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河岸邊的草兒綠了又黃了,花兒謝了又開了,蝶兒長高了,快要有一米六了,青瘦的臉,少了以往的活潑樣,只有更多的堅韌寫在臉上,被太陽曬的黝黑粗糙的雙手,烙上了漁民特有的模樣。
兩年了,也未見峰兒回來,父親的墳頭已被荒草完全掩蓋,不管蝶兒怎樣去努力扯掉,但它們依然向上般瘋長,生活總是在沉默無語中慢慢的看著你,一切都需要堅強與毅力去面對的,幸好還有酉水河,還有葛澤湖,它們依然如昨天般美麗富饒,讓這艱難的日子有了些許生機……
她自律的如同一臺機器,早晨五點起床,讀英語,讀課文,背公式,忙著煮早飯匆匆忙忙扒一口,六點劃著船去河埠頭,而后跑著到鎮(zhèn)中學,七點前必須到教室,解題預習,這些全要在八點上課前完成,汛期來臨時,她得在洪水中努力艱難的穿行來回,兩年來,風雨無阻居然一次也沒有遲到過!
這些沒人知道的,也不需要人知道,只有那條破舊的木船能懂得她的堅韌與頑強……生活太不易,再難再苦只有自己知道,又何須外道?
她深刻的知道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她要付出比別人許多辛苦才能坐到教室里,所以她比別人更加珍惜光陰與勤奮!
別人午休時,她在拼命的演算數(shù)學題,別人都睡著了,她還要一遍又一遍的復習、做題,每個夜晚透出的微弱燈光照亮了酉水河漫長的夜……
天道酬勤,蝶兒的成績一直是那么優(yōu)秀無可挑剔,大家都佩服她的毅力,都很喜歡她,都想與她成為好朋友,只是,她很少說話,也很少笑,生活的不易讓她的臉上全是淡定從容,再也沒有稚氣了……
但只要你有問于她,她會全力幫你,解題答疑,她總能快速的讓你茅塞頓開,那時的她是微笑的,是自信陽光的,大家都很喜歡這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各種榮譽依然像以前那樣向她涌來,在大家心中的她永遠像神一般的存在!
初三開學了,班里新轉來一位男生,個子高高的,眼睛大而有神,不僅會拉二胡、小提琴,還會繪畫、書法,文化課也不賴,體育也很好,愛打籃球……還真是個全才,才來沒幾天,就被同學們賜以“才子”的稱號!
這個男生叫林澤,岳陽人氏,父母由于工作調動,讓他來此讀書,父親是工程師,專門搞橋梁設計的,聽說鎮(zhèn)里要新修一座大橋,所以專門調他父親來負責這項工程,母親是鎮(zhèn)宣傳部的,一家三口,才到鎮(zhèn)里安家沒多久。
林才子沒來幾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許多同學都是他的崇拜者,天天像尾巴一樣跟在他后面,他也很享受這種榮耀,而唯獨有一個人,卻從來不與他說話,那就是蝶兒,他注意到了,這個秀氣文靜的女孩,每天都是那么忙,眼神冷淡從容,有時一天也沒見她說過一句話,也沒見她笑過,奇怪了,這種女生,林大才子第一次見過。有時他故意去找個借口接近她,問問她數(shù)學題,她認真的給他講解,那種獨到快速的解題技巧讓他驚嘆,
“還真聰明!”
他總是在她給他講完后回到座位時,悄悄的嘀咕著這么一句,
“她笑起來還真是好看!”
他又嘀咕著,為了能看到她的笑,他天天去問題,沒題目問了,就隨便抓一道簡單弱智的去問,
“這個題你難道不會,不可能吧!你再想想?!?p> 于是不再理他了。
“我可真傻蛋,居然讓她發(fā)現(xiàn)了!這下沒臉見人了!”
從這天起,林才子再不敢去問蝶兒數(shù)學題了,也看不到她的笑了,他的心是空落落的……
一天中午,天陰沉沉的,不一會兒電閃雷鳴,雨如傾盆而下,霎時,校園內水流成溪,路面也全積了水,快放學了,這雨還是沒有停的意思。
雨太大了,校門口來了許多接孩子的家長,林澤的父親開著小車進了校門……
酉水河該漲水了吧,我得快趕回去,在洪水中逆流而上的劃船,蝶兒還是害怕的,那洶涌而來的河水從上游卷來大木頭,爛船板,向她的小船沖擊而來,她得全神貫注靈巧的避開,所以,她得趕快回家,在漲更大洪水之前……
放學鈴打響了,蝶兒穿起那件很舊很舊的雨衣沖入雨中,校園路上的積水漫過她的腳裸,她也沒停下,今天早上沒下雨,她穿的是布鞋,這時,全濕了……
“蝶兒,蝶兒,上車,快上車!”
林澤從后面追來,對著她大喊!
“爸爸,把車門打開,”
林澤快速跑到蝶兒面前,走到車前,對爸爸焦急的說道。
“不了,謝謝,我們不同路的!”
蝶兒還是向前跑著,一點也沒有停的意思。
“蝶兒,你的鞋子全濕了,這樣會感冒的,快上車!”
她沒理會他,其實,他的鞋子也早濕了,
“澤兒,給我上車,你傘也不打,怎么回事?”
車里的林媽媽從開著的門探出身來大叫道!
“媽媽,我不要上車,你別管我!”
林澤發(fā)起脾氣來了,當他再往前看時,蝶兒早已消失在放學的人流中……
他站在雨里,一動不動,想哭又不敢哭……
“孩子,上車吧,你衣服全濕透了!”
林爸爸打著傘,從駕駛室走下來,
“爸爸,我要送她回家……”
“知道,可是她早走了!”
林澤上了車,一言不發(fā)!林爸關了車門,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兒子,陷入了沉思,剛才那個冒雨跑的女孩身影已留在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