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刺客、侍衛(wèi)、士兵
第三十四章：寒來暑往
“兩個(gè)小時(shí)倒計(jì)時(shí)。”九檢查好裝備，存入“藏”中，抬頭，朝正發(fā)呆的光君的后腦勺吹了口氣，而后伸手rua了rua光君的大耳朵。
“……”光君回過神，“哥，你覺得師父是個(gè)怎樣的人？”
九聳聳肩，繼續(xù)揉弄著光君的大耳朵。
“我明白你之前說一些比較激進(jìn)的話是擔(dān)心我?！惫饩]著眼睛，任由九擺弄著自己的大耳朵，“Alex那種反應(yīng)，對于師父的恐懼，已經(jīng)超過了老鼠對于貓……這也刷新了我對師父的認(rèn)識?！?p> 九緘默不語，一心一意地rua光君的大耳朵。
光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也對，像Alex那樣的人，甚至死不足惜……”光君用掌根重重地捶了捶太陽穴，“只是師父到底是怎樣通過一個(gè)水印與簽名就讓Alex如此恐懼……”
九握住了光君的手腕，四目對視。
“我永遠(yuǎn)在這陪你一起去認(rèn)識師父的另一面?！本盼罩饩滞蟮牧Φ啦挥勺灾鞯丶哟螅拔矣X得，人都有自己鮮為人知的一面，并且，這是相對幽暗的一面。坦白地說，我也有這樣一面?！?p> “可以讓我見識一下哥哥幽暗的一面嗎？”光君兀然地笑著開口。
“嗯？”九一愣，松開光君的手腕，撐著下巴做思考狀，“這么看來小君也不是什么‘純良’的孩子?！?p> “不清楚誒?！惫饩凵裎⒉[，壓縮著絲縷的精光，嘴角微揚(yáng)，“我只是覺得挺矛盾的。但師父確實(shí)站得比我們高，也看得比我們遠(yuǎn)?！?p> “師父是準(zhǔn)備有所作為的?！本湃〕鲆粔K面包，一掰兩半，“師父完全可以進(jìn)入主城的核心城區(qū)參政議政，可他仍是選擇駐扎在衛(wèi)星城，四處游歷?！?p> “師父可能在觀察一些東西，嘗試著去驗(yàn)證它們。”光君咬了口面包，發(fā)覺口感軟糯，清甜并不膩，便又咬了一大口，聲音含糊，“師父想做出一些改變，邊境……已經(jīng)開始了……”
九看著光君用面包塞滿了自己的嘴巴，噎得說不出話，便拆開一包牛奶遞給光君。
光君接過牛奶，湊著吸管，吸著牛奶，感受著牛奶浸濕口中的面包，讓它們變得濕潤，更加柔軟，一口氣喝下半包牛奶。
“我……”光君順了口氣，“對于任何人的另一面，都是又好奇，又恐懼。尤其是對于師父和我們自己?！?p> 光君咬著吸管，手指扣著牛奶盒子。
“又菜又愛玩。”九笑著咬了口面包，明白了光君為什么這么開心地大快朵頤，“陽光的另一面不一定就是黑暗，人正向的一面背后，未必是那些不好的東西。隨機(jī)應(yīng)變罷了，但確實(shí)有夠心累的?！?p> “呼?！惫饩韧昱Ｄ?，努著嘴嘆了口氣，“雖然‘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這句話從Alex的嘴里說出來讓人很不爽，但是，是這樣的。有時(shí)候善良與道德只適用于陽光下，而陽光找不到的地方，又有另一套規(guī)則?！?p> 九抬著腦袋，一邊看著光君，一邊吃著面包。
“隨機(jī)應(yīng)變，嗯……”光君將被喝癟了的牛奶盒粒子化存入“藏”的回收系統(tǒng)，撐著腦袋，“那哥哥隨機(jī)應(yīng)變的底線是啥咧？”
“《條例》。”九將最后一口面包塞進(jìn)嘴里，“條例無禁止，皆可為。”
“優(yōu)秀?！惫饩鹕砺N著大尾巴伸了個(gè)懶腰，又坐下“就這一點(diǎn)，哥哥已經(jīng)遙遙領(lǐng)先了?！?p> “傻弟弟?！本牌鹕碚驹诠饩砗?，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
“玩你自己的耳朵去！”光君一字一頓地抗議道，“別一直對我動手動腳！有一只弟弟難道就是用來欺負(fù)的嗎？！”
“Bingou！答對了。”九繼續(xù)揉弄著光君的大耳朵。
