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站在光禿禿的枝頭,一只小雀舒展著翅膀,嘴中輕聲鳴叫著。
哧!一道流光襲來,小雀應(yīng)聲倒下,成為一灘血漿,淪為大地的今后養(yǎng)料之一。
身著黑衣,面色冷峻的青年放下右手,些許石子碎?;涠拢涞降孛?,響起清脆的聲音。
“真是厲害,不愧是在軍中也赫赫有名的李默隊長”旁邊的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豎起大拇指,毫不猶豫的給予贊揚。
李默聞言,臉上卻也沒有多少喜色,他抬眼注視周圍的人群,人們皆一副漠然的樣子,對他之前的舉動毫無反應(yīng),更有甚者,還一臉抵觸的扭過頭。
這是聽從他們的命令,逃離地下世界的人群,隨著時日變長,原本充沛的物資方面也顯得短缺,如今已經(jīng)成了供給制。
所以人們的抵觸心理也不難想象,如此,他們?yōu)榱硕惚茏窊舳鴣淼墨F群,在這處隱蔽的地帶稍作休息,周圍是有著交錯巖石的山地,遠方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可以觀察敵情。
他搖了搖頭,張嘴欲言,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男子用眼角的余光掃視四周,然后壓低聲音,輕聲道。
“他們有這樣的反應(yīng)也再正常不過,雖然通過接種危險較低的針種,讓耐力較強的那部分得以呈現(xiàn),不過,心情方面,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他微微搖頭,口中雖有嘆息,但也不乏理解之色,對于想活下去的人而言,這是必要的選擇,只是情感方面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起初,知曉這件事之后,還有人破口大罵,那要你們這些人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要逃?!而他們也是無言以對,只能默默推行接下來的流程。
“并非如此——”李默搖頭,眼中百感交集,他重重的一嘆,“我只是分外感受到自身的無力,即便你們認為我很強,但還不是要被趕的到處跑,呵”
他笑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自嘲之色,他的眼中隱隱有些陰霾。
“最后還累的洛西獨自去死,我究竟算什么?”李默的聲音頓時變得壓抑,他有些陰沉的面孔看向男人,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洛西.....”男子念叨著這個名字,心中卻想起自己的那個導(dǎo)師,這些人都是值得敬重的大德之士,相比之下,那個家伙就.....
男子止住變得煩雜的思緒,他緩緩的吐息著,如同要把那股郁悶之氣全部吐出。
“在那些獸類的眼中,我們就像那螞蟻一樣,無論是大小還是形象全都一致,所以為了辨別我們,它們會給我們之中的領(lǐng)導(dǎo)者予以標(biāo)記”
男子語氣復(fù)雜的向李默述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哀之色。
“就像抹上異色的液體一樣,那些個體會變得無比顯眼,所以只要他們選擇帶著一些人去死,就可以掩蓋住我們剩下這些人的行蹤”
“或許那些獸類的高層可以分辨出我們,但它們一般也不會親身追捕我們,所以我們才可以享有現(xiàn)在的安寧,雖然,只是短暫的.....”
“也許吧”李默的表情變得沉默,他低語道,“雖然由于覆陽和蔓所相距較近,我們也按照那個家伙的指示集合起來,不過.....依舊是那個家伙做主啊”
男子也變得沉默,他自然明白對方在講哪個人,確實如李默所說,那個家伙理所應(yīng)該的就拿到了領(lǐng)導(dǎo)權(quán),而且沒人可以反駁他。
“對未來的恐懼才是他最大的底氣,我們的體系一開始就源自他,所以.....”李默的語氣越發(fā)低沉,他的眼中閃動著冷芒。
“至少,莫導(dǎo)師可以勉強與他制衡,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我們接——”
鮮血迸射而出,眼前是只剩半截的身體,然后迎風(fēng)而倒,周遭響起了獸吼,人們臉帶恐懼的看向四周,身體還在瑟瑟發(fā)抖。
李默瞳孔不由一縮,之前還在與他商討未來的這個家伙,只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生命,而且.....他并沒有察覺到那份攻擊。
他的目光不由左移,在干硬的巖層之上,一顆頭顱滿面塵土的被插在那里,他的臉上還帶著慶幸和希冀。
“........”李默幾乎發(fā)不出聲,他強制性的扭過頭顱,在遠方的原野之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收回右手,它站直身體,對這邊露出如同嗤笑的表情。
“像-土-鼠-一樣~哈哈”
“.......”
