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呂清結(jié)束手中的一切后,他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卻又因極度的虛弱而栽倒在血泊里。
自己真的瘋了,自己也成了這福清觀里無數(shù)瘋子中的一個,呂清心想著,他臉上在笑,可僅剩的眼睛卻在不停地流著眼淚。
他做了太可怕的事,但他不愿意去承認(rèn)。
敲門聲響起,是那油耗兒來了。
呂清強撐著最后的力氣,開口讓他進來,那油耗兒說是要來傳令,可他人剛走進來,便愣在了原地。
油耗兒看著這間屋子里的一切,那墻壁和石磚上的血污,那地上被活剝下來的人皮,還有更多被堆在一旁的爛肉。
“嘔!”
油耗兒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彎下腰,然后干嘔了起來,他也終于想明白呂師兄先前讓自己找兩具一大一小的尸體來干嘛了。
“怎么了?”呂清問道。
“老蟾爺……老蟾爺叫呂師兄您過去一趟?!庇秃膬阂贿吀蓢I著,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這個時候叫自己,難道是那老蟾蜍竟還有什么聽音手段不成,他難道聽到了昨夜自己和道原的對話,呂清心里忽然咯噔一聲,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連背后都有些發(fā)寒。
那道原難道反水把我賣了,呂清臉色一變,可接下來不得不去,老蟾爺那邊已經(jīng)叫了。
沉思片刻后,呂清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屋門。
“呂師兄!”
“怎么?”呂清回過頭,看著那依舊滿臉痛苦的油耗兒。
“換件衣服吧呂師兄,有血,他會起疑心的?!庇秃膬簭娙讨鴲盒?,跟呂清說道。
呂清點了點頭,他忽然沉默不語,就那樣看著眼前的油耗兒,看著他的眼神,和他那干瘦的身體。
良久的沉默后,呂清低下頭說:“我會的,謝謝你。”
而油耗兒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呂清也放下了袖口里緊緊握著的刀子。
沒過多久,呂清便又來到了那煉丹的屋子里,他已換回了自己的舊衣服,并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那道黑色身影的旁邊。
老蟾爺依舊在不停地把活人往柴火里塞,那些燃燒的柴火里傳出一陣又一陣凄厲的哀嚎,一股白色的氣流正緩緩流入他身上的那些孔洞里。
見呂清來了,老蟾爺眉頭一皺,“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p> 該死,沒想到這老蟾蜍的鼻子竟然這么靈,呂清下意識心中一緊,差些就手抖了。
“那會兒發(fā)了癲,和人起了沖突。”呂清強壓著噗通直跳的心臟,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老蟾爺聞言點了點頭,似乎對于呂清的瘋癲了然于心。
“來,今日剛練出的人丹,拿一顆去”
老蟾爺言語間甩出一顆核桃大小的黑色丹藥,呂清下意識接在手里,卻發(fā)現(xiàn)這丹藥竟然異常滾燙,他將丹藥拿起來一看,看到丹藥上竟然還有那極微小的人臉。
“過去這東西是不賜給你們這些弟子的,但如今你已修成了詢師,詢師一脈同樣需要修行,所以先吃一顆試試?!?p> 呂清聽著老蟾爺?shù)脑?,然后看著手中的丹藥,他一直沒有說話,仿佛像是在發(fā)什么愣。
這就是用活人練成的丹藥嗎,這個世界所謂的修行都是如此詭異和恐怖嗎,可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樣的世界里。
是我造了什么孽嗎,還是老天爺就是要折磨我。
無數(shù)的念頭在呂清的腦海里交織,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了。
“老蟾爺……修仙,一定要這樣嗎?”呂清有些遲疑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蟾爺忽然渾身一僵,但他卻并未回頭,只是輕聲回答道:“不,你的仙如何去修,只取決于修仙那一刻時,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要記住,修了仙,就再也不是人了,既然不是人,那么人原本會擁有的某些東西,就自然也失去了?!崩象笭敺畔率掷锏臇|西,然后轉(zhuǎn)過身來,煉丹房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他臉上浮現(xiàn)的笑容交雜在一起,顯得是如此的滲人。
“為師送你一句話吧,不要聽,不要看,不要相信,也不要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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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很快便到了此月的十六。
這是一個很古怪的日子,在這一天,福清觀里竟然沒有絲毫的嘈雜。那些尸人不見了,也沒有任何人在端著藥引子來回奔波,磨坊也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仿佛這幽暗的道觀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沒有任何人被允許出屋門,整個福清觀從天剛亮起時,便只能聽見一種聲音。
那就是老蟾爺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呂清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隔著窗戶,他看到了天空中跌落的一只死鳥,那是道原的暗號。
呂清換好衣服,然后將心鉤再次吞進肚子里,那股熟悉的劇痛再次傳來,他的額頭上都開始有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但呂清忍耐住了,他緩緩?fù)崎_門,然后慢慢向老蟾爺修行的大殿中走去,他一邊死,一邊死死地捂住袖口。
在那里面,有那老蟾爺?shù)男哪А?p> 呂清實在太痛了,明明很短的距離,但他卻走了很久。
等到他剛走到殿門口時,一聲狂怒的咆哮從那殿中響起,隨后他親眼看到兩個弟子被活活撞出了殿墻,然后砸在道觀的地上,變成了肉泥。
這場賭博已經(jīng)開始了,但那道原似乎真的賭對了。
因為接下來便是那老蟾爺?shù)沧驳貨_出了大殿。
他此刻不著寸縷,整個身軀如同真正的蟾蜍那樣膨脹起來,許多張人臉在他的身體表面凸現(xiàn)出來。
他那脖子后面的眼睛,也在瘋狂亂轉(zhuǎn),流下了黑色的血。
老蟾爺似乎失去了一部分神智,他左顧右盼地咆哮著,沒有說話。
而隨即從殿中又竄出來了幾個黑袍弟子,他們以道原為首,手中都拿著一把長劍,上面似乎還貼著什么東西,那應(yīng)該是道原教給他們的。
道原看到了一旁的呂清,他深吸一口氣,然后大喝一聲,就這么直接朝老蟾爺沖了過去,身后幾人也隨即跟上。
老蟾爺大手一揮,一陣勁風(fēng)吹起,一名黑袍弟子竟直接在半空中化為了肉沫,而他那油膩的身體上,卻又多了幾張凸出來的人臉。
老蟾爺似乎因施法而遭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他被迫彎下腰,然后低聲說道:“好你個道原,竟然愿意為了那半顆蓮母種,在我這福清觀里待了十年?!?p> 道原一聲不吭,神色嚴(yán)峻,他看上去的確精通武功,竟以極快的速度將劍捅進了老蟾爺?shù)男乜凇?p> 隨后那老蟾爺竟然仰天發(fā)出了一聲嬰兒般的哭聲,然后用力將手一指,那道原連同其他人,竟然全部從腰部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