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無私的?!?p> “同時,愛也是滿懷占有欲的?!?p> “因此,這份愛才會顯得那么的矛盾,無論是用吶喊還是哭泣的形式都無法證明自己的真心,唯有用時間才能驗證?!?p> 手指落在白色的書本之上,她遙望著窗外的風景,在銀葉構(gòu)成的窗飾中,在陽光下發(fā)出光暈的窗戶顯得異常澄澈。
遠方的風起了,一道道的寒流接連到來。
黃色的葉片隨著冷風在空中打了個旋,而后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同樣滿是落葉的大地之上,
“...........我不認為您所說的是對的?!?p> 容貌端正,身軀筆挺,衣著講究的白金色長袍,看上去不過九歲的男孩聞言搖了搖頭,那棕黃色的眼眸看向自己的母親。
“在需要用時間來證明的這一點上,就說明那并不純粹,需要借著外物來讓自己安心,只是用謊言蓋住真心的行為?!?p> 雖然年紀尚小,但已經(jīng)是連大人們也無法左右意見的天才西蒙尼做出了判決。
“對嗎,卡蒙妮母親大人?!?p> 而后,他凝視著眼前的母親,神情卻顯得有些淡漠。
“您曾效忠的那些人已經(jīng)全部死去,在這個只留下您的世間,也沒必要繼續(xù)遵循那份命令,就讓自己變得自由一些如何?”
“這也是大家想要看到的才對。”
“...............”女子保持著沉默,只是瞥了眼自己的孩子,便再度望向了窗外,此刻,那些擋住澄澈窗戶的鐵欄就顯得極為礙眼了。
這里是牢獄,是只為‘一體’準備的牢獄,當然,盡管這么說,她依舊得到了極為優(yōu)異的待遇,除了不允許外出,其他的一切都會為她準備好。
因為,不同于那些想要看到未來的先人,此刻的人們早已沉迷于享樂,在四方來拜的恭維聲中逐漸迷失了心智。
就算是幼年期經(jīng)受過再如何嚴苛的教育,但這些后繼者依舊在一日日的演變逐漸忘卻過去,然后,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她,則曾經(jīng)是他們共同的監(jiān)護者,負責收回他們的身心健康,因此,在出現(xiàn)這種情況后,她便明白,是自己失格了。
只是,她明明就和阿古茹全力合作,將一切可能干預到的雜枝剪掉了才對,可是,為何那些孩子會反抗她呢?
海藍色的眼眸中帶著思索,如同流櫻般的翠紅色發(fā)絲垂在身后,身上穿著橘黃色的禮服,腳下是青釉色的鞋子。
名叫卡蒙妮的年輕女性不由想起了過往。
在病床上笑著合眼的法特,身邊是沉默不語的奧卡萩。
與南迪斯一直攜手共進的蘭科,直到生命的最后都在外界奔波,然后,兩人的尸骨被送了回來。
在貝魯奇因為壽命亡故后,在安排好后事,將孩子們托付給其他人之后,那個總是顯得英氣的女子便走進了那道陵墓,再也沒有出來。
作為妻子的薩德在某日沉睡后便再未蘇醒,一向講求禮節(jié)的恩斯里依舊維持著那份優(yōu)雅,在處理好手中殘留的工作后,便前往了北地。
那之后掛著四人妻子名字的神殿的建設(shè)在各地陸續(xù)鋪開。
但是,直到死為止,那個男人都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那之后又過了十年,在奧卡萩的主導下,她與對方的孩子成婚,并在婚后接過了原本由奧卡萩執(zhí)掌的權(quán)力。
然后,在那無比平常的一天清晨,奧卡萩走到她身邊,那顯得異常純粹的藍色眼珠凝視著這邊。
“接下來,就靠你了?!?p> 化作漫天光雨的奧卡萩就那樣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低下頭,說著早已被對方要求,從而不再說起的話語。
“是的,我會完成您的任務,主人?!?p> 那些意志被托付給她,而作為‘繼承者’,她也一直勤勉的抵抗著來自外界的侵擾。
咚咚咚。
緊閉的門處傳來了聲音,西蒙尼微微皺眉,他明明已經(jīng)吩咐過在他看望母親的時間中禁止一切打擾的。
“..................”卡蒙妮依舊在望著遠方,連目光也沒有放在這里。
不由得,他放在身旁的手指緊了緊,繼續(xù)維持著冷峻的表情,他轉(zhuǎn)過身,向著藍色的門戶走去。
呲。
門被打開,露出一張略顯焦急的面孔,他擺擺手,制止對方口中那即將冒出的話語。
要是在這里說出,萬一是什么重要的情報,就會被那個母親知曉了,這也是要絕對避免的事。
雖然知道是個蠢貨,卻沒想到這么無能,不過好歹也是可以在手中舞動的棋子之一,對方身上所具備的那份先代血脈還算有些價值。
西蒙尼心中閃過這樣的思考,他邁開腳步,順手掩住了身后的門,玄奧的花紋在門面上一閃而過,他旋即向著外面走去。
神情依舊慌亂的那個男人急忙跟上了他。
“說吧?!眽合滦闹械牟荒蜔?,西蒙尼神情冷靜的說道。
“北方的舒伯特氏族發(fā)來通告,據(jù)說是他們的那位家主要親自來訪,貴族們已經(jīng)鬧成了一團,不知該如何處置,于是便拜托我來向您詢問。”
小心翼翼的男人窺視著這邊,那張帶著皺紋的臉上滿是討好。
“你看,我們要不要...........”
