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刺客、侍衛(wèi)、士兵
第六章：糖衣荊棘
“師父，在書房里吃飯真的沒事嗎？”光君雙手接過木曦遞過來的碗，吞下一口口水，有些表里不一。
聳聳肩，木曦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如果違反某些規(guī)矩并不會產(chǎn)生什么不良后果，那隨機應(yīng)變，偶然違反一下也無需上綱上線?！?p> “師父所言極是！”光君迫不及待地抄起勺子吃了一口，然后開始用勺子扒拉……再然后……直接端起了碗……
看著光君狼吞虎咽的模樣，木曦不由得一笑，“慢點，別嗆著……”
木曦話音未落，便一語成讖。
“噗……咳咳……”光君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咳……咳咳……”
木曦笑著搖著頭遞過餐巾，“你是幾百年沒吃過飯了？”可木曦轉(zhuǎn)念一想，在某種程度上，還真有可能。
“咳……師父……”光君笑得有些氣喘吁吁，“不是，您剛才……說話的樣子好像一位老父親……”
可笑著笑著，光君的眸中一縷黯然閃現(xiàn)，笑聲戛然而止。
“嗯，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p> “啊……啊咧？”
“誰讓你喊我?guī)煾改?。?p> “嘖?！惫饩肿煲恍Γ耙彩桥??！?p> 不一會，光君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低著腦袋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五六分鐘后，木曦放下碗，“吃這么快，傷胃。”
木曦冷不丁地開口，激得光君一個機靈，“啊……”
隨即，光君抿了抿嘴，抬起右手，“可文獻里不是說連死亡都能夠逆轉(zhuǎn)，不是嗎？師父，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我現(xiàn)在卻能活著，足見‘生之核’的強大?！?p> 聽著光君輕描淡寫的不屑一顧，木曦覺得有必要給光君好好地上一課，“那師父問小君幾個問題。為什么你能擁有生之核的靈火，并利用它逆轉(zhuǎn)死亡？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還有，小君覺得真的存在‘免費的午餐’嗎？”
光君愕然，自己的確有些不屑，可這不屑也是偽裝出來的“不屑”，目的還是“詐”。
【看來師父真的知道些什么。】
“啊……果然……我就想如果我跟……那您……”光君僵笑著，手懸在空中，不知怎么說下去。
木曦一愣，意識到自己的回答等于變向肯定了光君就是文獻之中的弟弟，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弟弟。
木曦嘆然，看著出神的光君，“小君，交給你了。”言畢，將餐盤遞給光君，用手比劃了一下廚房的位置，“浴室在廚房對過的房間，收拾完洗個澡會舒服一點，換洗的衣物浴室里有?！?p> “啊……好的，師父?！惫饩硬捅P，無奈地朝著廚房走去，吃人家的嘴短，只能乖乖地被人使喚。
“十二三歲的少年沒有幾個是會喜歡做家務(wù)的?！蹦娟乜粗饩惶樵傅谋秤?，笑著嘆氣，心里已做好準備聽到盤子被打碎的聲音看著光君手足無措的樣子。
【嘖，居然被這家伙套話了……不過至少說明他看了我特意為他準備的文獻?！?p> ……
當(dāng)木曦忙完，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卻看到光君已經(jīng)將碗筷洗好，將它們放入消毒柜。
光君背對著木曦將盤子放入消毒柜，卻精準地感知到了木曦的到來，“師父，您不是有廚房機械嗎？您還親自下廚，真是辛苦了!”
