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zhàn)斗過后,悲傷的氣氛蔓延在所有活下來的人身上,凱叔作為將近五十歲的人被紅眼喪尸撞飛,受了很嚴重的傷,身上被割開的傷口多達十幾處。左臂撞在原木上骨折兩處。
五十二人的聚集點,現(xiàn)在僅僅剩下二十人。還好外科醫(yī)生畢展輪還在,和喪尸的搏斗雖然令他筋疲力竭,好在沒受什么傷,此時拿出僅剩的消炎藥和繃帶為活下來的人處理傷口。
此刻,人們的情緒幾乎徹底崩潰,在這場為了求生的戰(zhàn)斗中他們失去了僅存的朋友或是親人。
“很高興看到你能活著回來?!?p> 江程抬起頭,粟子琳的運動服上沾滿了黑色血液,不清楚她殺掉了多少喪尸。
“我很抱歉?!?p> 粟子琳上前一步,踮起腳緊緊抱住江程,閉上眼睛耳語道:“沒事,安全就好?!?p> 江程略有嚴肅的表情溫和了些,“你應該累了吧,先休息下,我還有要緊事找凱叔。”
粟子琳突然向江程手中塞了什么東西,隨后背過手去有些神秘的對江程說道:“喏,這個給你,無論接下來有什么計劃,不要忘了我們倆的約定?!?p> 江程張開手掌,這是一顆被打磨光亮的7.62毫米口徑的子彈,彈殼靠近底部的地方,一邊刻了個“琳”,另一邊則是“程”。
此時凱叔坐在棚屋里,左胳膊被木頭夾板固定住,剛才在雨中作戰(zhàn)不僅受了傷,身上還完全淋濕了,后背上劃得幾處口子不斷滲出血液,疼得他面色發(fā)青。
畢展輪幫他脫掉上衣,用酒精進行簡單的消毒處理:“還好,這樣的傷還不需要縫合,嗯——有兩處稍微有點深,可惜,我這邊沒有用來縫合的工具。”
血止住過后,畢展輪從旁邊的火堆里拿出一根燜燃的木頭,有填了幾個干燥的柴火進去,“你身上已經濕透了,盡快烘干吧,避免感冒,感染。我去幫其他人了。”
凱叔輕輕點了點頭,此刻他心里清楚,這次的災難不可避免,農作物難以維持,雨天連綿不停。異變又時而發(fā)生,就算是沒有喪尸的襲擊,等到食物耗盡,又沒有新的食物來源進行補充,必然會有內部爭斗。
他明白,其他人自然也明白,從這場實驗一開始,幾個月內找不到逃出高墻的辦法,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忽然他聽見了腳步聲,是江程和陳從熙。
江程將這幾天在外面所有的觀測,調查。此刻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凱叔。
凱叔原本因為身體虛弱和失血,頭腦有些發(fā)暈,可隨著江程的講述和陳從熙的分析,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也越睜越大,似乎是被二人的話震驚到了。
“這幾天我根據之前的觀測,筆記內容,還有城市的線索大致整理了一下?!?p> “這是一場大型的模擬實驗,從一開始實驗品就是固定的。你,我,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曾經作為實驗品在這里出現(xiàn)過。這場人為操控的實驗,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輪了?!?p> 凱叔直起腰,“這一點我大概能猜到,那些異變的喪尸累積了那么多,足以說明時間之久?!?p> 江程點了點頭:“而且這場實驗,從來沒有任何一批幸存者找到逃出去的方法,無一例外的,它們都失敗了?!?p> “那我們該怎么辦?在這里等死嗎?”
