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每天身邊仿佛有兩個影子存在著,可陳言看不到他們的真實面目,只能隱隱約約感受到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特殊的天賦,比如有人天生與火共生,有人力大無窮能排山倒海,甚至傳說中有人能夠穿透別人的靈魂從而操控別人的人生。
但他不確定,這陌生的兩個影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天賦。
陳言只知道,當夜幕降臨時,白影會將身子蜷低,匍匐在地,抱成一團,委屈地跟他說心里好痛。
而黑影則會囂張跋扈地往瞧不起陳言的陌生人沖過去欲要殺人,雖說影子碰不到人,可卻把戾氣傳給了陳言。
有時微弱的燈光下,垃圾桶邊,黑影紅色的眼睛盯著他,跟陳言重復(fù)又重復(fù)一遍:“報仇!”
就這樣,在黑影和白影的日夜熏陶下,陳言的精神狀況愈來愈下,從而造就了一個自卑而又膽小的人格。
而假如這是能力,陳言此刻也不想要,他想要的是正常的生活。
所以他每次都會選擇性漠視這兩人,可即使是這樣,事情仍然沒有得到解決,陳言依舊活得迷茫,更有一種來自于靈魂上的孤獨。
說起來,陳言沒有家人,就如同垃圾桶蹦出來的一般,自從有記憶就是十歲在羅城的小街道,可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
因此他的內(nèi)心好像缺少了什么,每天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在外人看來就好像一個小丑。
幸運的是,明臺方丈仿佛有一股巨大的魔力,能讓少年如同浮萍的內(nèi)心安穩(wěn)下來。
可此時佛堂殿下,金光照拂,安撫不了少年充滿黑暗的心。
陳言雙膝微微顫抖,看著眼淚滴落在地上,一邊跟方丈哭訴著:“三年來,每天有人告訴我,心很疼,可我不知道哪里疼;有人告訴我,去殺人,可我不知道殺誰!方丈,你讓我跟著你吧!我求你了!”
方丈心疼地聽著陳言越漸變小的啜泣聲,不敢注視正爬上來抱著他大腿的少年,就是這樣望著門外飄飄然然的風雨,思緒越飄越遠,越來越亂。
終于,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截了當:“吾路并非適合你,施主本是在人間,無須惹塵埃?!?p> 只知道陳言不說話,宛若有人宣判他的死刑一般,眼淚緩緩流下,垂落在冰冷的暗黑色地板。
略干的麻布衣子夾雜著點濕氣打在他的背后,刺涼的。
只見微光中,黑影和白影緩緩浮現(xiàn),而人未到,黑影囂張的聲音卻肆無忌憚地先至:“你看又有人拋棄你了吧!”
他靜靜地看著黑影猩紅的眼睛,而黑影瘋狂了起來,盯著他,一句又一句重復(fù)“殺了他!”。
身近河水哪能不濕鞋,陳言的雙眼逐漸猩紅。
他如同九天的魔王一般,狠狠地抓著地板,在地上刮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笑地很是詭異。
而一旁的白影似乎也在忍受痛苦,模糊不清的五官好像擰成了一團,可盡管如此,他還在溫柔地安慰著少年:“不要抓了,很疼的,很疼的?!?p> 陳言潛意識還是不想傷害這帶給他三年安穩(wěn)的人,他只能傷害自己,才能發(fā)泄出來。
而這一刻,陳言終于明白,黑影和白影帶給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了。
他能如同黑影的瘋狂,忘記自己的疼痛,渾身充滿著力量。
方丈也是察覺到異樣,緩緩?fù)铝艘豢跉猓驼Z道:“果然是魔魂!”
“也許遺忘,才是你現(xiàn)在該干的事情!”
緊接著,他不疾不徐地地從褡褳中拿出一封信,輕輕拍打著少年的腦袋:“三年讓你每日到此聽經(jīng),三年很長,才能鎮(zhèn)壓體內(nèi)的魂!”
“今日一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東方,有一書院,號明,這封信,即可入院!你我有緣,終日會再相見!”
方丈一舉,雙手晶瑩剔透,拍打中卻能聽出節(jié)奏,滿屋頓時流光溢彩。
“忘了吧!”
陳言突然收窄了眼睛,如同惡鬼般死死地盯著方丈,可在咆哮中卻動彈不得,留下的只是個孩子在悲傷地哭訴著,然而悲傷并未停留很久,黑影和白影如同白粉彌散在世界上,而他們的眼里盡是不解、憋屈、痛苦和仇恨。
在這一瞬間,陳言仿佛做了很多噩夢,可卻想不起了什么,但逃離了噩夢后似乎很是高興,嘴角一勾就是微笑,這可能是方丈第一次看到少年的微笑。
“若有一天,終會記起,少年人,不失本性,非做惡,便殺!”
……
殿堂盡是古佛雕像,卻有一方丈在肆無忌憚地大笑:“何謂佛!世間盡是偽佛,無情于世,全都是騙局!”
他盯著金色大佛,最笑累了收斂了表情,可又如同九天之外的神像般,儼乎其然地說:“萬年來,吾之一脈死的不知其數(shù),今日因,他日果,吾將會是這諸天最大的佛!”
緩過神來的陳言驚愕地看著光華間的人消失地無影無蹤,驚呼:“方丈!”
他看著手中的信,信上署名李儒童親啟,趕忙收到懷中。
廟外天氣如同陳言的心境,不再下雨,而本人不再流淚,忘記了痛苦,忘記了仇。
微風吹過樹葉,帶來一陣涼爽,而少年人正宛若新生般地看向烏云密布的天空中露出一絲光芒。
雨停了!
而這時候,陳言的思緒飄得極其遙遠,他會想到這三年中經(jīng)歷種種一切。
廟宇中,方丈每天念經(jīng)等他睡醒。
佛堂外,大鐘旁,落葉樹下,金黃的縷縷絲光照著方丈,此時方丈正在教導(dǎo)幾個喜歡欺負他的調(diào)皮小和尚,而他正害怕受驚地躲在方丈后面。
也許他受欺負,是因為他渾渾噩噩,不知道要干什么,當受到別人欺負時,也懶得反擊,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別人看起來好欺負,所以一直在崩潰中,反反復(fù)復(fù)。
這三年,猛烈的風雨中終有一道身影抵在他前邊,
這樣一想,陳言似乎知道每天在垃圾桶里找到的剩飯為何如此的干凈。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
陳言的內(nèi)心是無比地澎拜和感動,低語道:“再見,方丈!”
不過臨走之前,他特別想干一件事,舒心愉快的事。
禪房中,屋里有著簡單而齊全的家具。
言偷偷摸摸地關(guān)上了門,爬到床上,微微蹲著,脫掉麻布短褲,感覺一上來,渾身都得勁。
而當過堂后的小和尚們高高興興地回禪房后,全部都傻眼了,只知道那天所有小和尚都黑著臉,互相猜忌,接連幾天睡覺都感覺回味無窮。
可惜幕后之人早已逃之夭夭。
明院,我來了!
漫天星光中皆是燦爛,滿目黑芒卻是光輝傍身,舉世之下只剩少年一人走在這空無一人的小巷中,可是不一樣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