也許有人不知道,李默其實是很聰明的一個人,為了便于知曉敵人的情報,所以他會和一些研究者交流,努力學(xué)習(xí)獸類的言語。
所以,那份嗤笑的言語,他,聽懂了。
一道壯實的身影驀然出現(xiàn)在他的身側(cè),那人的臉上滿是肅穆和凝重,他的目光緊緊的凝視著李默。
“許印,我們走吧”
李默的語氣異常的平靜,甚至讓許印有些膽寒,他背對眼神復(fù)雜的眾人,向著那些呼嘯而來的獸群走去,就如同一個普通人一樣,一步步的走向前方。
許印輕吁一口氣,眼中閃過堅定之色,他疾步跟上前者,昂首挺胸的向前而行。
“你若要走,我不會怨你,這一次,可能真的會死”
李默并沒有轉(zhuǎn)頭,許印卻聽到了對方的言語,他先是一愣,隨后露出豪邁的笑聲。
“你想去哪就去哪,作為摯友,我一定跟上”
“是嗎,我知道了”李默低語道,隨后他昂起腦袋,眼中流露出冰冷的殺意,他單手指向前方,語帶堅決。
“縱為鼠蟻,亦有匹夫之怒,畜生,來戰(zhàn)!”
身影急劇變淡,一道影子出現(xiàn)在前方,宛如狂飆的身影將嗜血的獸群掃之一空,李默泛紅的雙眼只注視著那道高大的身影。
其獸身高百米,黝黑的眼珠看向來人,面露傲然,眼中不屑,它已然站在塵獸的頂點,區(qū)區(qū)人獸,不足為懼。
它的眼瞳倒映著那道身纏血色的身影,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自身,滿心歡喜的等待著他陷入絕望的那刻。
許印大笑一聲,高呼道:“不需后退,我會為你解決后方的障礙”
一道長達一米的巨型寬斧被扔了過來,許印看也不看,反手將其抓住,眼中帶著兇光,向著前方?jīng)_去。
“真是兩個莽夫”身后出現(xiàn)數(shù)道身影,其中一個腦后綁著數(shù)根辮子的男子傻眼的看著兩人,面露復(fù)雜之色。
“所以他們才強,走吧”
有著八字胡的男子輕語一聲,隨后腳步平穩(wěn)的走向前方,覆陽與蔓所的隊長們對視一眼,隨后面色泰然的疾步而行,將沿途的獸群攪個粉碎。
與此同時,人們臉上既有擔(dān)憂,也有厭惡的看向戰(zhàn)場,而身邊原本無聲蹲坐的數(shù)道身影站了起來,眼中露出覺悟之色。
他們腳步一致,盡管臉上還帶著揮之不去的疲勞,眼神卻很明亮,他們不發(fā)一言從普通人身邊站起,一邊前行,一邊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衣角。
“一隊?wèi)?yīng)到五十人,實到五人”
“二隊?wèi)?yīng)到五十人,實到二人”
“三.....”
他們口中高喊著號子,向著臉色深沉的低層軍官們報告,后者一臉嚴(yán)肅的揮揮手,轉(zhuǎn)身面向戰(zhàn)場,口中高呼。
“西山軍,應(yīng)到50萬人,實到200人”
而旁邊的軍官也隨之高聲報告。
“綠山軍,應(yīng)到68萬人,實到317人”
“牧山軍,應(yīng)到75萬人,實到154人”
人群中有人譏笑的看著這一幕,臉上帶著輕慢。
“呵呵,說什么使命,結(jié)果就到了這些人,這就是他們的覺悟,可笑!”
“其他人都死了”猛不丁的耳旁傳出一道聲音,他頓時嚇了一跳,連忙看向發(fā)聲處。
那是一個身材壯碩,只是眼中有些木然的男子,他望向戰(zhàn)場,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后走向眾人前方。
他望著眼前面色漠然,但眼底卻有些困惑的軍士,心中想起前不久的那一幕場景,雖然最后他與汪樹獨自逃生,但兩人卻因為意見分歧產(chǎn)生矛盾,隨之各自離去。
而他選擇來到這個在他看來唯一有些希望的地方,黑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仇恨,他一定要把那些畜生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所以,他需要足夠的地位。
“我叫陳威勝,是原先長山市的隊長,如今被任命為你們的總指揮”陳威勝向下一揮,臉上帶著殘忍,“我的要求只有一個,不能后退,傾盡你的全力,殺敵!”
