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覺得你會比我先死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董卓把張讓空下的偌大府邸給劉辯當了弘農王府,雖然整個王府除了唐檸和珠兒,沒有一個人是自己人,但畢竟是在皇城之外,這讓劉辯驚喜萬分。
說實話,之前若是讓他從把守森嚴的皇城逃離,他心里還沒有底,但是弘農王府并不在皇城之中,單單從弘農王府逃離,比起皇宮來說難度降低了很多。
熟不知此番安排也是他痛快選擇被廢后,成功營造出他本就不愿當天子的形象。
雖然劉辯的表現(xiàn)還是引起袁董二人忌憚,但有那約法三章在,劉辯倒也不擔心短時間內二人敢公開謀害他。
為了做足樣子,不但袁董二人將那日與劉辯的約法三章以三公名義簽發(fā)天下,也在新皇登基的詔書中明文寫下。
當然,劉辯不會天真到覺得這其實毫無意義的約定真的能夠保住他的性命,要不然身后那個惹人厭煩的文士也不會時時刻刻跟著他。
“將軍!”
劉辯隨手將馬吃掉那文士最后一顆士,將那文士棋盤上單獨一個老將將死。
那文士相貌平常,臉上也隨時帶著儒雅的微笑,可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是雖然他時刻帶著微笑,眼神中卻是不易察覺的冰冷,若細細觀看便會發(fā)現(xiàn),此撩眼中很少有笑意,那微笑不過是一種習慣而已。
此人便是新任的弘農王府郎中令,董卓的謀主兼女婿,李儒李文優(yōu)。
“殿下果然大才,此棋以高祖和項羽爭奪天下為參考,內中藏有兵法乾坤,而陛下在棋藝上的算計,當真讓人心驚膽戰(zhàn)?。 ?p> 李儒舉起雙手認輸,然后笑著開始擺放棋子:“便是下官,前后五步之內的想法,基本都被陛下算計到了,佩服佩服。”
“無他,熟能生巧爾?!眲⑥q微笑著擺放棋子,“左右閑來無事,多些玩意兒也不是不行,倒是李卿多謀善斷,卻委屈在我這無自由之人這里每日陪我耍子,若不是董司空不會用人,那就是對孤忌憚至極了。”
二人言語中皆有深意,機鋒相接之后李儒哈哈一笑道:“殿下果然是通透之人!要知道若不是那日殿下表現(xiàn)實在驚人,天下誰人得知殿下乃是天人之姿?一般天人之姿都不是可久居人下之徒,伏虎自然要困得緊些,以殿下之智慧,應當理解才是?!?p> “困虎?”劉辯微微瞇眼,嗤笑一聲道:“董仲穎倒真看得起孤,孤一十五少年,尚未弱冠,不過一發(fā)妻婢女陪伴,還配爾等以虎稱之?”
同時,劉辯也是暗暗皺眉,想不到董卓已經忌憚自己成這樣了么?希望董卓因為詔書的束縛不會太過肆意妄為。
但是劉辯從來沒有將命運留在別人手里的習慣,有些事要抓緊做了。
李儒輕笑一聲,當頭炮直接將軍。
“微臣自與董公入洛之時就在觀察殿下,才入洛陽,殿下便以一記攻心之計,妄圖離間董公和袁公,尋找軍方靠山,而后見大勢已去,又明哲保身,逼著袁董二公以召天下自保,每一計都驚艷無比,微臣自認如殿下這般年紀時絕對不如殿下處置得當。
漢室江山四百年,從高祖至光武,從不缺少英雄豪杰,而殿下亦是漢室正統(tǒng)后裔,雖然未當多長時間的天子,也是天命不在殿下,倘若是無這些事情發(fā)生,殿下只怕是百年來最有作為的天子?!?p> 若是其他人這么說,也許劉辯還會高興謙遜一翻,不過眼前的李儒這么說,劉辯卻能聽出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意,令他心中一寒。
“呵……”
劉辯輕笑一聲,調整了一下情緒,盡量不在李儒面前露怯。
“李文優(yōu),孤特別好奇,你們機關算盡就為了做袁氏的走狗么?對于孤拋去的好意不受?要知道孤才是法理正統(tǒng)的天子,袁氏能給的,孤給不了你們?”
李儒聞言愣了愣,這才似笑非笑道:“殿下雖才絕驚艷,不過怕也給不了我們想要的吧?”
劉辯搖了搖頭道:“袁氏費盡心機除去皇家鷹犬宦官,還有吾之舅父外戚何大將軍,其心昭然若揭,不過是想行新莽舊事而已,并不難猜,而董氏依附袁氏,求什么還用孤說么?”
“殿下認為是就是吧,某對殿下感官實在不差,若是清平年代,殿下為帝,某在殿下之朝廷當個小吏倒也是榮光?!崩钊逍χ缘魟⑥q一個相,“不過這樣混亂的局面,殿下何不糊涂一些呢?您看,這不就將軍了么?”