江程從墻上取下那副由所有狩獵隊共同繪制的地圖,用手點了點因為喪尸過多而沒有探明的聚集點上側。
“實驗本身并沒有逃出去的方法,但是并不代表這個實驗沒有漏洞。”
“人們的記憶被抹去,這需要極其高級的腦神經技術??墒怯械臅r候我們會恢復一部分記憶,說明這種抹除并不是永久性的,而且正是這種記憶讓部分人猜測到了實驗的目的,而不是在盲目的尋找出口。這是漏洞之一。”
“其次,實驗用一些手段改變喪尸的行為,高墻內的天氣,卻無法做到精確的控制,在整個高墻中心的,控制中樞,又無人看守,遍布的工廠,高樓。卻沒有明顯的設計規(guī)律,這又是一個漏洞?!?p> “第三點,也就是我們唯一有可能出去的機會,就是我所指向的位置?!?p> 三人共同看向那塊地圖的迷霧,“我所指的地方,是一個回收工廠,一個幾乎全自動化的沼氣池,可能的作用是回收多余的喪尸和每次實驗過后的尸體,以及高墻內這么多生物產生的有機物廢料,同時,這個工廠又有配套的發(fā)電裝置,為環(huán)境設施供能?!?p> 陳從熙說道:“沒錯,這也曾經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碎片里,我們目前的計劃是,引開喪尸,然后派兩個人,帶著我們所有制作的或者是找到的炸藥汽油桶,到管道處點燃,因為時間匆忙,沒有辦法鋪設足夠長的引線躲到安全距離,所以,這兩個人都會死?!?p> “隨后,沼氣管道會被引爆,整個工廠幾乎緊貼高墻,一部分管道和供電設施又沿墻鋪設為穹頂?shù)奶鞖庀到y(tǒng)供能,那一片的高墻會受到最激烈的爆炸波及,同時墻體受到嚴重損傷,高墻的承重結構遭到破壞,預計在百米內的高墻都會坍塌?!?p> 凱叔聽到后有些難以置信:“這么說,你們準備炸毀一部分高墻,然后從缺口逃出去?”
江程道:“沒錯,就是這樣,雖然聽起來這個計劃有些瘋狂,我們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什么連鎖反應,最重要的,會不會引起整個高墻主能源驅動的損壞,從而引起更大規(guī)模的爆炸?!?p> “但是?!苯虈@了口氣,“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如果我們成功了,那么其他的幸存者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且逃出去。”
“而且要快,不知道主導這場實驗的人使用了什么手段,沼氣系統(tǒng)附近長期存在著許多喪尸,并且這些喪尸不會受到外界影響,就好像這個工廠里面有什么東西死死的吸引著它們,只有一種情況?!?p> “就是目前的喪尸周期性的狂躁狀態(tài),這段期間,喪尸會更容易受到食欲,聲音的影響做出應激性反應,但是從以前幸存者的記錄來看,這種狀態(tài)通常只會持續(xù)兩天,現(xiàn)在已經是第二天白天,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以現(xiàn)在的狀況很難有機會撐到下一個周期?!?p> 聽到這,凱叔苦笑了一下,“我一開始建立這個聚集點的目的,是為了能夠讓意外卷入這場實驗的人能夠相互照應,不指望能夠相互理解,但是能生存下來,這就足夠了?!?p> “可是現(xiàn)在來看,我們身處的地方遠遠要比當初想的殘酷得多。”
江程說道:“你之前做的并沒有錯,也許我們兩個的身份互換的話,我也會有同樣的選擇?!?p> “死去的人,無法復生?!?p> “活著的人,還需不斷前行?!?p> “我見過的死亡遠比這多,畏懼,并不是一個好的借口?!?p> 凱叔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其實他從未感到過絕望,如果結局一定是死的話,不如死在逃離這里的路上,“江程,你在危急關頭能夠想到我們,我很感激?!?p> 江程點了點頭,“計劃是這樣的,我開著那輛越野車,負責引走工廠里面所有的喪尸,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夠困住那些頭腦簡單的家伙一段時間,只不過那只紅眼喪尸原本并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p> “你的任務是從聚集點中找到一個可靠的,能夠攜帶這些炸藥進入工廠內的人,這一點很重要,然后你們退到離工廠的爆炸中心一公里外尋找掩體,一旦爆炸發(fā)生,高墻倒塌,煙塵略微散去,立刻向外跑。”
凱叔問道:“那你呢?你該怎么出來?!?p> “我會想辦法甩掉喪尸,你們不要等,我會盡量活著回來?!?p> 凱叔自然明白江程的用意,只不過他不清楚引走這么多喪尸究竟有幾分生還的勝算,他看向江程那向來毋庸置疑的眼神,心頭無比沉重。
“那就,照你說的做吧,天馬上大亮了,兩個小時后,我們出發(fā)。”
凱叔召集了所有人,把江程對他說的狀況跟剩下的人簡要重復了一遍,當說道有一個人需要去主動炸掉沼氣工廠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那不可思議的表情,同時又有些木訥,有些人聽到有機會出去先是重燃希望,大部分人聽到這計劃感覺可行性并不高。
凱叔再次跟眾人陳述利弊,突然人群中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你這個瘋子!這明明是想拉著我們一起死!既然要去炸那個什么破工廠,你怎么不自己去!”