“嗯……”光君咬了咬牙，打開“藏”的影射功能，開啟全息地圖，指著一處廢墟旁的建筑物，“我們距離目標(biāo)地點(diǎn)一公里?！?p> 九將右胳膊搭在光君的肩旁上觀察著全息地圖，左手凌空比劃著什么。
“這棟建筑物……”
“制高點(diǎn)，哨兵?！惫饩龑⒛抗饪聪蚪ㄖ镂鞅苯堑囊惶帍U墟，“那邊，廢墟，有可能是藏匿點(diǎn)?！?p> “又是這種信息不明的任務(wù)?！本抛叩酱扒?，靠著墻壁，目光往樓下瞥去，“我感覺這又是所謂的‘任務(wù)’。師父后續(xù)給你什么消息了嗎？還是只有一開始的信息和從Alex那邊獲取的情報(bào)？”
“后者?！惫饩^察著地圖，雖然已是不知道第多少遍。
【小君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shí)候，似乎會展現(xiàn)出和平時(shí)不太一樣的性格?！?p> 九釋放出探查飛蟲。
“能夠感知一定范圍內(nèi)人的情緒，并通過聲音進(jìn)一步感知，并在一定程度上對被感知者加以控制。”光君背誦著目標(biāo)的能力。
“目標(biāo)的能力半徑應(yīng)該就是那棟建筑物到西北角的廢墟?！本疟葎澲嚯x，“一百二三十米。”
“情緒感知與控制……”光君釋放出“緣”，“‘狐仙’最不怕的就是這類能力了?！?p> “自信來了?！本艠?biāo)記廢墟為目標(biāo)地點(diǎn)，“凡是總有例外?！?p> “是啊，像師父那樣的老妖怪當(dāng)然是例外了?！惫饩蝗黄擦似沧欤χ蛄寺曧懼?，“但除非能完全壓制住‘核’，否則主觀上不足為懼，當(dāng)然，客觀上能不能打得過另當(dāng)別論?！?p> “我來開路?！本艗伣o光君一副露指的特種手套，“小君來隱匿觀察。沒我示意不要破影，聽指揮?！?p> 光君戴上手套，一言不發(fā)地調(diào)整著探查飛蟲的操縱面板。
四五分鐘后。
“暫時(shí)安全?！惫饩[匿著身影，一邊通過“緣”感知著四周，一邊觀察著探查飛蟲傳來的畫面，“建筑物頂樓天臺上有一臺鋼琴和一架擴(kuò)音機(jī)?！?p> “通過琴聲控制？”九現(xiàn)形，朝著目標(biāo)前進(jìn)，“目標(biāo)應(yīng)該覺察到我了，他在等機(jī)會?！?p> 光君甩了甩腦袋。
【來了?！?p> “警戒！”光君將“緣”的感知擴(kuò)散出去，捕捉著范圍內(nèi)的異動。
九收到信息，原地警戒。
鋼琴聲兀然而起，猶如慢鏡頭下的瀑布，積蓄著爆發(fā)時(shí)刻的力量，待回復(fù)正常，飛泄直下。
雙子猶如瞬間被石化的石像，矗立在原地。
天臺，琴鍵被無形舞動的手指彈奏。
沉悶，近似夏日雷雨爆發(fā)的前奏，肆虐的壓抑，驟停呼吸與心跳。音符落殞，如潮涌，涌入雙子的大腦，送來曾逝去的遠(yuǎn)方之物。
神思恍然。
【空蕩的房間，少年擎著火把，朝著趴在桌上泥醉的男人泠然揚(yáng)起嘴角。手中的火把飛向鎖死的出口。
火，起。
少年縮在墻角一隅，瞳眸中映照著躍動的火，利刃在手中，一痕痕地烙在身上，縱橫交錯(cuò)，竟如雕刻血色之生花。
疼痛感在淚水墮炸之際，遲然來襲。清明的鉆心剜骨。
熱浪翻卷，煙氣旋緲?！?p> 琴聲漸若哀樂挽歌。
【火，蠶食，蠶食生。少年手中的利刃泣血墜地。最后的執(zhí)念融進(jìn)淚痕，滑落后炸裂，消隱無蹤。
“咳咳……”
男人手肘撐著桌面，右手下意識地抓過酒樽，抬臉飲酒間，驀然覺察四面赤火。
“呵……”
男人哽笑，臉一揚(yáng)，手一抬，樽一墮，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
淚兩行。
火，鯨吞，鯨吞命。男人一顫，如灌冰水，酒醒八分。猝然起身間，卻踉蹌，抬腳掀翻桌子，穩(wěn)住。幾度暈眩后，撲向少年，攥住血染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
“有血?dú)猓〔焕⑹恰?p> 男人哽住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出后四個(gè)字。
起身，男人抽出佩劍斬?fù)糁i死出口的鐵索，卻在火星迸濺中折了劍身?？赡腥巳允墙醢d狂地?fù)]舞著斷劍，飛迸的碎片沒入火焰，終然徒勞。
