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對于呂虔拳拳盛意的一再邀請,至于呂布信不信,反正他身后數(shù)百精騎中,有很多人信了。
想到自家將軍如此威武,想到自己跟著一位如此牛皮哄哄的老大,一個個禁不住臉上露出驕傲自豪之色,深感與有榮焉。
不過身為一軍統(tǒng)帥,呂布可不做此想。
呂虔此行前來,一應姿態(tài)禮儀,可以說是發(fā)自肺腑,無可挑剔。
但是呂虔的所有言語之中,幾乎句句不離邀請自己一行入城一聚,甚至隱隱透著一股迫切之情。
這就很讓人生疑了。
呂虔如此急迫的邀請自己一行入城,可能性無外乎三種:
第一種,誠心投靠。
呂虔真心投靠自己,雙手獻上泰山郡。
那樣的話,有了泰山郡做基地,對曹操的威脅將不可估量。
自己只需駐扎一營偏騎,擺出隨時襲擾兗州之態(tài),便可教曹操左右為難。
這個也是最完美最好的結(jié)果。
第二種,虛張聲勢。
眼下龍鄉(xiāng)城內(nèi),郡內(nèi)大軍尚未集結(jié)到位,城內(nèi)守備空虛,經(jīng)不起自己麾下一輪攻城。
因此,呂虔孤身前來迎接,口口聲聲邀請自己入城,實際上是嚇唬自己,唬得自己不敢入城。
這種做法,當是效仿古之“弦高犒師”的典故。
八百多年前,秦穆公派大將孟明視率軍偷襲鄭國。
大軍到得周朝國都洛陽以東時,被鄭國的牛販子弦高發(fā)現(xiàn)。
弦高臨急有智,立即將自己販的十二頭牛作為禮物,假稱是鄭國使臣,奉鄭伯之名,特地送上數(shù)牛,犒勞秦國大軍的勞師遠征。
孟明視收到犒勞,以為鄭國已經(jīng)知道己方偷襲,已做守備。
偷襲既然失去意義,孟明視只得率軍返回。
鄭國于是躲過一劫。
這一典故出自《春秋左傳》,呂布雖然沒有讀過原文,但是幼時在父親舊僚的帶領(lǐng)下,四處拜師求學時,曾聽一位先生講過。
因此記憶在心。
而眼下情形,若是龍鄉(xiāng)城內(nèi)當真守備空虛的話。
呂虔此舉,可以說是對“弦高犒師”的活學活用了。
當然,在呂布腦海的股票操盤手記憶碎片里,呂虔此舉還頗有另外一條計策的影子。
那就是名垂后世、大名鼎鼎的——
“空城計!”
當然,這也是其中一種可能。
此外還有第三種可能,示敵以弱,請君入甕。
或許眼下,龍鄉(xiāng)城上看著士卒缺乏,守備空虛。
其實城內(nèi)早已大軍集結(jié),磨刀霍霍。
外示虛弱之勢,內(nèi)藏虎狼之兵。
單等著呂虔將自己誆進去,然后一聲號令,涌出數(shù)千士兵,亂箭齊發(fā),亂刀齊下,將自己一行數(shù)百精騎一口吃掉。
呂布在心內(nèi)反復衡量著這三種可能的概率。
第二種“虛張聲勢”、第三種“請君入甕”的可能性都很大。
就是第一種“誠心投靠”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雖然名震天下,虎步江淮。
但是捫心自問,僅憑區(qū)區(qū)數(shù)百精騎叩關(guān),就讓一郡之守開城投降。
貌似不太可能。
這可不比他瑯琊之行那一次,僅率五十親衛(wèi)便收服藏霸。
要知道藏霸諸寇,雖然事實上占據(jù)瑯琊,自立一方。
但是名義上,還是屬于徐州治下。
而且為了謀求政治身份,藏霸諸寇甚至還公開宣稱,受徐州牧節(jié)制調(diào)度。
此外,藏霸諸寇內(nèi)部并不團結(jié),派系林立,立場各異。
兼之藏霸諸寇勢弱,背后沒有靠山。
即便集結(jié)起全部兵力,也難敵他麾下軍隊雷霆一擊。
這樣的話,即便談不攏,雙方翻臉,藏霸諸寇也不敢殺他。
以免招至血腥報復,帶來滅頂之災。
正因為此中種種原因,他才會輕車簡從,直入瑯琊,恩威并施,一夕功成。
但是現(xiàn)在的呂虔不同。
呂虔是泰山郡守,本身勢大。
背后又有曹操的強大實力做靠山。
如果做掉他呂布,不僅不會招來后患,反而還會得到曹操的大力封賞,平步青云。
想明白了此中關(guān)節(jié),呂布迅速排除掉第一種可能,然后心底淡淡一笑。
面上卻沉吟不語,細致觀察著呂虔的神色動作,有心觀摩一下這演技派老油條,接下來如何發(fā)揮。
卻見呂虔恭立原地,眉低眼順,儀容端正,似是靜候呂布的決定和指示。
兩人就此靜默不語,場面一時靜謐得詭異。
如此過了半晌,呂布麾下精騎都忍不住張手動腳的舒緩身軀了,侯成亦打馬上前,低聲說道:
“將軍,眼下日頭已烈,是否移駐陰涼之處?”
呂布搖頭不語,目光依舊停留在呂虔身上。
呂虔似是終于受不住呂布的目光逼視,有所動作了。
只見他面上神色,先是顧慮重重,接著欲言又止。
就這樣重復了幾次之后,突然臉上現(xiàn)出一股堅毅的表情。
似是下定了什么事關(guān)生死的重大決心一般,一個箭步走上前來,深深一躬,誠懇的說道:
“卑職渴求左將軍入城一聚之心,發(fā)自至誠,天神可鑒?!?p> “此中原因,左將軍或有不知?!?p> “卑職原亦不愿明言。”
“既然左將軍如此見疑,卑職唯有冒死以聞了?!?p> “哦?”呂布見呂虔說得如此鄭重,不由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自己都擺明了疑惑不決,這家伙還能說出什么天大原因,能夠打動自己?
這一刻,呂布心底更加篤定,呂虔這家伙絕對不懷好意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用股票操盤手記憶碎片里的話來說,那就是“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不過當下也不點破,反而主動配合,故作動容,鄭重其事道:
“子恪請言,布洗耳恭聽?!?p> 子恪乃是呂虔的字,呂布此時說出來,也是特意表明已經(jīng)將他當作了自己人。
呂虔臉上又現(xiàn)出猶疑糾結(jié)的表情,似乎內(nèi)心正在做著激烈的掙扎,過了片刻,方才澀聲說道:
“卑職與陳宮陳公臺先生乃是故交?!?p> “當年亦曾是左將軍麾下部將?!?p> “此刻身雖在曹營,心卻始終在左將軍?!?p> “甚么?!”饒是早有心理準備,聽到呂虔這番話,呂布還是大吃一驚。
驚過之后,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他奶奶的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簡直無所不用其極,用心險惡!”
“唔……十分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