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低沉的嗚鳴聲響徹云端,一大團陰影灑向大地。
羽根輕柔,翼尖顫動,白色的猶如云氣組成的龐大身影,清涼的風纏繞著陰影,翩飛著,飛向遠處。
“......接下來就注意一些,不要有太多的動作,好了,祝您身體安康。”
輕柔的手掌順勢抽離,視線望著眼前的身影,那是一位銜著笑意的女子,看上去略顯灰樸的淡色全身衣。
柔順的褐色長發(fā)披散而下,白凈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善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白華,由纖細的,仿如一折就碎的手袖之上有三道斜掛的白色羽毛。
“請容我在這里暫時告辭。”
女子聲音溫柔,眼神自上到下打量一番,而后,滿意的點點頭,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不得的,急切的聲音從口中涌出,也許,在這之后,便再也見到這道身影的焦慮在心中響起,焦躁感促使著口腔發(fā)出了聲音。
“那個,你們還收人嗎,我也想加入你們,假如我可以的話......”
“很遺憾吶?!迸影肫^頭,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只是那雙眼眸卻顯得無比認真。
“我們只是一些將要被時代拋棄的家伙,只是現(xiàn)在暫時‘履行’著醫(yī)師的職責,但總有一天,這份職責將會還給它原本的主人?!?p> “汝當愛人,而后,視如自身,這是我們某段圣言中的一句,但這并非是出于我們的善意,而是我們必須要做的?!?p> “請努力吧,為了你自身,為了你的愿望,訴求,我將會默默祈禱您的成功?!?p> 女子友善的點點頭,而后轉(zhuǎn)過頭,向著前方走去,那份腳步格外堅定,絲毫沒有回頭的感覺,只是全力以赴的奔向下一個地點。
癱在床上的身影靜靜的望著離去的那道身影。
“祈禱......”它喃語著,卻隱約想起一些傳聞。
據(jù)說,在過去,曾有奔赴于戰(zhàn)場之上,白衣如雪,救死扶傷的一群人,但,她們最終犯下了大罪,那是哪怕死去千百回也不足以挽回的罪惡。
為此,她們至今也在贖罪,她們那副奮不顧身的身姿,即是在為他人祈禱,也是在為自身祈禱著。
“.............”它想著,然后,心中的空洞之處傳來一陣溫暖,也許,它還可以再度嘗試努力一次。
桃紅色的眼眸凝視著那片天空,淡粉的發(fā)絲垂落而下,臉上先是浮起一絲迷茫,繼而變得堅定,在失去了那份職責的同時,她第一次獲得了自由。
不再是‘圣女’的燕芍藥心中發(fā)誓道。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她側(cè)頭望去,那里正有一道微笑著的黑發(fā)身影,她的手指輕輕的在開啟的門敲著,眼神卻顯得無比幽深。
“你醒了呢,真是太好了?!?p> 她的臉上掛著欣喜的表情,不由得,燕芍藥的身體變得僵硬,心靈深處忽地傳來一陣危機感,只是,眼前的視界卻逐漸變暗,意識變得模糊......
彭,雙眼無神的燕芍藥倒在床上,黑發(fā)女子笑著走了過去,莫名的,原本明亮的天色變得幽暗,就如同身處濃濃的黑暗之中一樣。
渺小的,近乎衰竭的金色光芒越發(fā)微弱,在鋪天蓋地的黑暗中,逐漸失去了自身的光芒,異樣而污濁的氣息升騰而起。
宛如無聲的哀嚎一般,然而,卻不曾有人聽見。
.......................