劍柄滑落，男人的拳頭砸在門鎖上。他知道，鑰匙被少年從縫隙中扔了出去，可就是這短短的距離，阻斷了生命的后續(xù)。
男人垂著頭顱轉(zhuǎn)身，將不省人事的少年擁入懷中，試圖格擋肆虐的熱浪與火焰。
“在最后，像個(gè)父親?！蹦腥俗匝宰哉Z道。
房梁開始傾塌?！?p> 琴聲隱沒，可雙子遲遲呆滯如人偶。
“有點(diǎn)難評。”寒暑的身影顯現(xiàn)在鋼琴旁，望向雙子的位置，“你們?！?p> 【“轟！”殘斷的房梁傾塌，男人將懷中的少年抱得愈緊，卻也愈發(fā)害怕終了之時(shí)的到來。他清楚，自己懷中的少年，本應(yīng)于鮮花和陽光中為人傳誦，此刻卻與自己葬于火海，埋葬于眾人之骸骨。
“轟！”轟鳴聲再度爆響。男人看向聲源處。
“轟！”三聲爆鳴，緊鎖的大門被破開。面戴兇神儺面的少年渾身燃燒著琥珀色的靈火，持劍而立，劍刃直逼男人。
男人直面劍刃的鋒利，與儺面下那雙不穩(wěn)定的眸子對視。男人起身，單手抱著少年，向前一步，取下儺面少年的儺面。
兇神儺面下的面龐，與男人懷中的少年八分神似。
“九?！?p> “元肆?！?p> 二人彼此喊出了對方的姓名。
劍刃映照火光，九左臂一揮，似是要將劍刃揮出，可在下一息，劍刃與儺面化作琥珀色的星火消散。
“我來接弟弟離開?！本诺穆曇糇屧量v然身處火海中仍是感到徹骨寒，“你沒有關(guān)心過我們的過往，那我們的未來也無需你操心。你不是一位合格的父親?！?p> 九背起自己的弟弟。
“但，你是一位偉大的將領(lǐng)，元將軍?！本呸D(zhuǎn)身踏過碎磚，踏破生與死的結(jié)界。
元肆望著雙子遠(yuǎn)去的背影，揮動雙臂，像是迎接他們的離去。
夜空下的火會燃盡一切，一切輝煌與陰霾。而后，新的故事誕生于灰燼，茁壯成長，直至下一場夜空下的火。
……】
光君一個(gè)激靈緩過神，一邊喘息著一邊竄到九的位置，看著九靠著殘?jiān)萑氘惓５幕璩林?。光君看向自己手中的靈火，似乎觸摸到一層朦朧。
“算了?！惫饩α怂δX袋，“先去解決樓頂那個(gè)蠢貨?！?p> 光君深呼一口氣，手中三枚琥珀色的種子一瞬間消失。
“他們……”寒暑朝著天臺旁走去，試圖查看雙子的情況。
“砰！”寒暑的胸口兀地挨了一記悶拳，被打翻在地上，呼吸一瞬堵塞，肋骨如同斷裂般的劇痛。
琥珀色漫溢，光君的身形顯現(xiàn)在寒暑的面前。
“你知道嗎，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禁忌之地。擅闖者往往都沒有好下場?！惫饩种敢粡?，三枚種子環(huán)繞著寒暑的身體律動，而后落地生根，化作琥珀色的突刺禁錮住寒暑，“而你，似乎很不解人意地擅闖了別人的禁忌之地。”
光君的拳頭虛握，突刺漸漸收攏，割破與寒暑所接觸的皮膚。
“呵。”光君手一揮，“愿”的靈火效果盡皆散去，將地上的寒暑拉了起來，一個(gè)大范圍的閃現(xiàn)，來到了九的身旁。
“解除他的負(fù)面狀態(tài)?！惫饩p手攥拳，“不然我會讓你多斷幾根肋骨。這是你自找的。我們沒有明確地威脅到你，你卻直接先出手?！?p> 寒暑至始至終沒有看向光君。
“煜”在光君的掌心燃起，化作斷尖的匕首，緊緊地攥在手中。
“對不起……”寒暑輕聲開口道。
“如果你覺得道歉有用，你就多說幾遍?！惫饩渲闹堋?p> “你知道你為什么沒有陷入和你哥哥一樣的狀態(tài)嗎？”寒暑的聲音仍是那么的清淡，而這份清淡之中氤氳著絲縷的恐懼。
【他認(rèn)識我們？】
光君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一種令寒暑顫栗的目光幽幽地看著四周。
“你們看到……”寒暑開了話頭，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說。”光君釋放出自己的種子，代替受損的探查飛蟲監(jiān)測著四周的情況。
“看到的畫面，是一段記憶，一段被抹除的記憶。”寒暑蹲下身，身后金色的大尾巴不安地?cái)[動著，“九……是作為記憶的持有者，再度親歷一遍這段回憶……而一旦再度回憶起這本該被抹除的記憶，就需要將所有的記憶找回，完整地回憶。否則……”
