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珢華說完甩袖離去,只留著公儀衾淑緘默無言。
她緩緩坐了下來,盯著門前的檻沿陷入回憶。
這些年來她于公儀珢華雖不算太過親厚,但到底是敬愛幾分的,如今公儀珢華如此直白的撕開公儀衾淑的屏障,她雖震撼但心底里也多些欣慰,至少這位二姐姐對她是有希冀的。
自己雖然介懷爹爹的冷漠,但自己終究是他的女兒,平日里自然是想上心的,可她總不知如何尋得突破,想到公儀珢華說爹爹咳疾拖了半個(gè)月不見好,心間也不免難受起來。
呆坐了半晌,直到艽藎進(jìn)來送湯時(shí)才回來神,艽藎看著自家姑娘這模樣,也不知開口說些什么,只得默默盛湯。
公儀衾淑看著漸暗的天色,便招呼艽藎同她齊去小廚房為公儀硒備些吃食。
待收拾妥當(dāng)前往公儀硒處,公儀衾淑卻有些猶豫,定定的站在門前,內(nèi)里傳來一陣低沉的咳聲,公儀衾淑心下一緊,忙扣了門。
公儀硒看著推門而入的公儀衾淑甚是驚訝,忙起身問到。
“衾兒?這么晚怎么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公儀衾淑看著父親憂慮自己,登時(shí)心下一片酸楚,不知是否是病痛的緣由,眼前的父親盡顯消頹之態(tài),這些年來,她從未認(rèn)真注視過他,哪怕有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父親。
公儀衾淑吸了吸鼻子,抬了眼走上前去扶公儀硒坐下,讓艽藎將煨好的蓮豆雪蛤粥端來。
“晚間聽聞父親咳的厲害,便制了粥來,蓮豆最是趨火,父親食些也好受,父親病著多日女兒未能來盡孝,實(shí)屬不該?!?p> 公儀硒看著面前的粥欣慰的拍了拍公儀衾淑的手,想張嘴卻是有些哽咽,他原以為衾兒為著她母親這一生都不愿與他親厚,不料今日卻疏開心結(jié)。
蘅蕪苑門前掛起兩盞碾絲花籃燈,云慧枳站在門前期冀的看著跳動(dòng)的燭火,略有得意的拍了拍手,趙嬤嬤也欣慰道。
“大娘子至此便再不必愁了,真人說了,將這兩貼符紙高高封于燈里,燭火不斷,咱二姐兒定能嫁的好人家!”
云慧枳擺了擺帕子:“華兒對姻緣挑剔得很,去年本就該議親了,說是全憑著我和官人做主,但內(nèi)里卻倔得很,我也不能隨意了去,這一來二去拖到如今,我當(dāng)日看上的順天應(yīng)府家的嫡次子如今也定下了,偏華兒一點(diǎn)也不急,官人也是沒個(gè)準(zhǔn)話,我這才去玄云觀求了真人來,這事還得快快定下,華兒可不能再拖了!”
“大娘子說的是?!壁w嬤嬤笑著應(yīng)道。
“衾兒那丫頭我自不用憂心,你說咱華兒事事出挑,惠名在外,嫁個(gè)王爵也不為過吧,總不能比衾丫頭差下?!?p> “五姐兒雖淳庸,但到底有鎮(zhèn)國公府庇護(hù),于汝陽王府結(jié)親確也是上上姻緣,咱二姐兒若是多在貴胄夫人眼前露露臉,也定能尋的好姻緣。”
“話雖如此,可那些個(gè)王爵夫人們眼高于頂,斷瞧不上咱家,聽官人意思,話里話外無非是找與家中齊平的才好?!?p> “主君思慮的也不無道理?!?p> “罷了罷了,兒女事最愁人,終還得慢慢來?!痹苹坭讎@了口氣望了眼燈籠,由趙嬤嬤扶著進(jìn)屋去了。
入夜起風(fēng),但春日里也并無涼意,淡月籠紗,娉娉婷婷,石階木棧與月影相應(yīng),深深淺淺伴著樹風(fēng)閃動(dòng)。
公儀衾淑從公儀硒處出來,待走到公儀淏卿處,只見一人隱在月門處,公儀衾淑與艽藎對視一眼,艽藎探了探身子,借著余光認(rèn)了出來。
“是康小妻?!?p> 公儀衾淑順著康小妻的方向,看到了大哥哥書房里的燭火,不由得嘆了口氣。
“姑娘,可要應(yīng)一聲?”艽藎問。
“不用?!惫珒x衾淑收了視線,向前走去。
艽藎回頭看了看康小妻,嘆了口氣。
“這康小妻著實(shí)可憐,難不成她日日都守在這里?”
“康小妻不比柳小妻得爹爹寵愛,大哥哥記于我阿娘名下,自小便不在她那里養(yǎng)著,她心里疼大哥哥,人前不得認(rèn),只得在人后守著看著?!?p> “可奴婢看著弄玉堂的那位倒過的滋潤,全然不是康小妻這般正經(jīng)妾侍模樣?!?p> “咱們那位柳小妻你還不知道?若沒本事,如何能留得四姐姐養(yǎng)在她屋里?”
“自回來公儀府這些年可沒少看著她那些糟污事,原先在鎮(zhèn)國公府可是聞所未聞,也算是長了見識了,她是九曲十八回的腸子,康小妻那樣本分隱忍,又加上有些年歲,自然不如她,平日里也被她輕賤慣了,更瞧著她對大娘子竟也無絲毫敬畏之心,誰家做妾的做成這般模樣?”
公儀衾淑停下,看著艽藎笑了笑,又繼續(xù)向前走。
“咱們平日里用弄玉堂并無交際,你為何如此氣惱于她?”
“當(dāng)年在公儀府,主母孕遲,日子本就過不好,自打她進(jìn)了門,更是忍氣吞聲!想必更如如今大娘子般受她掣肘欺辱,奴婢每每想起都又氣又恨!”
“噓,艽藎,可不要在人前再提阿娘了,現(xiàn)如今掌家的是大娘子,可莫要讓人聽了去?!惫珒x衾淑拉著艽藎的手說到。
艽藎咬著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了想,又湊到公儀衾淑臉前,壓低聲音道。
“姑娘覺得是咱們鎮(zhèn)國公府好還是汝陽王府好啊?”
在艽藎心里始終偏向鎮(zhèn)國公府,她自幼在那里長大,且鎮(zhèn)國公府多溫存,不像公儀府里人人皆兩幅面孔。她同姑娘在汝陽王府讀書,也頗覺世家風(fēng)范,世孫一家人口簡單,多和美,日后姑娘日子總是會(huì)好過。
“哎呀,壞嘴丫頭,你說什么呢!”公儀衾淑趕緊捂著她的嘴。四下望了望,見沒人才松開,趕緊道:“既無成親,就不能張口閉口提汝陽王府?!?p> 艽藎趕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又笑到。
“奴婢只是想著現(xiàn)如今大公子定下程家姑娘,只待明年中榜成婚,二姑娘和四姑娘也為都在議親,為姑娘以后著想?!?p> “我比四姐姐還小的兩歲,我自是不急,莫不是你這饞嘴的,惦記著他家的果子?”
夜色里掩蓋了艽藎紅著的臉,她不再講話,只乖乖跟在公儀衾淑身側(cè)走回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