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維司厲眸微斂,手撐帷擋,翻身躍出高臺,起身剎那,從右側抽出一桿商肆標旗,腳尖親點,側身落在外沿守兵橫起長槍之上,借力躍起,手臂一擲,那一桿商肆標旗直直的朝著黑袍人大腿而去。
就在此時,袔軼一松馬蹬,雙腳一提翻身立于馬上,輕踩馬首,借力一翻,空中側旋而過,只余衣袂翻飛,袔軼側首而視,深眸鎖定檐前竹竿帷擋,橫身一踹,帷擋四散,朝著黑袍人跌落,騰空一擊,橫陳的竹竿變了方向,朝著黑袍人而去。
“刺啦”——銳物劃破衣衫之聲。
那桿擲出的商肆標旗直直的插入黑袍人的大腿,帶著他跌落在地,右后方帷擋落下,氈布將其遮蓋捆住,又有竹竿飛來,將氈布死死釘在地上,黑袍人屈腿痛苦難當,卻動彈不得。
袔軼翩然落地,亦維司轉頭看向他眼神暗含暗含贊譽。
袔軼抬臂揮手示意,幾個官兵小跑著將黑袍人押解出來,守軍副將上前一步將跪著的那人頭上的黑袍遮帽扯下,是個兩頰狹瘦的男子。
黑袍遮帽被扯下的瞬間,那男子也顧不上腿上的疼痛,忙驚恐地捂上自己腦袋,也正是那一瞬,讓在場的人震驚不已。
只見那男子頭頂剛剛長出青茬,不足半寸所長,正經男子,誰人敢剃發(fā)?
亦維司上前一步,兩側押解的人將那男子的手臂向后轄著,讓他動彈不得,亦維司伸手撥開他那半寸青茬,只見發(fā)間有黃豆大小的疤,亦維司眼眸里劃過一絲精芒,又細細撥開他側的青茬,心下已然。
果然和他所猜一致。
“可是戒疤?”袔軼待他查閱完緩緩開口。
好個剔透的玲瓏心腸!亦維司心生感慨。
“回王爺,正是?!币嗑S司松開手答道。
“幾粒?”袔軼繼而問道。
“七粒?!币嗑S凡神色凝重。
亦維凡答畢二人皆沉默不語,孫輝瞇了瞇眼心下思量著其中怪異,他還從未聽說過點七粒戒疤的和尚,通常僧彌只點六九,稱作“六菠蘿蜜”和“九次第定”,小僧點六,主持點九,七粒是個什么說法?
“你是何人?”守衛(wèi)官厲聲問道。
“……”那男子垂頭不語。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守衛(wèi)官略有怒意,聲音又高了幾分。
“……”男子抬頭眼睛灰溜溜轉了兩轉依舊不語。
“你說是不說?”守衛(wèi)官大怒,抽刀出鞘架在男子頸邊。
“嗚……嗚……”男子滿眼驚恐,腦袋忙向后撤。
亦維司猛地抬頭道:“掰開他的嘴!”
守衛(wèi)官把刀丟在一旁,兩手一鉗,將男子的嘴掰開,一官兵舉著火把湊近照亮,副守驚恐回頭,眾人順著守衛(wèi)官的手看去。
只見那黑洞洞的嘴里只有半截舌頭。
暴民民眾眼見黑袍男子被制服,皆沒了剛才的揮砍叫嚷,一片火光中,余下眾人空洞且不知所措的臉。
亦維司見狀立即反應過來朝暴民民眾喝道:“賊首已被捉拿,爾等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話音剛落,又有大隊州府精兵及時趕來,將東市圍了個水泄不通,為首的一隊官兵立刻制止外圍的暴民民眾,繳了他們手中的火把,防止暴民縱火。
見此情形,暴民再也囂張不得,已知反抗無力,遂一個個皆盡扔下手持農具柴刀。
袔軼環(huán)視一眼四周,粗粗估計了暴動人數(shù),轉頭對孫輝道:“孫大人?!?p> 孫輝大人立刻垂首拱手道:“下官在?!?p> “另辟一院落安置這些暴民,派府兵看守,將黑袍男子押送回昭獄,細細審問,口不能言,總有他法,看顧好他,別叫他自盡?!?p> “是,下官遵令?!睂O輝恭謹?shù)馈?p> 東市留有官兵善后,袔軼等人反回提督府。
自桓王袔軼攜精兵至臨川,且今夜中郎將亦維司有效壓制暴亂,孫輝便如有了主心骨一般,一顆心落入肚子里,方能睡著覺。
次日辰時,總兵前來問詢審問詳情,待入昭獄,四下鎖鏈拖地之聲及哭嚎辱罵迭起,總兵習以為常,任獄卒引著往牢獄深處走去。獄卒執(zhí)鞭抽地,清脆的擊打聲止住一片喧囂。
獄卒將牢門綁著的鎖鏈打開,側身讓出位置,總兵盯著被綁在刑架上的黑袍男子,見其垂首墜腳毫無生氣,身上黑袍凌亂,血痕交錯,可見是受了鞭刑,大腿的傷慢慢的涌出血來,順著袍子褶皺一路滴答在腳下,混著雜草,匯成一灘污漬。
“交代了嗎?”總兵冷冷瞧了他一眼道。
獄卒瞥了黑袍男子一眼憤然道:“除了張嘴哭別的一概不能,又不會寫字,連點頭搖頭都糊弄著分不清?!?p> 總兵瞇了瞇眼盯著黑袍男子蒼白的臉饒有興趣道:“哦?倒是個硬骨頭?”
“若是硬骨頭也不至于哭得昏天黑地,若說不是屬下又什么也審不出來。”獄卒皺了皺眉無奈道。
總兵白了他一眼:“審不出來那是你無能,家伙用到位了,死人嘴里也能給他撬出東西來。”
“來人,給我把他潑醒。”總兵指著黑袍男子道。
另有一獄卒提著木桶上前澆了黑袍男子滿身滿臉。
黑袍男子被驚醒,看著眼前的官兵直如閻羅索命般,嚇得直打顫。
“上腦箍?!笨偙旖菗P起一絲冷笑。
獄卒領命,在刑架上取出一個圓形鐵箍與諸多五寸長的木楔,那獄卒將鐵箍套在黑袍男子頭上,左右瞅了瞅位置,在鐵箍和頭皮的空隙伸指試了試,這才往里用鐵錘一根根加木楔,鐵錘的敲擊聲與黑袍男子痛苦的哭嚎聲使牢獄間更染恐怖氣息。
“停!”
木楔加至五根,見黑袍男子痛苦難當,總兵這才喊停。
獄卒見黑袍男子嘴里嗚咽嚷嚷著什么,便湊近總兵身前道:“大人,這廝莫不是在罵您?”
總兵忍下想給他兩拳的沖動,咬著牙恨鐵不成鋼道:“他口不能言,你又束著他,你叫他如何交代!”
獄卒這才恍然大悟,忙將其放下來。
綁繩解下,黑袍男子跌落在顫顫巍巍喘著粗氣。
總兵見狀也不催他,只耐心等著。
半刻過后,黑袍男子想要站起,卻因腿受傷無力只得拖著下肢撐起半個身子,一條腿盤起,手中拇指捏住中指關節(jié)兩手微曲,手臂回旋,一手置于腹前,一外翻朝天,面色神圣詭秘。
眾官兵見其姿勢詭異,皆摸不著頭腦。
總兵皺眉斂目:“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