“否則就會陷入一種無限的循環(huán)，循環(huán)回憶不完整的記憶，直至尋回完整的記憶或者死亡?！惫饩婧钫f完。
“……”寒暑渾身一顫，看向光君卻又迅速將目光收了回來。
“那我呢？為什么……”
“因?yàn)槟悴辉鴵碛羞@段記憶，你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去觀看這段記憶?！焙畹穆曇糨p到常人難以捕捉，“九選擇承受兩倍的回憶。所以，你可以不受這些記憶的影響。”
“木曦讓你介入此次任務(wù)的？”光君覺察到了寒暑所說的話就像是對他，對九知根知底一樣。
寒暑起身，向后退了退。
“干嗎？”光君微微皺眉。
“小君……”
“別這么喊我?！惫饩龘]了揮手，像是要把寒暑的那句話彈開一樣。
“光君，你還記得木曦說你有一位師兄嗎？”寒暑咬了咬嘴唇，“他在找到你們之前跟我說過很多關(guān)于你們的事情?！?p> “你也是‘核’的使者？”光君突然問道。
“不。”寒暑笑的很瘆人，“‘核’也好，木曦也罷，他們都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鮮亮麗?！?p> “每個(gè)人都一樣，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惫饩f出了九曾說過的話，“師兄，我相信這些你都明白。你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傻了。你在逃避這些問題。當(dāng)然，這是師父對你的評價(jià)。”
寒暑抿了抿嘴，“可能吧?！?p> “所以你無能為力？”光君緊盯著寒暑的眼睛。
寒暑向后退了退，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九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尾巴上的泥，“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師兄。我自然擁有完整的記憶?！?p> 光君嘆了口氣，明白了什么卻又不愿開口戳破。
【兩倍完整的記憶?！?p> “放心?！本排牧伺墓饩募?，后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不覺得樸桀作為一個(gè)刺客，居然這么按照情報(bào)上的時(shí)間行動，顯得很假嗎？”
“假作真時(shí)真亦假。”光君攤了攤手，“那位離離子小姐說得很對，我們的確實(shí)菜。既然如此，那就做好被安排的準(zhǔn)備嘍?！?p> 寒暑在一旁默不作聲。
“師兄藏好？”九并不是在征詢寒暑的意見，“師父要我們帶你回去?！?p> “好?！焙钷D(zhuǎn)身走向大樓，“就叫我寒暑好了。”
“寒暑？怎么感覺憨憨的，像只憨鼠?！惫饩÷曕止局?p> “唉，某人也是憨憨的?！本排牧伺墓饩暮竽X勺，“你揍寒暑這么起勁，一會打不動了就等著挨揍吧?！?p> “還有十二分三十三秒到預(yù)定時(shí)間。”光君瞥了眼時(shí)間，“既然是有安排的，那就跟著安排走嘍?！?p> “走吧，制高點(diǎn)。我把我的種子也釋放出去了。”九招呼光君跟自己一起上到制高點(diǎn)觀察。
……
“一會就到?！苯鹂粗娟氐坏臉幼?，皺了皺眉。
【他永遠(yuǎn)這么漫不經(jīng)心，卻一直能贏，憑什么。】
“一會是十一分零三秒?！蹦娟鼐従忛_口糾正，“讓你手下用全力，藏著掖著我怕以后就沒機(jī)會了?！?p> 姜羽眉鎖更緊。
“想干掉你手下的人挺多的，他們不會放過這次機(jī)會?！蹦娟氐氖种篙p輕地敲著桌面，“姜羽，有些規(guī)則，你玩不明白?！?p> 姜羽吸著嘴唇咬著，雙手抱胸盯著木曦。
“如果還有下次，遭殃的就是帕諾蘭森，你的徒弟?！蹦娟刎Ｈ慌c姜羽對視，“而不是你的替死鬼樸桀。你跟那些科技院的人究竟在研發(fā)些什么新奇玩意，我很是好奇?！?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