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站在一個廣場上,身上穿著黑雨衣,手上拉著那個大號行李箱。
三月初的雨點砸在雨衣上,一點點帶走他的體溫。
他并沒有到達他想去的那個酒店,他乘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突然因為有事把他撇在了離酒店三公里外的地方。
至于為什么不使用更加發(fā)達更加便利的地下交通。
葉誠下船時就下起了大雨,而他的手機也失靈,沒辦法使用地圖導(dǎo)航,不知道要怎么乘坐地鐵才能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且葉誠得“病”后多年以來,躲避人群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習慣。
所以他最后以下來前得到的培訓手冊寫到的信息,選擇在渡口出口處乘坐出租車來去到自己的目的地。
但不知道為何,這個渡口的門口和培訓手冊上寫的不一樣,基本上沒什么出租車,除了他也沒有人來門口打車。
在耐心地等待一段時間后,葉誠終于等來來了一輛出租車。
在他幾番描述他想去的目的地后,出租車司機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
隨后一邊用他不是很聽得懂的方言回答幾個字,一邊連連點頭,一腳油門就開了出去。
然后經(jīng)過十五分鐘后,葉誠就站在這連自己預(yù)定的賓館的邊都沾不上的地方,還被扔在一片大空地上淋雨。
另一個葉誠站在他的身邊,看著天上下著的雨滴穿過自己的身體。
還好雨小了些,信號恢復(fù)了,葉誠打開手機導(dǎo)航,看著三公里外的目的地,發(fā)現(xiàn)離得并不是太遠。
于是他決定走過去,路上可以看看下城是怎么樣的。
拖著箱子,和幻象一前一后地走著,跟著導(dǎo)航走過廣場,他發(fā)現(xiàn)下城的人氣比上城旺得多。
上城在繁華的背后有著冰冷而不近人情的感覺,而清城則帶著一種真實感。
喧鬧的夜市,稀少但在路上行駛的汽車,路邊大排檔下棚子拼酒的號子此起彼伏。
看起來像是電影明星的大幅投影在高樓上拿著飲料微笑,一看就知道整容過的臉俊俏的不似常人,嘴角的弧度經(jīng)過智腦計算般機械而完美。
道路四通八達,下一個拐彎你永遠不知道會通向什么地方,交叉橫立又波瀾起伏。
有的拱橋幾乎就是從三樓的地方擦邊而過,只不過三四米的距離,而有的道路又通向下方,整個沒入地表之下。
清城的城市設(shè)計有著顯著的特點,繁雜而緊湊,簡樸而緊實,無數(shù)的小巷入口和緊貼的房子排列在路旁。
房子樸素而帶著些陰暗的色調(diào),但到處都有著亮起的燈光,以及各種有著高低差的建筑。
那些高層的建筑之間伸出無數(shù)的天橋,看起來就像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蟻巢。
高的建筑極其之高,有的可能有三四百層,聳入云天,要極力仰頭才能看到末端消失成的一條直線
鋪天蓋地的陰影和建筑背景將城市變得宛如一處巨大的巢穴,又如同一頭巨獸在安靜的呼吸。
而有些地方的建筑又獨立不靠邊,周圍是大片的低矮樓層,路邊伸出一段的雨棚一直蔓延到街道的盡頭,以及每隔一段路后就有一個通向地下的入口。
同時路上有著警亭,說是警亭,但大小可以容納下一整只小隊。
有兩個崗警在警亭的值班處坐著,在警覺地值班,隨時可以全副武裝地出動,槍械就在后背的槍架上鎖好,隨時可以驗證指紋取用。
雜亂,但卻井然有序,這兩種矛盾的感覺混合在一起,這就是清城,一座富有人氣的真實城市。
但葉誠暫時并感受不到這種真實感,他只是走著,看著這陌生的一切。
就這樣又走過幾條街道,似乎到了一個稍稍有些偏僻的地方,幾乎不見什么人,街旁凈是些雜貨店鋪。
他突然看到從前面遠些的路口涌來一波人潮,他們統(tǒng)一身著藍色雨衣,打著各色各樣的雨傘,有說有笑,帶著些喧鬧的向前走去。
葉誠看著那些和自己一樣年輕的臉龐,挺直的身體,輕快的腳步,談笑的姿態(tài),有些人手里還提著手提包。
他分辨出這是一群剛放學的學生。
看到這一場景,葉誠不禁駐步下來,看著這些剛放學的學生。
看他們臉上無憂無慮的笑容,看著有些邊走邊嬉戲打鬧的調(diào)皮男學生,一些躲著那些男學生臉上卻也帶著笑的女學生。
另一個葉誠這時出現(xiàn),伸手搭住了他的肩,每當這種時候,那些曾經(jīng)困擾他的負面情緒就會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體中抽痛的心臟在跳動中逐漸崩裂,那種心中翻涌的刺痛感,那種不甘心的感覺將他弄得神智錯亂。
于是他突然站在由記憶中事物拼湊出的房間內(nèi),看到臉部錯亂的學生走進房間,和同樣臉部錯亂的父母打著招呼。
