子或者皮帶。

  有一次范海辛選了扳手……

  想到扳手,臉上忽然就沒那么疼了,憶苦思甜,今日的疼痛似乎并沒有什么難以忍受的。

  “呯呯呯!”

  薇薇安仍在憤怒的虐待著脆弱的油漆斑駁的木門。

  “哥哥哥哥哥!你給我開門!快開門!我可沒錢保釋你了,你要是再被抓進去你就別回來了!”

  薇薇安抓狂的聲音,異常尖銳。

  范海辛卻不再煩躁,妹妹的嘮叨聲又何嘗不是一種關(guān)懷?

  或許只有失去了那些嘮叨聲,人們才會懂得珍惜和懷念。

  孤兒少年早已學會了什么才是寶貴的東西——包括妹妹煩人的沒完沒了的嘮叨。

  “范海辛!你這個傻逼!我們和斯圖爾特那個蠢貨不一樣,他還有他媽!酗酒嗑·藥的媽也是媽!而且他繼母更好!天哪!你知道嗎?他甚至可以上大學!他和我們不一樣!他會是個魔法師!魔法師知道嗎!我們呢?”

  “呯呯呯呯呯!”薇薇安奶兇奶兇的揮舞著白嫩的小拳頭,絲毫沒有要罷休的意思。

  “上個月光是保釋你就花了二百七!整整二百七十舍!我們一共就只剩下不到三百舍了,你想餓死我嗎?”(舍克勒,貨幣單位,注1)

  范海辛瞇著眼,聽著妹妹包含怒火的斥責,不僅不生氣,反而莫名的感到心頭一暖。

  如今雖然貧窮窘迫,但比起一無所有的童年,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他有了親人——正在砸門的吵鬧的妹妹,也有了朋友——拖著他跑了四條街的泥哥兄弟,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呵……”范海辛輕笑著坐起身來,微笑著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濃墨重彩的臉——蒼白得像一具感染了T病毒的喪尸,青紫的眼眶還滲著血,嘴角也破了個“正弦波”形狀的口子。

  想到正弦波,不知道為什么,白天大學走廊里那座傅里葉變換法陣忽然浮上心頭,范海辛悄悄的拿起桌上的馬克筆。

  “哥哥我求求你了,別再沖動了好嗎?看著你的傷,我的心都要碎了……”

  門外薇薇安帶著唑泣聲的抱怨裊裊傳來,范海辛卻仿若未覺,在鏡子上吱吱呀呀的寫下一行行陣法公式……

  一夜無話,次日正值周末,范海辛卻像往日一樣早早的起了床。

  眾所周知,勞動人民是不過勞動節(jié)的,嗯,也沒有節(jié)假日,所以范海辛周末也要工作。

  披上磨得飛邊兒的破T恤,范海辛躡手躡腳的走進薇薇安的臥室,看著妹妹踡跼成一團的仿佛沒有絲毫安全感的睡姿,還有她在睡夢中依舊緊皺的小眉毛,范海辛的心底微微一疼,這孩子太苦了。

  范海辛暗暗自責著自己沒能照顧好她,甚至時常反過來被她照顧……也許這就是真正的相依為命吧,字面意義上的。

  沒打擾熟睡的妹妹,范海辛打開冰箱準備做頓早餐,不大的冰箱里空蕩蕩的,只余小半盒麥片和少許牛奶雞蛋也只剩下兩個。

  范海辛伸手先把牛奶和兩個雞蛋拿出來,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個。

  熟練的將雞蛋煎熟,牛奶也溫好倒進杯子里。

  許是來自東方血統(tǒng)的某種天賦,范海辛的廚藝相當不錯,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以至于這頓早餐非常簡陋。

  但那個火候正合適的紅白鮮明的溏心蛋仍稱得上完美,至少范海辛認為這個蛋是完美的,正如他給妹妹做的每一餐飯食,他總是全心全意。

  是的,這是留給妹妹的早餐,至于他自己……

  范海辛打開冰箱拿出麥片盒子,抓了一把塞進嘴里默默的咀嚼著。

  曾經(jīng)香甜可口的麥片不知為什么,異常的干澀,范海辛起身走到水龍頭處狠狠的喝了幾口涼水。

  衛(wèi)生間和廚房公用的兼顧著洗菜和洗漱的水池邊上,范海辛就著冰冷的自來水簡單的洗了把臉。

  “呼!”他長出了一口氣,冰冷的水流帶走最后一抹睡意,他撩起自己的T恤簡單擦了擦臉。

  兄妹倆雖然拮據(jù),但暫時還沒到揭不開鍋的程度,范海辛用腳后跟都能猜到,空曠的冰箱大概是妹妹無聲的抗議……

  在她用嘴巴大聲的抗議之后……或之前?

  他知道自己這幾天確實有點兒不像話,除了清潔工的活計之外,工地的兼職一次也沒去過,每天下班就去涂鴉,晚上還要去酒吧,昨天還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回來……

  這幾天一直忙活著那副涂鴉,其實不止是為了幫斯圖爾特報復情敵和前女友,畢竟像昨晚那樣揍他一頓效果更好,也更加的立竿見影。

  范海辛翹了工地的兼職畫涂鴉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名氣。

  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街頭藝術(shù)家”他已經(jīng)在推特上積攢了七八萬粉絲,一旦粉絲的數(shù)量超過十萬,他便很可能因此成為“網(wǎng)紅”。

  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惜薇薇安并不贊成他的做法,在小女孩兒看來,踏踏實實的工作賺錢才是正道——范海辛對此不以為然。

  至于說他為什么不選擇當個天才魔法師?

  一是沒錢,二是……他有個不能言說的秘密——那正是他成為悲慘的孤兒的原因——他的父母生前,都是人人喊打的黑法師。

  注1:《自嘲》——魯迅。

  注2:舍克勒,本書中的貨幣單位,購買力約等于歐元。

  舍克勒一詞出自是古巴比倫王國的《漢謨拉比法典》,是一種計量白銀重量的單位,1舍等于8.33克白銀,而非1枚硬幣,與中國古代使用的銀兩單位類似,筆者引自《人類簡史》。

  PS:使用此貨幣單位純屬裝逼,不喜請忽略,就像其他筆者的廢話一樣。

  PS2:順帶一提,有些章節(jié)的題目可能比較調(diào)皮,同樣,不喜請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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