“都給我聽好了,不要胡亂插隊,否則立刻驅(qū)逐出境?!?p> 默爾克掃視全場,臉上的表情格外冷峻,在他的冷喝之下,‘人們’頓時停止了喧嘩,在相熟的友人指導下各自站好。
燃燒著火焰的羽翼縮在身上,渾身只著片縷,肌膚發(fā)青,仿如鳥類的腦袋上懸著一團火焰。
渾身長滿黑毛,大眼睛,大鼻子,嘴巴則斂在皮毛之下,外表近似野人,口中吐著粗重的氣息,口中不時咕隆著發(fā)出響聲。
手腳同寬,粗壯而有力,身體形似圓桶,長長的鼻子,帶著獠牙的嘴巴大張著,六對小眼睛四下亂瞥,不時歪頭扭脖,調(diào)整方向。
潮濕的,宛如海草一樣的深色頭發(fā),皮膚透明,隱隱有水滴滑落,面色發(fā)白,手腳則極為細長,像一根竹竿子一樣立在原地。
各式各樣,有著異樣模樣的異族在這里聚集著,它們望著表情冷峻的默爾克,眼中都帶著一絲渴望。
‘獄土人’與‘力殼人’面容肅穆,身上穿著整潔的黑色禮服,負責維持著現(xiàn)場的秩序,偶爾有‘人’向兩者擠眉弄眼,兩者也絲毫沒有理會。
“我不管你們來自何方,也不管你們原先是什么種族,但這里是人類聚集的地點,只要在這里生存,你們就必須以‘人’的模樣活著?!?p> 默爾克態(tài)度剛硬,無視異族們心中的想法,他毫不客氣的講出聯(lián)邦的要求,雖然,現(xiàn)在需要這些異族來作為聯(lián)邦力量的補充,但他原本就不太同意這個意見。
聯(lián)邦內(nèi)部也開了數(shù)次大會,可最終,在那人的示意下,這份決議還是被通過了,縱然心中不愿,他們也只得執(zhí)行。
看著眼前這些千奇百怪的種族,強壓著心中的不識,默爾克再度強調(diào)著。
“這里是屬于人類的領(lǐng)域,你們要遵循我們的法律,違者必懲?!?p> “禁止在公共場合暴露原本容貌,一旦發(fā)現(xiàn),立即給予重罰,絕不姑息。”
“現(xiàn)在,先學會這份化形術(shù),要深深的記住,你們?nèi)碌淖藨B(tài)和名字。”
默爾克手掌一揮,無數(shù)道光點頓時飛出,融入在場異族的身體之中,看著它們懵懂中混雜著茫然的表情,默爾克心中嘆息,還不知道要處理多久,真是麻煩。
不過,這也是必須跨過的一環(huán),默爾克心中一定,等吧,等他們的人口再度起來,然后就將這些異族驅(qū)逐出境。
在此之前,就暫時忍耐片刻。
不由得,他的手指在心口畫了一個圈,正在在中心點去,手指忽地一頓,想起前不久那位嬌小少女的發(fā)言,手指停在半空,他的臉上不由浮現(xiàn)一絲復雜。
手指再度抬高,在眼角處一點,而后放了下去。
就再相信一次吧,希望.....還有著希望吧。
無論是聯(lián)邦,還是他自己,都需要足夠的正面激勵,他們沉寂的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甚至,他都快忘記那束光束的原本模樣了。
偶爾夢醒,他想,那也許就是個夢,是在冰冷無情的世界中,為了活著,身體下意識蒙騙自己的幻覺,不然,為何直到現(xiàn)在,身體依舊冰冷刺骨。
他的手掌輕輕合攏,指尖顯得僵硬,但卻緩慢而堅定的握緊了。
感受著那份即將逝去的暖意,他心中祈禱著。
愿聯(lián)邦永遠安康,永世長存。
而他.....怎么樣都好.......
.................
“好慢!太慢了!”不滿的語調(diào)不斷升高,聲音的主人宣泄著自己情緒,灰暗和深沉的氣息在這片土地揚起,氣氛顯得格外壓抑。
半是燃燒,半是冷卻,猶如流動的巖漿一般的眼眸瞪著來人,兩束金色的馬尾分立身體兩側(cè),看不見一絲雜色,穿著如同上白下藍的短衫,裙擺,表情極為不悅。
“抱歉了,處理了一些私事?!?p> “哼,寬厚仁慈的鹡大人原諒你了,給我好好的感恩吧?!弊苑Q為鹡的少女哼了一聲,表情自傲的仰望著對方。
來者露出歉意的笑容,手掌正想摸摸對方,卻被對方變得危險的雙眼逼退,她隨即放下手,露出鄭重的表情。
“安大人那邊已經(jīng)吩咐過我們了,之后就需要鹡大人的出手了?!弊仙陌l(fā)絲被白色的布包裹著,只露出一雙晶瑩的雙眼,她微微欠身,表示著自己的尊敬。
“果然還是需要我吶?!币粽{(diào)變得高揚,鹡的面孔頓時變得欣然,那混雜著傲意的眼眸閃動著,手指直直的指向天空。
“我是‘父親’至高無上的造物,是天下無敵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盡管交給我,我會全部辦到!”