在剛才的戰(zhàn)斗中,凱叔與紅眼喪尸搏斗過程中身上多道傷口,手臂兩處骨折,失血過多,現(xiàn)在能夠趕路都是問題,那些炸藥加上汽油少說六十斤,又怎么可能背的進去?
他剛想反駁,可這人他知道,在剛剛抵抗喪尸的時候他失去了一位親人,凱叔沉默了,他知道現(xiàn)在這個結果大家應該無法接受,大部分人缺乏這個勇氣,不敢殊死一搏。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下面二十人交頭接耳,突然嘈雜起來。
“都給我閉嘴!”隨著江程的這句話,還有他從腰間拔出的槍,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拔蚁氍F(xiàn)在的處境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如果有人愿意留下來自己等死我也不反對?!?p> “至于你?!蹦鞘萑醯哪凶诱驹谙鄬壳暗奈恢?,江程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從人群中拖出來,“你難道覺得只有你一個人在冒險嗎?我要一個人引開工廠的喪尸群,你覺得這樣瘋狂的行為,何嘗不是你眼中的送死?”
那瘦弱男子精神崩潰,又害怕江程會一槍崩了他,只能低著頭嗚嗚哭。江程抬起頭,目光掃向下面所有人。所至之處,人們都低下頭不敢對視。唯有粟子琳聽到江程的話后,神情有些激動,想要沖到前面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程皺了皺眉頭示意她一會再說,于是繼續(xù)看向左手邊的人,突然,人群中洪亮的聲音響起:“我來吧!”
凱叔看向這名男子,個子不高身材壯實,平日里不多言語的人,脖子上有一處青色胎記。
凱叔記得他,他是最早和聚集點一起求生的人之一,和他的妻子一起來到高墻內。知道他姓韓,卻忘了全名是什么。
“不!你不要去!”一旁的女子聽到這話,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緊緊抱住男子,生怕他要去做傻事。
男子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很抱歉,我曾經對你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從我們相識之后一直如此。可如今我沒有辦法再陪你走下去了,記住,一定要活著出去,知道嗎?”
他的語氣是如此溫柔,好像要經歷的不是一場生離死別,而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出差,一次度假。
女子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把臉埋在他胸口,止不住地哭出聲來。
“小韓,你還有妻子,為什么這么做?”凱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表n文羽輕輕放開妻子,隨后拉起袖子,他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黑線,說明異變已經持續(xù)很長時間了。
韓文羽沉吟片刻,說道:“我不想變成那些怪物,如果生命沒剩下幾天的話,我想——最后保護我的愛人一次。”
眾人都沉默了,即使經過如此的生離死別,他們依然為這樣獨屬于人類的情感而震撼。
凱叔走到韓文羽面前,“謝謝你,我和其他人會盡力保護你妻子的安全。”
韓文羽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張就交給你們了?!?p> “所有人!準備好自己的武器,彈藥,沒用的東西都扔掉!半個小時后,我們向工廠方向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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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這么做嗎?”馬擇維找到江程,想問問這計劃到底有幾分可行性。
江程剛想說話,被走來的粟子琳打斷了,“江程!你這是在送死!”