“現(xiàn)在開始,除卻死亡,否則不準(zhǔn)后退”
說罷,他當(dāng)先向著戰(zhàn)場而去,臉上帶著迫不及待的表情,而身后的軍士略作沉默,隨后疾步跟上。
于是,大約三千多人的隊伍迎面撞上那些洶涌而來的獸群,為身后的普通人擋下了近在咫尺的威脅。
而在一處營地中,周圍簡陋的布條擋住了旁人的視線,齊偉一臉平靜的站在中心,與其相對的是臉色難看的莫匯硯。
即使他真名叫莫成石,但為了避免他人多想,一般在外界還是稱呼他叫莫匯硯。
“你的那個好友死了....你就是這種感想嗎?!”
齊偉無視了莫匯硯語氣激烈的問詢,視線望著遠處,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隨后,他看向?qū)Ψ?,臉色露出好笑之色?p> “紅刺豪豬都追上了我們,你還在糾結(jié)那個,不覺得很不合時宜嗎?”
“只是人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如今的環(huán)境中,誰都可能會死,他就不能死嗎?”
“況且.....”齊偉的神色冷了下來,他直勾勾的盯著對方,臉上浮現(xiàn)不屑之色。
“他也配?!”
他輕哼一聲,眼神卻有些深沉,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有這空閑,你不如多想些辦法,避免那些獸追上來,真是,這種事就不要麻煩我了,要是耽誤了我的研究,人類就完了”
“好.....”莫匯硯咬著牙應(yīng)了下來,他眼神莫名的瞄了齊偉一眼,隨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齊偉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卻浮現(xiàn)些許恍惚之色。
“......是你命不好,不能怪我......”
他低語著,眼神幽深,拳頭則攥的緊緊的,片刻后,緩緩松開,掌心有些紅印。
“巨眼,獸亂,入地,逃亡.....節(jié)點是必要的,我也沒有余暇關(guān)注其他不必要的事務(wù),只能向著那個目標(biāo)前行”
齊偉的目光看向前方,臉色看起來有些沉重,但他對著前方露出勉強的笑容。
“消去了意料之外的干擾,換來這點犧牲是值得的,甚至可以說是劃算,連反噬也算不上,本來以為是更嚴(yán)重的情況的.....”
“.......抱歉,但我不會后悔的......”
.........................................
“這次就先到這里吧,我需要考慮一番你們的鍛煉方式,那么,再見”
齊偉對著眼神發(fā)亮的積灰種們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隨后腳步有些匆忙的離開這個大廳,臉上十分難看。
在遠離了那些熱切的視線之上,齊休扶著墻壁,眼神有些森然。
“雖然的確消化了一部分,不過,你還真當(dāng)你是‘我’了,你算什么東西?!”他臉色猙獰的怒罵著,這是在他身上很少出現(xiàn)的情緒。
人偶師的職業(yè)將他的正面情緒抹去的同時,也將那些負面的情緒也一并消去了。
片刻后,齊休的怒容逐漸收斂,他眼神平靜的看著拳頭上的少許塵土,心中思緒萬千。
“原來如此,這就是‘沖突’,要在越來越強的沖突中熔煉真實的自我,這才是人偶師真正的鍛煉方式”
“只是祛除‘雜質(zhì)’,‘提純’心靈還不夠,還需要更多的養(yǎng)料,熔煉出更加‘優(yōu)異’的自我,哪怕最后的那個人并非原本的‘我’”
“還真是怪異而危險的異類道路啊,也無怪他人稱之為邪路,不過,也正是如此,我才能有今天的實力”
齊休的臉上浮現(xiàn)冰冷的笑意,他的眼神變得堅定,口中輕語道。
“所以,我會贏到最后的,為了‘我’!”
他的信念越發(fā)堅定,于是他快步走向階梯位置,手指輕點,再度染作純黑,然后,他表情平靜的走了下去。
而在另一片星空之下,安德里正在講話,而他的耳畔響起一道聲音。
【這一次就算了,我認可你的力量,不過,沒有下次】
天之主的聲音中帶著警告,安德里冷笑一聲,他還能不清楚對方的狀況。
【你不是不想動手,而是不能動手,和那個家伙一樣,真當(dāng)我不清楚?】
【........呵,你盡管試試看,人類】
安德里不屑的一笑,而后面容變得和睦,他看向眾人,語氣溫和。
“至此,戰(zhàn)爭就算結(jié)束了”
“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