他們能吃到父母為他們做的飯菜,能在溫暖的客廳里和父母輕松的聊聊自己在學校里發(fā)生的趣事,但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這種資格。
“別這樣?!?p> 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病又犯了,但葉誠下意識地想打掉另一個葉誠的手。
但他卻揮了個空,但這一揮就將他帶回下著冷雨的街道上,情緒遠去,他的心情又平靜下來。
另一個葉誠搭著他的肩,什么都沒說,只是和葉誠盯著學生的隊伍。
就在他看著隊伍走出路口時,隊伍中突然出現(xiàn)了些小小的不協(xié)調(diào)。
他看到一個原本和同學笑著聊著天的瘦高個子的男學生突然彎下腰來,用兩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的抽動起了身子。
看著有人似乎身體不適,周圍的人都靜了下來,讓開了一小圈。
他邊上的一名棕色頭發(fā)的男同學立刻關(guān)切的湊了過去,想要把他扶起來,或是看看他發(fā)生了什么事。
葉誠看著這一幕,在學院已經(jīng)學習過三年關(guān)于能力者知識和受過相關(guān)訓練的他,一眼就識別出來那個學生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本能就讓他的身體行動起來。
時間慢下來,雨滴在空中劃過的痕跡變得緩慢而清晰。
另一個葉誠站在了他的身旁,沒戴兜帽,伸手抓住了葉誠的手,阻止他向前走動。
“你現(xiàn)在打不過的?!?p> 葉誠在這緩慢的而穩(wěn)步運轉(zhuǎn)的世界中無法自如行動,他轉(zhuǎn)過頭緊緊的盯著另一個葉誠的眼睛,但仍沒什么感情波動,他說話了。
“那就死了吧。”
另一個葉誠聽著葉誠的話,看著葉誠的臉,卻露出一個凄慘的笑容來。
他拍拍葉誠的肩膀,就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般,跟著空中漸漸消失的話語聲一個轉(zhuǎn)身就消散開來。
“嗯?!?p> 這一拍使得世界的運轉(zhuǎn)又正常起來。
“離他遠點!”,葉誠松開手上的行李箱,用最快的速度向那個異常的男生跑去,不管聽不聽得到,他大聲警告邊上的其他學生。
這一聲急促的警告就把那個彎腰掐著自己脖子的男生邊上想搭把手的棕發(fā)學生叫住,他停住了手,茫然的抬起頭看向了葉誠。
他一臉迷惑的表情,對著葉誠想說些什么,但這一句話卻沒講出來。
“?。渴病?p> 葉誠也終究沒趕上,在他跑到馬路中央時,一只手便重重的橫掃過來,砸在了棕發(fā)學生的鎖骨上,把他剩下的半句話砸進了肚子里。
這一砸勢大力沉,速度更是極快,周圍的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們只看見那個棕發(fā)的學生整個人倒著飛起來,砸進了人群,帶著好幾個人滾在地上。
而出手的正是那個男學生,他揮出這一手后,便在原地胡亂的抽搐了起來,手腳胡亂的舞動著,動作幅度極大,尤其是頭,劇烈程度大得將兜帽甩脫。
在抽動了兩秒鐘后,他突然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面向著學生們不動了。
只見他雙手無力的下垂,雙腿微曲,一前一后,頭卻微微揚起,臉上爬滿了暴起的紫色血管。
其臉色卻如泡了水的死人一般慘白,雙眼闔起,一副極其痛苦的表情。
雖然身體不動,但他身體的肌肉每處都在蠕動,身形已經(jīng)膨脹開來。
手指上的指甲伸長變形,變得如鷹的利爪般鋒利,而同時每根手指都獨自活動起來,時而彎曲時而抽動,如同活物般駭人。
面對著他沒跑開的學生都被嚇傻了。
腿軟了的那些人都死死的貼著墻壁不敢動彈,有的女生已經(jīng)嚇得坐在了地上,有膽子護在前面的男生也不敢動,都帶著驚恐的表情注視著他。
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久,他突然睜開了眼睛,那眼白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而瞳孔的顏色,已經(jīng)變成了渾濁的紫色。
高個男學生一睜開眼,看到面前的人群,就又開始抽動,一邊抽動一邊哀嚎。
那聲音已經(jīng)不似人聲,卻像什么野獸的嘶吼,滿含痛苦和煎熬。
他想向人群走過去,身體卻好像不聽話一般,每塊肌肉都在互相對抗,在旁人看來就像一個故障的機械人偶,在原地扭曲的踏步。
人群里已經(jīng)有女生嚇得哭了出來,有人看到那雙紫色的眼睛,不由得喊出聲來。
“他,他變成迷失者了!快去找崗警!給警察打電話!”
人群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