眉毛一挑，木曦盯著光君折垂的耳尖，明白了：這小子表面上是在說我做飯辛苦，實際上是想說明明可以用機械完成的工作，卻要使喚他來洗刷。
木曦笑了笑，自己對于光君的了解算是加深了一步，“結(jié)束了來書房找我?！?p> “好的師父?！惫饩龑⒈P子和餐具認真地清洗，甚至還將木曦沒來得及收拾的廚房收拾整齊，完全不像是不會做家務(wù)的樣子。
……
晟曄背著竹籃，站在數(shù)人合抱粗的樟樹下，將手掌摁在樹干上，煜色從手掌所覆蓋處向上漫溢。
樹冠蒼翠，漸變明煜灼灼。風(fēng)息涌律，星火明煜飛揚，渲染四境。
【“演之核”，溯光永恒之境。】
煜色靈火在晟曄肩頭燃起。
進入“永恒之境”的靈境，晟曄見到盤坐著的九有些許的頹廢，卻難掩興奮，肩頭上，墨色的靈火在躍動著。
“辛苦?！本疟犻_眼睛，聲音仍透著哽咽嘶啞。
“采了些藥草?！标蓵戏畔轮窕@，取出藥臼與藥錘，“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還暫時離不開這里?！?p> 九睜開雙眼，看著晟曄將藥草放入藥臼中搗碎，“竟然還有?！?p> 晟曄抬頭看向九，“它們一直都在，靈藥靈藥，受到靈火影響的藥草，既然靈火仍然存在，它們就不會消失。”
“謝謝?！?p> “有事？”
“……”
“有話直說?！标蓵贤Ｏ率种械幕睿粗拧?p> “……”九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啟齒。
“好了，趕緊的，從來不會說‘謝謝’的人半天之內(nèi)說了兩次‘謝謝’，你要說沒事，那就只有你腦子壞掉了?！标蓵侠^續(xù)搗弄著，“扭扭捏捏的，不像你的風(fēng)格。”
“呼……”九呼了口氣，下定決心，“我想讓您教我掌控落之核的靈火?！?p> 晟曄似乎沒聽到一樣，仍是忙著自己手上的活兒。
“您愿意嗎？”九抿了抿嘴唇。
晟曄依舊不為所動，從竹籃里拿出濾網(wǎng)和瓷碗，濾網(wǎng)放在瓷碗上，將藥臼里的糊糊傾倒在濾網(wǎng)上。
九用小虎牙使勁咬了咬嘴唇，酸痛，“可以嗎？”
晟曄抬起頭，露出玩味的笑意，“理由？”
九看了看晟曄，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落之核的靈火。
“想明白了？”
“嗯?！本诺皖^，微笑。
“你還是放不下他?！标蓵嫌盟庡N壓了壓濾網(wǎng)里的殘渣，“你想讓我教你如何掌控‘落之核’，讓它不要失控？”
“嗯?！本诺拖骂^，“‘落之核’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他。”
“我?guī)筒涣四恪！标蓵弦稽c也不藏著掖著，“你之所以控制不住，之所以會影響到他，原因還是你們倆之間的契約?！?p> “已經(jīng)解除了。”
“我是說與生俱來的契約?！标蓵蠈堅谷胄」拮永?，再次往藥臼中加入草藥，“雙子契約，妙不可言?！?p> “……”九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他會過得很好，木曦會照顧好他?！?p> “他喊你哥哥，所以他需要你。”
“……”
“不要自我欺騙，九，直面自己很難。我知道，你擔(dān)心自己會變成那個人的樣子。的確你的擔(dān)心不是毫無必要，可在我看來，這是很好解決的問題?！?p> “怎么……”九脫口而出想要詢問，卻又打住，“您不要安慰我了?！?p> “你想保護弟弟啊，所以這就解決了。你是靈火的持有者，核的使者。重要的從來不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而是你準備用它去做什么?！?p> “如果只要明白這些空巴巴的道理，那為什么還會有人走錯道路？”九呵呵一笑。
“其實說白了，你需要的是安全感與力量，你不缺少信念，你也不需要我的幫助。”晟曄一語道破，“說的更簡單一點，你想要保護別人，你也需要被人保護，是嗎？”
九默然。
“雖然我是木曦的老師，但他比我優(yōu)秀?！?p> “既然如此，當(dāng)初的契約與尋覓有什么意義？明明解鈴人就在您身邊。”