劉辯呵呵一笑道:“當年光武帝以關東士族起兵爭天下,導致滿朝公卿皆出自關東世家,而昔日涼州三明,皇甫被貶,張奐宇宇故去多年,段颎為宦官鷹犬而死,說實話,孤并不覺得董卓的下場能比他們好。”
李儒聞言渾身一震,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似笑非笑的劉辯。
劉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西涼人,不過求一公平爾,孤并不覺得袁氏能給爾等一個這樣的公平,畢竟在他們眼里,西涼人再怎么有能力,都是粗鄙武夫而已。
先帝一輩子都在制衡關東士族,不過用錯了方向,何進不過士族一豚犬爾,才慘死南宮。
孤本來以為能與董卓有共同的心愿,畢竟或許這世界上除了孤,還真沒人能為涼州人求個公平。
只不過爾等自己把自己放在了粗鄙武夫的位置上,從未想過孝武帝之時,名留青史的大將軍衛(wèi)青不一馬奴出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啊!”
“你……!”李儒聞言更是震驚,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
劉辯輕輕一笑道:“呵,在孤看來,天下應當是我劉氏的天下,而不是關東士族的,先帝之前用外戚宦官制衡之,卻以失敗告終,而孤想著手握西涼強兵,才能讓關東萬馬齊喑,可是終究抵不過人心。
也罷,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過關東士族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把持朝政的,袁氏早已散播在外,是一個袁隗改變不了什么,你們終究是和大勢為敵,而劉協(xié)從來不是天,你們也無法代天巡狩。
餓啦!花園蓮池了釣兩條錦鯉烤著吃,文優(yōu)可來?”
說完,劉辯嗤笑著看了李儒一眼,颯然走出正堂,使王府宦官尋來魚竿便從往后花園走去。
李儒皺了皺眉面色復雜的看著劉辯背影,一時間眼光幽幽沉默不語,片刻后突然輕笑一聲,看起來依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趣……有趣!殿下且等等,此等焚琴煮鶴的雅事怎能少了我李文優(yōu),下次需好好下了棋再說,畢竟人啊,可不能朝三暮四!”
那烤魚李儒終究沒吃,因為劉辯隨便吊起兩尾錦鯉后,便跑到了茅房刮墻角,惡臭讓一向自詡名士的李儒也差點忍不住掉頭就走,但是劉辯表現(xiàn)得愈發(fā)聰明,李儒就愈發(fā)不敢放松對劉辯的監(jiān)視。
至少他親自監(jiān)視,劉辯身邊沒有慶幸,又能做什么呢?
李儒確定劉辯絕不會如他自己所說乖乖在洛陽當個逍遙閑王,此子聰慧無比、心機手段無一不精,而且不過十五年紀,卻已經讓李儒隱隱覺得難纏無比,他活了這么久也不敢說遇到過比劉辯更聰明的人。
要說劉辯甘心從天子大位上下來而沒有任何動作,李儒第一個不信。
甚至今日,李儒對劉辯已然數(shù)次產生了濃烈的殺心,若不是董卓并未明確授意,這樣才華驚艷具備雄主的人物,還是死了讓李儒覺得更有安全感。
“殿下每日都來刮這墻皮,究竟有何用處?”
即便知道劉辯不會說真話,但是肯定劉辯有謀劃的李儒,還是忍不住捂著鼻子跟著劉辯問道:“且殿下每日消耗大量朱砂,水銀,木炭,香料,硫磺,總不會為了烤魚吧?”
劉辯轉身吧手中白色墻皮往李儒面前一遞,嚇得李儒往后蹦了一大截。
“這玩意你拿去烤魚?”
劉辯哈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孤為什么和你說這些么?因為孤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到崇德殿的,袁老兒六十有七,董卓五十有九,都是半只腳埋進土里的。
孤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比這兩個老家伙活得久便是,待得他們壽終正寢,自然有需要從龍之功的人會讓孤回到孤該去的地方,這是陽謀,懂么?
所以何不練些丹藥以求養(yǎng)生?倘若真的成仙,召喚一道天雷劈死天下魑魅魍魎,孤倒也是求之不得。”
“……”
明知道劉辯在胡說八道,可是李儒居然有這么一瞬間亦覺得劉辯所說不無道理。
從他擔任弘農王府郎中令以后,他總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在劉辯面前似乎毫無秘密可言,被人扒光觀賞一般……
這讓李儒很是焦慮。
他不是沒派方士鑒定過劉辯所收集的材料,方士也確實說其中水銀、朱砂、硫磺確確實實是煉丹必備的藥引。
可是即便是一些名滿洛陽的道學術士,也說不出木炭和廁所墻皮能煉什么丹藥。
而且劉辯說是煉丹,也從未開爐。
什么煉丹不過是屁話。
“殿下莫要說笑。”
劉辯轉頭看著李儒,輕笑道:“誰和你說笑?我總覺得你李文優(yōu)一定比我先死?!?p> 李儒也不生氣,鞠躬道:“那是自然,殿下長命百歲?!?p> 但其心中卻是冷笑,即便是不知道劉辯要做什么又怎么樣?劉辯總不可能毒死整個王府的人吧?那都是他李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