眉毛飛揚,表情明媚,那蘊含著無盡自信的話語縱然聽起來無比霸道,卻也包含著對方的真心。
“鹡大人,果然很厲害啊?!崩蛄_絲感慨著,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
“哼哼,我厲害吧,你大可以相信我哦,啊,對了,記得在父親面前不要說這個!”鹡的面容忽地變得通紅,原本傲氣十足的小臉上變得羞澀。
“好,好,好?!崩蛄_絲連連答應(yīng),心中則想到那位提及鹡時略顯古怪的表情,想必以那位的威能,早就理解到這一點了才對。
“一聲就可以了.......謝謝。”鹡不滿的嚷道,而后聲音變低,視線望向一邊,輕聲道了聲感激。
“.......”莉羅絲微笑著注視著,眼神看上來格外溫暖。
“浡命,咒賦,音無,此完全者,乃非理之物。”
鹡的聲音變得深沉,清澈的音色在空中遙響著,先是一點,繼而無數(shù),細微的光點從無人可見的遠處匯聚而來,恢宏的曲子化作新的指令。
“聆聽吧,聽從吾之御令。”
生命于空中塑型,帶著一致的容顏,灰色的長袍附著于身。
“歌頌吧,傳唱吾之天顏?!?p> 光影拉長,清瘦的軀殼隨之顯現(xiàn),那是代表著‘無意’的從靈,面無表情的她們立于大地,機質(zhì)的雙眼凝視著‘王者’,身側(cè)浮現(xiàn)形態(tài)各異的刀兵。
“宣揚吧,愿吾之祖名永垂于銜鏡之海!”
灰質(zhì)的光芒逐漸蔓延,在空中連成一線,既是戰(zhàn)士,也是仆者,是忠實無二的圣者,也是絕無迷茫的兵器。
清明的光于虛空中誕生,象征智慧的力量自眼中浮現(xiàn),她們對著‘最高杰作’低首,以示自身的尊敬,繼而刀劍清鳴,尖銳的利芒相連著劃破了天空。
“很好!”鹡笑容狂傲,眼中既有自豪,也有堅毅。
“讓我們?yōu)槲覀兊摹浮瘞碜銐虻臉s光,我等縱然終為灰燼,亦曾目睹盛光自天際垂落,此番,正為出征之日!”
“我等為妖,是污穢之妖,乃浮塵之妖,是縱然死去也毫不足惜的存在?!?p> “唯有那位萬能的‘父’,憐憫我等,我等方有外殼,足以言真意,此乃大恩?!?p> “萬圣?。。 ?p> 一道道低沉的聲音隨之響起,浮塵妖們目光明亮,眼中滿是認可。
“好,出征!”鹡高呼一聲,于白日身影越發(fā)淡薄,她的目光直指前方,眼中滿是自信,那是哪怕遭遇萬千苦難,也絕不會就此倒下的目光。
“附令?!崩蛄_絲低聲念道,肩膀處銘刻的白羽一陣發(fā)亮,繼而她看向了遠方。
白日之下,眾多的身影消去了蹤跡,原地只留一道逐漸變淡的白線。
..................
齊休眼皮一顫,不由看向天邊,那里隱隱有種莫名的感覺傳來,眉頭微皺,心中有些詫異,那里究竟是?