“對啊，解鈴人就在我身邊，我沒有意識到。”晟曄雙手一攤，一副懊悔的樣子“重要的人往往就在我們身邊，可我們往往會忽視他，總有一天，我們會后悔?！?p> 九心頭一空，隕落感隨機侵蝕襲來。
“當(dāng)時我以為木曦與我是一樣的人，并不適合成為解鈴人?？晌义e了，他與我雖是師生關(guān)系，卻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亦與我不是一樣的人，所以他適合成為解鈴人。”
“有何不同？”九琥珀色的瞳眸迸發(fā)出精彩。
“舟至江心，將傾，需殺一人獻祭江神，以求余者安生。如果是我，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我認為作用最小的那一個人?！?p> 九沉吟良久，“我想知道，木曦會怎么做？”
“這要你自己去向木曦學(xué)習(xí)?！?p> “他會犧牲他自己？”
“不，他不會殺死任何一個人?！?p> “……”九愕然，無言以對，想不到木曦究竟會怎么做。
“你知道老師和師父有什么區(qū)別嗎？”晟曄笑問。
“……”九沉默著一笑。
“我可以當(dāng)你的老師，卻當(dāng)不了你的師父，而你需要的是一位優(yōu)秀的師父。我教不了你如何去保護別人，保護自己。如果你有想法，你可以向木曦拜師。當(dāng)然，那時候，你弟弟估計會比你優(yōu)秀很多吧，你也不希望到頭來，你要被你保護的對象所保護吧？”
九抬起頭，與晟曄四目對視，“您的激將法很高明?！?p> “不，如果你沒有選擇我說的，那就不高明。”
“可是我已經(jīng)承認您的高明。您說的很對，我想保護別人，也想被人保護，但是我有我必須保護的對象，有我未竟的責(zé)任。”
晟曄有些欣慰，點了點頭，“是啊，很高興你能這么說，的確，責(zé)任，如果一個人能夠主動擔(dān)起一份責(zé)任，那他將所向披靡?！?p> “九，你知道嗎，你我皆是凡人，而非神明。世上最可怕的，并非神明的憤怒，而是為了抵達彼岸，奮不顧身的凡人?！?p> ……
二樓陽臺，木曦依靠著欄桿，手里玩弄著一只與手腕上相仿，小了一號的“藏”。
洗漱完的光君正愁怎么弄干自己的大尾巴，卻無意間摁到了墻上的按鈕，壁掛式的烘干機從墻壁內(nèi)顯露出來。
一邊烘烤著尾巴和頭發(fā)，光君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師父又不是“新人”，而且整間浴室的設(shè)計都是很傳統(tǒng)的設(shè)計，甚至連洗漱用具都是很傳統(tǒng)的，卻安裝了壁掛式的烘干機？
很快，濕漉漉的尾巴變得干爽，光君打開柜子，取出了木曦給自己提前準備好的換洗衣物。
“唔，質(zhì)感好舒服?！惫饩嗔巳嘈乱路行@喜。
穿戴完畢，光君站在落地鏡面前，與鏡中上白下黑的少年四目對視。
五分白，三分藍，兩分黑的兜帽衛(wèi)衣，黑色軍裝褲。
琥珀色的大尾巴和大耳朵與瞳孔。微微一笑，會露出小小的酒窩和尖尖的虎牙。
“好像……”光君盯著鏡子，“他和我好像，九……”
【哥哥……】
光君甩了甩腦袋，瞇了瞇眼睛，“他應(yīng)該比我高一些，看上去，更成熟一些……”
走出浴室，穿堂風(fēng)橫過，有些微冷。光君下意識地戴上兜帽，發(fā)現(xiàn)兜帽上已經(jīng)留好了兩個洞來釋放自己的大耳朵。
隨風(fēng)而來，似有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奶糖甜味。
“來了？”木曦聽到腳步聲，推開陽臺的玻璃門，走進書房，示意光君先坐下?？晒饩驹谧慌缘饶娟厝胱蠓讲抛隆?p> “好，先問小君一個問題，你覺得老師和師父，有什么區(qū)別嗎？”木曦撐著下巴發(fā)問。
“師父包含老師的作用，且大于老師的作用?！惫饩D了頓，“我感覺‘師父’像是‘老師’和‘父親’的并集?！?p> “嗯，這個，送給你?！蹦娟貙ⅰ笆直怼边f過，戴在光君的手腕上，注意道光君的手上不僅骨節(jié)分明，血管清晰可見。