“神殿的建設(shè)怎么樣了?”西蒙尼一邊行走著,一邊詢問起某個話題。
“基礎(chǔ)設(shè)施大多完工,各地的神殿也同意了將新建立的大圣堂作為主殿的意見,只是在名字方面就有些.........”
男人的眼神顯得有些躲閃,不由訕笑道。
“卡蒙妮神殿不好聽?”西蒙尼語氣平靜的問道。
“當然好聽,只是,您母親的身份畢竟有些那個,所以大家也覺得是不是有些........”男人吞吞吐吐的,說出的話語連不成一句。
“妖花的事怎么樣了?”西蒙尼略過這個話題,繼續(xù)問起其他的事。
“是,在拜托卡丘氏族后,神偶大人已經(jīng)將那些異形盡數(shù)屠戮,那只作孽的為首妖花在人們的注視下被切割成無數(shù)塊,不過那個諂媚的背主小人格拉諾斯卻將那些殘骸收走了。”
“格拉諾斯......就是他主動揭發(fā)妖花罪證的吧。”
西蒙尼想起了那個總是嬉皮笑臉的家伙,之前似乎就在各地奔走,不過因為本身的名望就不是很好,便也沒有人在意。
“是的,所以我們才寬容的只是讓他滾去邊境之地,沒有連他也一并殺死,能保下自己的性命,真希望那個家伙能懂什么叫感恩啊?!?p> 男人一邊點著頭,一邊輕蔑的說道。
“哦,對了,似乎卡丘氏族那邊說我們這邊的‘侍者’太過弱小,所以提出讓我們引入一些新的‘侍偶’,雖然下面的人們似乎有些意見,但這個決定已經(jīng)在貴族大會上通過了?!?p> “........這樣啊?!蔽髅赡狳c點頭,據(jù)他的母親說那些被稱作‘侍偶’的東西反而在看到他們這邊的‘魔偶’后才開始發(fā)展的產(chǎn)業(yè)。
不過,就目前來看,那些‘侍偶’所具備的能力明顯要比這塊人類駐地的‘魔偶’性能更強。
就像他們?nèi)〈赣H的統(tǒng)治一般,‘侍偶’遲早也會徹底成為‘魔偶’吧。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這處牢獄的入口處。
他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看向身后,那緩緩合攏的金屬大門將遠方的道路徹底封閉。
就算不能原諒也無所謂,就算只能用時間抹平也可以,只要人還活著,就總會有希望存在。
西蒙尼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而后,他扭過頭,向著前方走去。
“走吧,今天的事務還有很多要做?!?p> “是,西蒙尼大人?!蹦腥烁呗暤?,他的眼神變得火熱,不由的看向了遠方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巨大建筑,在那金紅色的塔樓頂端,有著統(tǒng)領(lǐng)這片區(qū)域的最高統(tǒng)治者。
萬千神殿共同的主宰者,被譽為教司的神殿領(lǐng)袖。
只要繼續(xù)跟著對方,自己遲早也能登上那處高樓........男人的心中閃過這樣的野望。
白日還很長,隔著這片閃耀著光澤的大地萬里之遙的道路上有著一長串黑壓壓的隊伍,神情肅穆的守衛(wèi)在四周奔走著。
里側(cè)是被守護的高貴人物,人們坐在一道道由‘裂痕白馬’所牽引的圓盾之家中,不時在刻意被開辟的窗口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由第二神偶麾下的神官賦予力量,隔絕著空間與重量,再拜托可以載物的奔獸,便可以無視地形進行移動,是最近才興起的移動手段之一。
這一行正是要前往某地進行探訪的舒伯特氏族。
在來訪的隊伍中守衛(wèi)最為密集,外顯的圓盾之家也更為華美的房間中,舒伯特正靜坐在原地,神情顯得有些嚴肅。
他需要進一步調(diào)整自己的計劃。
圣跡確實在各地鋪開了,只是,卻在人心的方面迎來了挑戰(zhàn),盡管勉強塞進各大家系中,但是那只是被他強壓著的結(jié)果,本質(zhì)上,那些向往奢華的后代們更喜歡簡單的東西。
而在各地蔓延的‘仆偶’和由神殿主導的‘神之力’則助長了那種風氣,甚至在管理的一向嚴格的他家中,那些孩子也在暗地里使用。
那幾個表面斥責這種行為的繼承者候補,其實也只是依著他的意見才會露出那種強硬的態(tài)度。
而一旦他有個萬一,那么..............
