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衣怒馬紅塵染（43）

　　美則美，只是這煙雨在心有愁緒的人看來，無端的，就又多了幾分苦悶。

　　此處距離顧淵尋下的那一座房子還有好幾里地，顧淵卻忽然要求車夫拐了個方向，往一條較為偏僻的道上走去。

　　到了目的地，竟是一座墳場。

　　大大小小的舊冢新墳參差不齊地堆砌在那兒，周圍除了他們再無其他人。天色因為下雨陰陰沉沉的，周圍一片寂靜，無端讓人心底發(fā)涼。

　　春風(fēng)哆嗦了一下，緊緊地攬著虞青染的手，依偎在虞青染的身側(cè)，她顯然有些害怕。

　　虞青染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撫道：“別怕?！?p>　　她現(xiàn)在差不多已經(jīng)知道顧淵來此的原因了。

　　顧淵找到一處不起眼的孤墳，仔仔細(xì)細(xì)地除去那墳上的雜草，然后在墓碑前跪了下來。

　　他的眼睛里泛著血絲，骨節(jié)分明的手撫摸著那冰涼的石碑。碑上刻著的字經(jīng)過多年的日曬雨淋已是模糊不清，仔細(xì)看才能勉強(qiáng)看清那人的姓氏。

　　顧淵的聲音多了幾分哽咽：“阿娘，孩兒來看您了……”

　　他像個小孩一樣抱著墓碑，又像個老人一樣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過了好久，他才站起來，對著虞青染招了招手，“過來?！?p>　　虞青染走了過去。

　　顧淵一把攬住她的腰，笑中帶淚，“阿娘，這是青染，您的兒媳?！?p>　　虞青染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對著墓碑道：“對，我是您的兒媳。”

　　啊這……

　　這算是見家長了？

　　好害羞呀〃?〃

　　見時間不早了，顧淵也不再耽擱，在墓碑前說了幾句話后，幾人匆匆上了馬車。車夫駕著馬，車慢慢駛上了正道。

　　經(jīng)過這么一番，顧淵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像是有什么事情想同虞青染說，但礙于春風(fēng)也在，便又不愿多說。

　　走了一段時間，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車夫即便是穿著蓑衣也有些頂不住了，同車內(nèi)的幾人商量道：“客官，這附近有個酒家，要不我們先去避雨，等雨小一些再起身吧？”

　　春風(fēng)點點頭，“可以呀！”

　　“不錯?！鳖櫆Y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虞青染，笑道：“夫人覺得如何？”

　　虞青染自然沒什么意見，“好，正巧可以嘗嘗江南美酒的味道?！?p>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那個酒家前。

　　車夫叫道：“酒家，四碗酒！”

　　酒家的聲音從屋里頭傳來，“好嘞！”

　　聽見這個聲音，虞青染和春風(fēng)齊齊一愣，“柳意？！”

　　柳意拿著算盤從屋里頭出來了，見到虞青染和春風(fēng)，她一下子呆愣在原地，手中的算盤一下子砸在地上，被砸得稀碎，算珠一下子四散開來，滾落了一地！

　　她顧不得其他，快步跑了過來，“青染姐！春風(fēng)！”

　　他鄉(xiāng)遇故知。

　　三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春風(fēng)嗔怪道：“柳意姐，自從你離開后，一點音訊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把我們忘了呢！”

　　“這不是太忙了嘛，”柳意擦了擦淚，一只手拉著虞青染，另一只手拉著春風(fēng)，“說來話長，我們回屋慢慢說?！?p>　　一旁的車夫打趣兒道：“喲，你們和酒家還是熟人??？真是巧了！酒家，這回我可要討上一壺酒喝了，您不建議吧？”

　　柳意揮了揮手，“哈哈，行啊，隨意喝，給你免單！”

　　一旁被人忽略了的顧淵抿了抿唇，跟著虞青染進(jìn)了酒家。

　　三人拉了一會兒家常，春風(fēng)指了指正在忙著招呼客人的那個男人，“這個就是柳意姐的心上人了吧？”

　　柳意紅了臉頰，但還是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道：“對呀，這個酒家就是我和他一起開的，掙的錢也夠補(bǔ)貼家用。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貴，只求平安幸福便好?！?p>　　虞青染點點頭。

　　聊了很久后，雨也停了，虞青染和顧淵上了馬車——春風(fēng)留了下來，她打算以后都留在柳意的酒樓幫工。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馬車?yán)?，顧淵抓著虞青染的手，氣鼓鼓道：“以后不許忽略我?！?p>　　“好?！庇萸嗳緹o奈一笑，感情這家伙是記恨她剛才只顧著和柳意敘舊，而冷落了他，這會兒在生氣呢。

　　過了好一會兒，顧淵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這里是阿娘的故鄉(xiāng)?！?p>　　虞青染輕輕應(yīng)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顧淵眉眼柔和，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憶里，“人人都說江南姑娘溫婉賢淑，在我記憶中，阿娘便是這樣的人?！?p>　　“或許是她性子溫婉，又或許她只是將軍府的一個小妾，經(jīng)常有人欺負(fù)她。即便是這樣，她也依舊笑臉相迎，當(dāng)做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般?！?p>　　“后來稍大一些，我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阿娘從前只是將軍府的一個妾室，后來我爹……酒后無德，這才有了我?！?p>　　顧淵深吸一口氣，眉目間的柔和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悲痛，“后來，阿娘因為一點小事惹怒了他，他便失手將阿娘打死了。當(dāng)時，我就躲在門外親眼目睹?！?p>　　“我以為他會愧疚，但沒有，什么都沒有，不僅如此他還派人將娘親的尸體隨意處理了，好在管家心善，將阿娘的尸體送回故鄉(xiāng)安葬。”

　　因此，這么多年來，今日他才得以見到母親，并且是以這種方式。

　　虞青染抽出被顧淵抓住的手，輕輕地抱住她，“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后，我陪你?！?p>　　顧淵加緊了這個抱，嘴角微微上揚，“好?！?p>　　前面的車夫叫道：“誒！到嘍！”

　　顧淵先下了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⒂萸嗳痉鱿隆?p>　　“哇！”

　　虞青染看著眼前的那一套青磚黑瓦的房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比起一個大拇指：“不錯?。∮醒酃?！”

　　顧淵眉眼彎彎，“喜歡嗎？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了。”

　　“喜歡！”

　　虞青染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推門而進(jìn)，這個房子很寬敞，簡直就是她夢想中的雅宅！

　　顧淵將收拾好的東西拿進(jìn)屋，虞青染只覺得奇怪，“其他東西沒帶唯獨拿著這兩個包袱？”

　　顧淵瞇眼笑了，“你拆開看看？”

　　虞青染好奇地打開一看，里面居然是紅色的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