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五年了
劍道峰靠近隱梯處，前方青云衣袍的高個靠在隱梯上，肩上還有只雪團子。
凌十三頓了頓，倒是想多看幾眼，還不想上去打擾這一人一獸相處融洽的美好一幕。
五年，讓沈徜小弟子少了幾分年輕頑劣，多了幾分成熟。
雪獅子已經(jīng)習慣趴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
“希希師姐…這幾年在符箓峰待了好久，早悶壞了吧，今日我們便跟十三師叔一起出去走走。”
雪獅子睡了，沈徜揚唇笑了笑，也不在乎小雪獅子有沒有聽到。
自由一直都是她所向往所要的。
想到不日便能恢復人身，不再因妖獸之行出入困難，沈徜替她高興。
雪獅子睡著了容易翻頭一倒，這都是這幾年的經(jīng)驗，他將她輕柔地抱入懷中，那雪白團子還挺愜意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呼呼大睡。
聽到腳步聲，沈徜抬頭：“十三師叔。”
“時候不早了，走吧。”凌十三看了他們一眼，笑意藏在眼底。
兩人吧…也挺合適。
“嗯！”沈徜點頭，所需的東西他早早就備好了。
凌十三祭出飛船，兩人前后而上。
飛船直沖云霄，遠離不見。
而原地…還有兩人在杵望。
嚴常拍了拍好友的肩：“人都走遠了，別看了，回去吧?！?p> 一陣沉默，好久之后。
林嵐垂眸問：“你說，我是不是配不上她…所以才會錯過她？”
嚴常眺望云海那邊，半響才道：“你是人，她是妖，你們注定沒緣，又何談錯過。”
“那沈徜呢，那個符箓峰的師弟…”林嵐不解質(zhì)問，語氣有些偏激：“為什么他可以?”
“……”嚴常別過頭，唇瓣動了動，好久，終究是說出了口：“因為他接受了赫連希妖的身份，而你沒有……”
作為一位旁觀者來說，他確實站沈徜那邊。
“……”
林嵐問著自己。
是啊，他沒有。
……
沈徜摟著懷中雪獅子，走出門檐，到廊道。
風徐徐吹過，初夏涼爽。
站在冷清女子一旁，一同眺望這云海浮塵、山巒重疊。
翻飛的衣玦，褪去半截的袖口處，露出手腕上纏繞的玄黑色發(fā)帶，兩顆碎紅石子在風中晃動、敲響，空靈微小且清脆動耳。
沈徜余光瞥去，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過傷懷，觸及舊物，難免思故人。
“十三師叔……”
“嗯？”風聲大，好在人就在身旁，聽得清。
“戚水會回來嗎？”
這個名字，在門派中已經(jīng)再無人敢在明面上提及，就連凌十三這五年來，頭一回在別人口中聽到二娃的名字，她默了會兒，道：“會的。”
目光是那樣的堅定、相信：“他在等我們帶他回家?！?p> 沈徜也不再是幾年前那么好糊弄的小潑猴了，他懂得。
這一等，有可能又是五年，有可能是五十年、五百年、甚至五千年。
就算有希望重塑身軀，十三師叔能等多久？漸漸逝去的壽命能讓她等多久？
最終，他還是選擇沉默，沒再說下去。
這一路，他們需要走凡間道路前去，而民城便是必經(jīng)之路，只不過與他們當初的反向不同罷了。
在民城走凡人商路，到繁花海乘船，再走陸地，穿過邊境，便是初步踏入西域地界，這一路起碼得需要七日。
時隔多年，再次途徑民城
世事境遷，物是人非。
他們在茶樓稍作歇息，一壺茶還未完，那樓下的茶客紛紛講起了奇聞怪談。
“哎，聽聞了嗎，昨兒那廣普縣大貪官家里上下六十幾人都被殺了！”
“真的？”
“又是怎么了？快說說！”那幾位茶友漢子個個震驚。
“那可不！”說話人抓起一把花生，邊掰邊往嘴里送：“我家侄兒是那管家手底下的一個小捕快，昨兒才沒喝幾兩酒，便被人火燒屁股似的拉走了！嚇得我呀，還以后啥時候喝個小酒犯法？不然就是那小子干啥壞事，嚇得我尿都快出來了，后來你們才怎么著？”
“怎么著了？”