他曾看輕的那個神偶,現(xiàn)在的作風也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他并不能理解那份行為背后的意義,只是,每每看著那道身影,他的心中都會有一種照著鏡子般的感覺。
這雖然是他原本的計劃,但是.......卻太過成功了,甚至超乎了他的預料。
舒伯特面色沉重,他隱約認識到,自己正是在試圖阻攔一種浪潮,那種仿佛無可披靡的力量正在展現(xiàn)它的只鱗片甲,但僅僅是如此,就讓他有一種呼吸停滯的感受。
心不從心的感覺一日日增多。
想到這里,他看向自己的手,那已經(jīng)皺巴巴的手掌彰顯出歲月的痕跡,不只是對法特他們,就連自己這些曾見過那位純白之女的人也沒有被允許長生。
神偶只允許他們身體健康的過完一生,但除此以外的東西,卻遭到了禁止,即便試著走一些彎路,也會被強行拐正。
也許,這就是那位純白之女無聲的嘲笑,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他們這些心懷異樣的‘叛逆’也會在一日日的時光中變老,繼而死去。
而在無盡的歲月之后,純白之女的名號將不再被提起,活在當?shù)氐氖廊酥粫硪粋€稱呼代替這個名字。
創(chuàng)世的大女神。
在那樣的未來中,縱然他的后代再如何尊貴,也只能匍匐在對方的腳下,以臣屬的姿態(tài)活著。
那時的人們,也只是在對方的手掌中被隨意擺弄的羔羊吧。
舒伯特思考著,而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心中卻沒有出現(xiàn)太多的抵觸情感,一種理所當然的念頭在心中閃過。
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他猛地捶向自己的胸口。
“咳咳咳..........”在咳嗽中,舒伯特的目光卻變得銳利起來,正是不想要見到那種局面,他才會一直努力,如果輕易的接受,那么,他現(xiàn)在的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試著去見見那個最初的魔偶吧,也許她會有什么想法?!?p> 舒伯特嘆息著,心中頓時涌出無力感。
“本不該這樣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p> 他看向了這邊,那棕黃色的眼眸中泛出絲絲綠意,而后,仿佛黃葉般的圖案在眼瞳中浮現(xiàn)。
“所以,不知名的后代啊,我們的未來又該去哪里追尋呢?”
嘩啦。
眼前畫面如同碎裂的鏡面一樣,在空中化作無數(shù)的光點,在阿羅約的注視著,那對和她一致的黃葉眼眸卻一直凝視著這邊,帶著些許的無奈和感傷。
“.....................”阿羅約呆呆的看著前方,記憶的深處則閃過了無數(shù)文字。
赫斯特手書,最早記載了大陸歷史的必備教育書本。
在她幼年時期,曾經(jīng)被修女們指導著閱讀,在那上面記載了之后發(fā)生的事。
那之后,當時的某個罪人越獄而出,試圖刺殺來此拜訪的初代家主舒伯特,無果,被天降綠箭刺破身軀,就此隕落。
在這件事后,神殿與貴族們的關(guān)系變得緊張,在隨后的數(shù)十年中徹底惡化,貴族們指責神官們不務正業(yè),行事霸道,神官們指責貴族貪戀權(quán)力,罔顧秩序。
而舒伯特則在回到氏族的路上陷入昏迷,不久后也離開了人世。
失去那份最上面的強制約束后,原本行事謹慎的舒伯特氏族逐漸變得奢華,并在不久后徹底成為與其他三道氏族齊名的暴虐政權(quán)。
這件事也被史書記載下來,成為后人公認的歷史轉(zhuǎn)折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