“好了,這里就是我的居所了?!?p> 前方傳來楊自在的大嗓門,他的聲音中帶著溫度,齊休轉(zhuǎn)過頭,那張面孔顯得無比自豪,對著齊休連連挑眉。
空氣就像被凝固了一般,就連蚊蟲的聲音也不復存在,眼前是一片沉寂不已的白地,既無生機,也無建筑,只是一無所有的地點。
僅從常人的目光望去,似乎這里的陽光顯得有些強烈,也只能靈性特別強的人才能隱約捕捉到一星半點的痕跡,那是一片輝煌而壯闊的景象。
但齊休可以肯定的說,它們即便再多么努力,也絕對觸及不到那片景色。
銀白的光于眼中再現(xiàn),在眼前的大門處,一臉肅然的守門士兵凝視著這邊,猶如實質(zhì)的氣芒像鋼刀一樣的壓來,呼吸之中帶著刺痛感。
楊自在故作淡然的揚起手中銘牌,士兵們隨即散去警戒的視線,再度化作雕像般的存在,不言不語,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看著那道得意的臉龐,齊休眼神放空,沒有理會對方,而是眺望著遠處,他明白,這里應(yīng)該是聯(lián)邦的某處軍事重地。
“呃......”楊自在一臉尷尬的立在原地,片刻后,他在貝露莎的冷眼中故作輕松的收回銘牌,最先向著前方走去。
“我也很努力了,你們一點也不知道,我是多么的艱苦,在那人的壓迫下,我跑前跑后,卻不敢有什么怨言,那段日子簡直苦不堪言?!?p> “好在后來他把我丟出來,借著之前‘工作’的緣故,我才能在這里駐扎下來,其實是非常不容易的,你們這態(tài)度也太傷我心了?!?p> 楊自在帶步前行著,一路上不時扭過頭,一臉幽怨的說著自己的往事,路過的人們瞥了這邊一眼,就不感興趣的移開目光,絲毫沒有在意隨行的兩人。
“好在之后很快就能回去了,到時我再跟你們細講我的遭遇,你們聽了也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楊自在毫不避諱外人,轉(zhuǎn)而提起自身回去的話題,齊休目光一凝,余光掃視路過的人,卻發(fā)現(xiàn)他們對此不聞不問,就像已經(jīng)習慣了一樣。
“不用擔心,據(jù)我所知這里的人都很耳背,聽不到我的說話,好在還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家伙,不然還真的要憋死我?!?p> “我也就是能夠每天外出一會,不然簡直難熬?!?p> 楊自在嘴角一扯,斜視著眾人,表情極為不滿。
“.......”齊休輕吐一口氣,心中的那個猜想浮出水面,逐漸得到了證實。
自己與貝露莎之前與那些首座呆在一起,縱然他們不會跟自己兩人對話,但一些比較淺顯的對話他還是聽到了的。
據(jù)雪莉說,他們是來追捕擅入過去的自己等人,但就齊休自身看來,那些首座似乎并不關(guān)注自己等人,而是在說著記錄歷史,尋找線索一類的話題。
他們口中討論著‘禁止法’的出現(xiàn),然而,他們卻似乎沒有來過這里。
為什么?也不該這樣想,也許只有一個可能。
齊休眼中閃現(xiàn)著智慧的光芒,即便是那些首座也不知道這里的存在,或者說,即便知道,也無視了這里,但這是有悖那道禁令的行事方法。
換個角度想。
自己和貝露莎是因為受過懲罰才到了這里,就聯(lián)邦的知情人看來,這里應(yīng)該是隸屬于‘白名單’一樣的地點,專門用于存放他們這些人的所在。
但依他多年以來的閱歷,卻沒有聽過相關(guān)的消息,即便是那場看似大爆密的最終考試,其實也只是給出了他們極受重視的評價,并沒有真正重大的秘密。
那么,這里就出現(xiàn)一個疑問了。
首座們并不知情,或者只有少許人知情的這里,自己與貝露莎卻來了這里,之后還要回去聯(lián)邦,那么,聯(lián)邦會怎么對待他們這些觸犯法律的人?
是給予一致的懲罰,還是其他的方式......
手掌不由的握緊,齊休心中涌起一片深寒,縱然是首座觸及那道禁令也會收到懲罰,那他為何有自信自己不會因此受到極重的責罰。
縱然出于某人的示意,他們這些誤入過去的人不至于死去,但,代價是什么?
楊自在手持銘牌,原地出現(xiàn)一道玄圓的空洞,他回首,連連招手,示意自己進去。
齊休邁步前進,莫名的,他感覺前方的那道空洞看起來有些發(fā)暗,就像一張在等待食物自投羅網(wǎng)的大嘴一樣。
“進來吧。”楊自在笑著走進去,傳遞而出的聲音被拉長,顯得異常沉悶。
沒人能告訴他,所以,必須深入了解才行。
他心中低語著,而后,直直的撞入那道空洞。
“禁法啊......”貝露莎低首喃語著,隨后,她也步入其中,三人的身影頓時消失在那里,空洞逐漸變淡,而后,失去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