【這孩子，挺瘦的?！?p> 木曦有些心疼。
“我將它稱作‘藏’，取自‘無盡藏’。”木曦指了指光君的手腕與自己的手腕，食指在自己的“藏”右上的按鈕輕輕一摁，表盤亮起，輕輕劃動著表盤，再次摁動按鈕，藍色光束伴著白色的粒子噴涌而出。
木曦將手伸向光束之中，取出一管藥劑，“粒子化儲存，很方便，而且儲存量巨大，也是最實用的功能?！?p> 光君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謝謝師父?！?p> 木曦擺了擺手，“不急，功能還有很多，不過，需要先行激活?！?p> 言畢，光君戴著“藏”的左腕像是被蚊子輕輕地叮了一下，表盤隨即亮起。
“‘藏’A2正在綁定，等待認證并聯(lián)接系統(tǒng)?！狈块g內(nèi)，光腦悅耳的女聲聲音響起，淡藍色的全息屏幕懸浮顯現(xiàn)在二人之間。
木曦在自己的“藏”上一摁，“開啟‘藏’A2認證，啟動碼：MXGKr001TMAX夜火。授權(quán)‘藏’A2身份識別碼：GJ0914ZSc夜火?！?p> 光君雙手撐著座椅身體前傾，呆呆地看著木曦操作，瞳眸中躍動著好奇的光澤。
“啪！”木曦打了個響指，嚇得光君一個激靈。
“別發(fā)呆，這是你第一份身份資料，精神點?！?p> “嗯。”光君挺了挺胸，豎起大耳朵，睜大了眼睛。
網(wǎng)狀的藍色光束散射在光君身上，將影響資料上傳到系統(tǒng)。而不久前的“叮咬感”便是血樣的采集，DNA生物數(shù)據(jù)也已經(jīng)上傳系統(tǒng)。
“請為GJ0914ZSc夜火進行權(quán)限授予?！?p> “嗯……”木曦看向光君，笑問，“想要什么級別的權(quán)限？”
“啊……”光君愣住了，“都……都行吧……師父覺得我需要多少權(quán)限就給多少好了?！?p> 木曦點點頭，“授權(quán)指令：MXGKr001TMAX夜火；授權(quán)級別：MAX?！?p> 當(dāng)聽到“MAX”的一瞬，光君先是詫異，隨后垂下腦袋在思考著什么。
“授權(quán)后，授權(quán)對象的身份識別碼將升級為：GJ0914ZScx夜火。”
“確認授權(quán)?！?p> “已完成?！彪S著提示音結(jié)束，全息屏緩緩消失。
“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叫木曦，木頭的木，晨曦的曦?！够稹M織的‘守門人’?！蹦娟刈⒁獾焦饩痤^，在盯著自己看，“至于什么是‘夜火’組織……”
“生命至上?！惫饩摽诙?，“這是夜火組織的宗旨，對嗎？”
“嗯？”木曦挑眉，卻不著急開口。
“您讓我看資料了，不是嗎？”光君解釋道，“不過也就了解到這么多?！?p> “好，簡單地說，小君可以把‘夜火’組織理解成‘執(zhí)法者’的組織，但不是所有成員都是‘執(zhí)法者’?！?p> “您肯定是?！?p> “嗯……”木曦沒有明知故問光君是如何知道的，畢竟，這孩子捕捉信息的能力實屬一流。
嗯？木曦似乎聞到了一絲奶糖的甜味，而這種‘甜味’更像是一種抽象的信息，而非主觀的感受。
【感覺變了?！?p> 此前是一種帶著刺，消沉與積極并存的“荊棘草”清刺的苦，而此刻的信息是一種被陽光曬化了的奶糖的甜。
不會錯的，F(xiàn)基因的攜帶者在喚醒靈火的時候都會獲得一種“信息”，而這種“信息”，能夠很好地展現(xiàn)“信息”持有者的一些性格特征。
此刻，光君所顯現(xiàn)出的是一種被陽光融化的奶甜，可木曦覺察到在這親和的“信息”只是包裹那清刺苦感的糖衣，其內(nèi)核仍是無盡的荊棘。
“小君，我現(xiàn)在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三個視情況而定我能否如實回答的問題。如果我不能如實回答，我會向你表達拒絕，同時會消耗一次提問的機會?！蹦娟叵蚝罂吭谝伪成稀?p> 【奶糖的軟漸變成荊棘草的刺。糖衣在融化，荊棘逐漸顯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