那講話人之人灌了口茶：“去查封那大貪官去了， 聽說呀是京城那位下得命令，圣旨都出來了！”他話調(diào)一轉，左右看看，湊上前虛聲道：“……可官兵才到他們家，一打開門喲喲喲，滿地的血！沒一個活口！”
幾人聽及皆是心中一駭，初夏的天卻是硬生生倒吸了口涼氣，他們面面相覷，可想而知，他們都想到了同樣一件事。
其中一漢子道：“這、這不是與前幾日那清河郡郡守家的事……”話沒有說完，他緘口了，大家明白他怕招了晦氣。
講話之人獨自往嘴里扔花生米，邊吧唧邊道：“死得都是些害人的大貪官，也不知道是仇人呢，還是哪位俠士出手不留名，懲奸除惡，比皇帝老兒殺人還快?！?p> 天高皇帝遠，他一介市井說出來也絲毫不帶怕的。
“是為民干了件好事，不過這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確實不太人道?！?p> “你這話說的，那些個狗官欺壓咱們的時候哪想過咱家也有老??？我跟你們說呀，這叫報應……”
凌十三收回視線。凡間的事自由凡間官府管，興許那些死了的生前是得罪后什么人吧。
百因必有果。
人心最不可測。
凌十三和沈徜起身要繼續(xù)趕路，卻有兩人在二樓樓梯處拉拉扯扯。
“掌柜、掌柜，這月賬單已出爐！”秀氣的小伙計好多歹說，勸了又勸：“您快些去查閱吧。”
“不查了，就那樣吧?！闭乒褡鲃菀摺?p> “那怎么行??？”小伙計圍著他轉，攔住他不讓他走：“要是那些小東家偷奸?；档乩锿党阅窃撊绾问呛茫?？”
“那你去幫我查?！闭乒襦嵵氐嘏牧伺乃募纾骸拔胰チ镞_溜達?！?p> “那怎么能行?。俊毙』镉嬘侄伦〉缆罚骸罢乒?，這要是小的起了貪念，給減露幾筆，要是那些小東家見小的得勢了，賄賂小的，要是讓我背后下堵下毒，那我不就是沒老板了嗎嗚嗚嗚嗚……”
凌十三挑眉。好家伙，這得是聽了多少回這茶樓客人講的貪官事跡。
“啊行行行行行行，我去，你放過我，我去還不行嗎？”這小子估摸著還小，聲音稚嫩，哭起來娘們唧唧的，掌柜實在受不了。
哪知他頭一抬，要下樓跟要上樓的雙方愣住了。
“真人？沈徜小兄弟！”
“阿貴？”
再逢故人難免寒暄一下，幾人又坐回了茶桌上。
他們才知道，阿貴便是這茶樓老板。
聽他說，在他們離去之后，讓阿貴拜他為師，入道門，學了幾個月后，那掌柜老板就將店扔給他去經(jīng)營了，還把路邊撿到的小乞丐也就是那個秀氣伙計也一并扔給他，然后便開啟了掌柜老板奔波還債的下半余生。
原本就是一個客棧小酒館，后來聽秀氣小伙計說這好那好，自己也心動了，畢竟還要養(yǎng)師父呢，漸漸地，他的產(chǎn)業(yè)越做越廣，店鋪越開越多，賬單越積越高，這就是凌十三兩人一獸先前見到的景象。
“我現(xiàn)在看見那些堆起的一本本賬單就頭疼！”阿貴扶額。
秀氣的小伙伴忙道:“可掌柜，那都是您銀子呀，雖然賬單多了些，但是摸得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多少人羨慕不來呢，這叫什么來著……哦福禍相依！”
阿貴:“……”
“啊不不不不對，應該算是痛并快樂著！”
“小蝶子你可以閉嘴了?！眮碜岳习宓膲浩取?p> “好嘞！”
凌十三抿了口茶水，偷偷張望兩人，那個秀氣的小伙子活脫脫就是一位俏娘子，掌柜老伯能扔給他的，倒也是他倆有緣…姻緣。她問：“那現(xiàn)在掌柜在干什么？”
“師父他呀，除了背了點債務，其他的，自由快活得很?！?p> 凌十三將茶杯放下:“那便好。”
阿貴一手搭在沈徜肩上，雪獅子嚇得往沈徜懷里鉆，自覺嚇到小動物了，他抱歉地看了看雪獅子，雪獅子倒是好有靈性，揮了揮爪子，示意沒事。
阿貴稀奇地嘿了一聲，隨后豪爽道:“哎，下次將另幾位小兄弟和小妹們也帶來我這茶樓聚聚，我請客?！?p> “……”凌十三：“一定?！?p> 沈徜看了凌十三一眼，隨后也是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