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煙花絢爛夜空,我第一次見安德烈。
他約我在一間奶茶店見面,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帽子翻在頭上,蓋住眼睛的那個冷血男人。
甚至在心里一直把安德烈當成了那天晚上的那個人,奶茶店小哥給我介紹了他們店的招牌“心諾萌萌杯”。
名字取的怪異,我在奶茶里面只看見紅色的草莓果粒,像是一粒粒紅寶石。
奶茶是女孩子的標配,我把照片給霍玲發(fā)過去,她在那邊嗬嗬的笑。
解釋說著,草莓是酸酸甜甜,愛的味道,象征著年輕男女初嘗心動的甜蜜,喜歡又不敢靠近,若即若離,在戀愛的青蘋果上流連。
我笑說,那也應該是蘋果或是榴蓮,不應該是草莓,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掩耳盜鈴了。
霍玲就笑話我不懂浪漫,說我大直男一個,不會哄小女生開心。
我說,我這叫專情,你們不喜歡從一而終的男人,難道要整天花天酒地,才算是一個靠得住的。
跟她打情罵俏一通,我才發(fā)現(xiàn)奶茶小哥在偷偷盯著我看。
看看手表,我坐了最少二十分鐘,安德烈沒出現(xiàn)。
也許是我來早了,我對奶茶這種沒營養(yǎng)的飲料不感興趣,干脆打游戲。
奶茶店里沒幾個人,小哥就擠過來看了一眼,“嗬”了聲。
“什么年代了,還玩蜘蛛紙牌?”
他的表情那樣震驚,仿佛看見一個外星生物。
我平時練拳腳的時候多,這游戲真是外行,比如這個蜘蛛紙牌也只是打發(fā)一下時間。
他伸指頭過來往我手機上點了兩下,調(diào)成困難模式,我翻了兩張完全堵死。
重新洗牌,再翻,再掛,連試數(shù)次腦子不夠用,我說:“要不然你來試試?!?p> 他也沒接過手機,就在我手上指頭一張張點,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翻到通關。
“你不嘗嘗我的手藝?”
他拿嘴巴努努桌上的奶茶,我問他有啤酒嗎?他真的拿了啤酒過來。
我重新打量他,個子中等,皮膚異常白皙,工裝里面是考究的白襯衣,脖子上最高一顆紐扣都扣得整整齊齊,十指修剪的干干凈凈,西褲寬松得體,白色休閑薄底跑步鞋。
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清爽干凈,下巴上沒有青茬的痕跡,這樣一個似乎靦腆的大學生,卻又透露出成功人士的精明干練。
我注意到他拿起啤酒的手指,關節(jié)粗大,忍不住看了我自己的手一眼。
一個在生活上十分講究的人,我對他的判斷。
就是這樣一個人,給老泰下的挑戰(zhàn)書,在黑拳臺上威名赫赫,殘忍的把一個個對手打死或者打殘。
安德烈打斷了老泰的一條腿,算是給我的見面禮。
這個人,不是站在我病床前那一個。
“啤酒拿來了,你也不賞臉喝一口?”
我把啤酒罐上的拉環(huán)拉開,拉環(huán)內(nèi)部印著幾行小字。
他仿佛友好的笑著說:“送給你。”
我把這小小的鐵皮捏緊在手心,朝他舉了舉酒,仰口一飲而盡。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啤酒,不是奶茶呢?”
“男人就沒有一個喝奶茶的,酒跟男人才是標配?!?p> “這家店……”
“安然的店。”
他根本毫不在意的喝著啤酒,仿佛說的是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我給他盤著,等他回來了,繼續(xù)賺錢。”
“開店真的能賺錢嗎?”
“我賺賣酒的錢,一瓶啤酒,一千萬,夠不夠?”
“太少了,至少……三千萬?!?p> 我伸出三根手指,他目光深邃的看我,默默的笑了。
“你給我?”
“是你給我。”
我站起身,“我輸了,把命給你。另外,我要討個彩頭?!?p> 我雙手撐著桌子微微朝著他俯下身說:“贏了,我要你的一條腿?!?p> 他臉色不變,定定看著我的眼睛,我再說出最后一句:“還給老泰?!?p> ……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老泰的電話,他問我:“你去見安德烈了?”
“嗯……”
老泰的呼吸聲在那邊有些重,我轉(zhuǎn)了個話題問他:“叔!艾倫有消息了嗎?”
他在那邊輕輕嘆了口氣說:“暫時沒有,你們……什么時候打?”
老泰畢竟掛念我跟安德烈的事,一口又把話題轉(zhuǎn)回來,我告訴他:“半個月后。”
拉環(huán)靜靜躺在我的手心,尼古拉俱樂部,臺州有名的地下黑拳道場。
半年前,老泰在這里丟掉了一條腿。
如果是在腿傷之前,也許我會畏懼這場拳賽,因為有太多的顧慮。
短短半年,武師公慘死,艾倫失蹤,我的腿失而復得,老泰殘廢了。
別問我現(xiàn)在為什么不怕了?
我想要這場比賽,只是單純的為老泰報個仇。
傷害我身邊的人,就是傷害我,絕不容忍。
這場拳,我等了整整半年。
“叔!你斷掉的一條腿,我給你討回來,這場賽的賭注,是三千萬,給你治腿?!?p> “我不需要……”
“不,我需要,我要你好好的,跟我回黎城去,叔你忘了,你有女兒了呀!”
“……“
老泰過了一會,語聲沉穩(wěn)的說:“你回來,我把安德烈的拳路,一招一式演給你看?!?p> 放下電話,我心頭狂跳,面對這樣的一個強者,也許拆拳是最好的辦法。
“我跟他打了十四分鐘,他用得最多的,不是拳頭,是腿?!?p> “他一直在避免跟我的拳頭對擊,這一年我反復想這個原因?!?p> “安德烈第一次上黑拳臺是二十五歲,所向披靡,沒有對手,他出道比安然晚,在拳臺上也只呆了三年,從無敗績,三年后銷聲匿跡,直到去年安然敗在你手上,并逃獄,安德烈重返拳臺,三個月時間KO七場,每一個對手在他手下沒有撐過十五分鐘,六死一傷?!?p> “其后他沉寂了兩月,給我遞戰(zhàn)書,那時你在國外治腿,我也只堅持了十四分鐘?!?p> “這十四分鐘,他用的都是左拳,右肘,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的右掌在那三年的拳擊中受傷,一直沒有恢復,所以他在拳臺上只呆了三年,右掌完全廢了,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p> 我腦補了一下他給我拿啤酒,喝酒的姿勢,確實是用的左手,只是在玩蜘蛛紙牌時,用的右手一根食指。
印象當中他的十指修長,骨關節(jié)偏大些,但并不影響手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