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宛良種
步邀蓮聽到譚憐愛似怨似惱的腔調，心中莫名地有些恍惚，他仿佛被帶回了一個自己熟悉的心境里，一個自從他離開遷西，便再也沒有體味過的那般尋花問柳、倚翠偎紅的境遇。
他早想領略領略江湖之中的姑娘，可一直不能如愿，那沈晶冰美是極美的，卻只能看，吃不著，范華池、小石子則是連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就連銀珠姑娘現在也都不再圍著自己轉了。
“賣了！”步邀蓮不再啰嗦，一把將沉香木的手串擼下來，拍在桌面上。
剛剛還作勢要走的行商立刻轉回身來，一副笑臉比花還要燦爛，恭恭敬敬地奉上十兩白銀，取走了手串。
步邀蓮拿到了銀子，漸漸找回了當初在遷西時每次從家里拿到錢時的狀態(tài)，氣勢立刻不同于之前，掂都不掂便隨手拍出一塊兒碎銀給店家，帶著譚憐愛揚長而去。
集鎮(zhèn)不大，二人沒走兩步便轉了個遍，正要離開，卻見鎮(zhèn)口來了一伙馬販子，牽著十來匹馬正要到集鎮(zhèn)歇腳。
“步大哥，步大哥?！弊T憐愛柔聲細語地叫住了步邀蓮，眨著一雙大眼睛說道，“咱們一路走路過來，很是辛苦，不如買上兩匹好馬，之后路上也好輕松些?！?p> 步邀蓮一聽要騎馬，便幻想著自己策馬揚鞭的威風樣子，頓時眼前一亮，立刻答應道：“好啊好啊，咱們這就去找他們買上兩匹。”
說罷，他大步向前，走到那群馬販子跟前，大聲叫嚷道：“賣馬的，快把你們最好的馬牽給我看，步大俠我要買兩匹馬騎?！?p> 那幾個馬販子只是來此歇腳的，沒想到在這樣小的集鎮(zhèn)也能遇到主顧，只聽得眼前這位公子哥自稱“大俠”，頗有些好笑，為首的一個老漢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雖然渾身上下都是塵土，衣著的質地卻是極為華貴，立刻收起了怠慢之心，上前詢問道：“不知公子要買什么樣的馬？”
“什么樣的馬？”步邀蓮對馬匹一竅不通，晃了晃腦袋道：“當然是要跑得快的馬，你就說什么馬跑得最快?！?p> “要說跑得快，那還得數大宛良種?！崩像R販一邊說，一邊用眼瞄著跟在步邀蓮后面的譚憐愛。其他馬販見到來了一個洋女人，也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步邀蓮急不可耐地說：“那快給我牽兩匹大宛良種來。”
老馬販嘿嘿一笑：“大宛馬雖快，卻不好養(yǎng)活，必須要吃上好的牧草，還要有人專門遛馬、驅蟲，否則很容易染病。然而這種馬又難以馴服，主人若是騎術不夠高明，或是平時與它不夠親近，它都有可能找機會跑掉。咱兄弟們本錢小，可做不起這樣的生意?！?p> 步邀蓮一嘬牙花道：“害，沒有你說它干什么，你就說你都有什么馬就行了。”
“我這兒有兩種馬，一種是蒙古馬，速度快，善走平地。一種是西南馬，耐力好，善走山地。兩種馬都是既可以乘用又可以挽用，你看你是要哪一種？”
步邀蓮對馬一竅不通，心里嘀咕了一下，問道：“你這里哪一種是蒙古馬？哪一種是西南馬？拉出來我看看。”
旁邊一個膚色黝黑的馬販從馬群中將兩種馬各牽了一匹出來，對步邀蓮勸說道：“山西這邊多是山路，還是買西南馬比較合適?！?p> 步邀蓮看了又看，兩相比較之下，蒙古馬頭大額寬、肌腱發(fā)達，體型姿態(tài)都明顯要比西南馬威風，于是當即決定道：“給我來兩匹蒙古馬?！?p> 他和譚憐愛各自挑選了一匹，拿出剛剛賣掉手串換來的銀子，便要付錢，卻聽老馬販開口道：“兩匹蒙古馬，一共一百四十兩?！?p> 步邀蓮拿著銀兩便開始數，數著數著突然發(fā)覺不對，自己手里只有不到十兩銀子，怎么也不能數出一百四十兩來。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多少？”
“一百四十兩?！?p> 步邀蓮這才醒悟過來，驚叫道：“怎么這么貴？買個丫鬟也才不過五兩十兩，一百四十兩都能買二十多個丫鬟了！”
譚憐愛也在一旁說道：“你們開的價格確實離譜，我記得一匹馬的價錢，嗯……應該不超過二十兩才對！”
老馬販又嘿嘿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嘴的黃牙，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不貴，不貴。你說的二十兩一匹，那是朝廷買馬的價錢，咱們老百姓怎么可能買到那么便宜的馬？再說眼下韃子天天跟咱大明打仗，官兵缺馬缺得緊，朝廷也買不到二十兩一匹的馬嘍！”
步邀蓮心說就算是二十兩一匹我也買不起啊，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身后有個耳熟的聲音說道：
“眼下馬匹雖不便宜，你這兩匹卻也賣到不了一百四十兩?！?p> 他回頭一瞧，原來是剛剛買下他手串的那位行商，不知何時竟也跟了過來。
那行商笑瞇瞇地繼續(xù)說道：“要讓我說，你這蒙古馬雖然壯實，卻還夠不上戰(zhàn)馬的格兒，兩匹加一起賣一百兩正合適。”
老馬販臉上的笑意頓時消退，斜了那行商一眼，嘆氣道：“我這些馬可都是能騎的，眼下官兵缺馬缺得緊，那些丘八們到處搜刮馬匹，想要把馬運到這邊來，可沒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再說我這馬上面的馬具齊全，籠頭、韁繩、馬鞍、馬鐙，一樣不少，還有馬鞭。一百兩也太少了，至少也要一百二十兩才行?！?p> 老馬販剛說完，步邀蓮連忙擺手：“打住打住，這馬我可買不了。不管是一百四十兩，還是一百二十兩，我都拿不出來啊。我手里就這不到十兩了，我哪知道買個馬這么貴啊?！?p> 馬販們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沉下來了，慢慢向這邊圍了過來，心說你錢都沒有就嚷著買馬，我們豈是那么容易消遣的？
這時卻聽那行商又開口了：“公子頭上這頂金絲發(fā)冠，倒是能賣上一百兩銀子，我好心給你多出幾兩，湊齊一百一十兩，不知道這位老爺子肯不肯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