看著粟子琳一臉緊皺眉頭生氣的表情,江程卻突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
“沒什么。”江程說道,“你還不了解我,引開喪尸,炸掉高墻,我再開著車轉一圈回來跟你們一起撤離,就這么簡單。”
“那我和你一起去引開喪尸。”
“哎?這——”江程一下語塞,他要做的并非簡單的引開喪尸,而是要把它們帶到附近的另一個工業(yè)園,那里經過勘測同樣有不少喪尸,且地形復雜,他只是大致規(guī)劃出一條路線用于逃生,并且把喪尸引到里面后要關閉工業(yè)園的大門,防止喪尸受到沼氣工廠和爆炸聲的吸引折返。
原本江程大致覺得這個計劃可行,但是見到那個有統(tǒng)御能力的紅眼喪尸后,覺得困住喪尸可能并非易事,他不能讓粟子琳跟去。
沒經過太多思考,江程說道,“聽著,你現(xiàn)在只有一個任務,就是跟著大部隊一起,活著逃出去?!?p> “不許騙我!”
江程的笑容又恢復到了臉上,他握住粟子琳的手,說道:“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你看——”
他拿出一塊由金屬打磨而成的箭頭,上面刻了一個“琳”字,“這塊箭頭是給你準備的,等我活著回來,我會把它親手交給你,相信我?!?p> “好,我等你的消息。”
粟子琳離開后,馬擇維問道:“所以說你很有把握?”
江程聳了聳肩,“沒有?!?p> 馬擇維:“。。?!?p> 江程整理了一下汽車和聚集點里面剩下的炸藥和一個燃燒瓶,與此同時,旁邊的陳從熙隨手翻了翻之前從中心高塔的地下帶回來的材料,一大堆打印出來密封保存的紙張,紙張是使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上面的文字甚至只是淡了一些,并不妨礙閱讀。
陳從熙一直沒來得及研究這么多材料,眼下似乎也沒這個必要了,紙張散落到地上,余光中忽然瞥到了一句話,“當數(shù)量下降到百分之一的時候,實驗會重啟?!?p> “重啟——”
陳從熙忽然感覺到頭部一陣劇痛,“是記憶碎片!”他有些激動,這一次的記憶碎片含量如此之大,強撐著扶在旁邊的棚屋上,他忽然以上帝視角一般審視著高墻,一輛輛車從敞開的大門進入高墻內,打掃著戰(zhàn)火留下的殘骸,那是上一次高墻內因為食物發(fā)生爭奪留下的痕跡。
不僅僅是尸骨,而是被人啃食過留下的尸骨。
他看著垃圾車把這些清理干凈,送入沼氣池,天氣系統(tǒng)降下大雨,就好像這次實驗從來沒有進行過一樣。
“第五次實驗失敗了?!标悘奈跽卵坨R,嘆了口氣。
此時他的機械助理走過來,“陳先生,戰(zhàn)爭已經爆發(fā),總部讓您盡快撤離,飛機已經在停機坪上了?!?p> “嗯,臨走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做一下。”
“好的,請您吩咐?!?p> “把我的記憶樣本,再從兵團里面調一個記憶樣本出來,載入高墻的系統(tǒng)內,給高墻啟動循環(huán)模式,設定時間為最大,其余控制系統(tǒng)休眠,災害系統(tǒng)只保留三個,重啟閾值設置為百分之一,外界觀測只留下數(shù)據記錄設備?!?p> “明白了,先生?!?p> -----------------
視角回到現(xiàn)在,陳從熙深吸幾口氣,“原來如此!”只可惜在最后一刻陳從熙才找到了高墻的根源,這場毫無止境的實驗的根本目的!原來僅僅是一句“啟動高墻的循環(huán)模式?!?p> 如此喪心病狂的實驗,自己又是怎么卷入這個實驗的,戰(zhàn)爭爆發(fā)了?什么戰(zhàn)爭?這個總部又是什么組織?他的記憶被修飾太多,根本無法找到其中的真相。
江程試著啟動了車輛,雖然車門,車窗和一些結構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最重要的結構都完好無損,引開喪尸應該是綽綽有余了。
在這最后的半個小時里,剩下的二十人多數(shù)悼念了來到高墻以來死去的親人朋友,并做好心里準備。
鄭隆平日里最好儲存零食,此時把存的巧克力和飲水都發(fā)給大家,為等下的突發(fā)情況保存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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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骨折的劇痛,身體和心里的壓力,凱叔從地上坐起來,感受到極其虛弱,但是他仍然憑借著頑強的毅力和已經起效的止痛藥效果挺了過來,是時候和高墻做個了斷了!
“所有人!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