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竺大人已經(jīng)醒來,當寒冬寨得知這個消息時候家家張燈結(jié)彩,是喜悅,亦是慶祝。寒冬寨在入夜時分,星星點點的紅燈籠亮起,串聯(lián)而起,宛如一條騰空而起的火龍盤踞在山上,那星星點點的紅光就是他身上的龍鱗。火烈烈的巨龍全身迸發(fā)著熾熱的火焰,龍腹隱隱約約似乎透露瑩瑩綠光,朦朦朧朧的,而且還是會流動的瑩綠色的光芒之河,遠遠看去,就像火龍從水中一躍而起,踏在寶石綠的河流之上。
“那是什么?!”白虞姬站在高處,,指著東方問道。
“那是螢火蟲之森。今天是立夏,民眾都會到森林里郊游踏雪?!毖┘崧暬氐?。
立夏?白虞姬看了一眼外面白雪皚皚的樣子,絲毫感覺不到立夏的炎炎熱感。
雪姬嫵媚一笑,說道:“雪狐之界的立夏便是如此?!?p> “為啥是晚上郊游踏雪呢?”柳封魅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蹦饺菔险f道。
“我們能去嗎?”白虞姬的眼里裝滿了期待。
“本就有此意~”雪姬笑道。其實他們早就準備好出游之物了。本來還想邀請司徒立曜一行一同出行,既然白虞姬都開口了,那就更好不過了。司徒立曜一行對雪狐之界的恩情可謂是重于泰山。本來想大擺宴席宴請他們一番,不過估計他們會拒絕,恰好遇到立夏,雪狐們郊游踏雪日子,這么具有雪狐之界特色的郊游,和他們一起度過是再好不過了。羈絆的產(chǎn)生需要有契機,需要時空的交織,而此時此刻,就是最完美的時刻了。除了感謝他們,更重要的是,接下來,搞不好還要靠他們?nèi)グ炎彘L帶回來。所以羈絆越深,對雪狐之界就越有利。
慕容氏這小心機,似乎逃不過司徒立曜和柳管家的眼。雖然知道慕容氏每走一步都像是算好了,她喜歡把別人當成她棋盤上的棋子,然而這段時間,白虞姬可以說是在實戰(zhàn)中進行了修煉,雖然還未升級,但是只要這樣持之以恒地鍛煉,總有量變到質(zhì)變的一天的,聚沙成塔,聚少成多。
自從知道慕容氏對自己所圖的不是人魚之身后,白虞姬雖然不至于整個人都放松警惕,但是緊繃著的神經(jīng)似乎已經(jīng)開始松弛,每晚都能安然入睡。難得今晚可以郊游踏雪,混在人群之中的話,換個與平常相異的衣裳總是可以的吧?
窗戶小開,可見窗含西嶺千秋雪,黃花梨木的梳妝臺上,一木架支棱起一練形六瑞獸銘帶銅鏡,銘文曰:練形神冶,瑩質(zhì)良工,如珠出匣,似月???,當眉寫翠,對臉傳紅,綺窗繡幌,俱含影中。這段銘文不再僅僅只是銘文,而恰恰就是此時白虞姬在銅鏡前梳妝打扮的描寫。
妝罷,白虞姬推開窗戶,恰好和走在對面回廊的司徒立曜眼神相對視了一下。司徒立曜愣了一下,想不到白虞姬換了身衣裳,像是換個人;換了妝容,像是換了個身。在推開窗戶的瞬間,白虞姬宛若一朵櫻草色的虞美人,從窗戶里探出頭來,在白雪皚皚的土地上,迎風(fēng)搖曳,傳來春日的希冀,就像她拼盡全力去救慕容竺的那種身處逆境卻仍不屈不撓的精神,在寒冬中綻開了花瓣。
司徒立曜有點夢回往昔,趕緊把自己拉了回來,定了定神,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往前走。
什么和什么??。“子菁坪醺惺艿奖还室夂鲆暳?,剛才他明明就是在看自己吧??。∵@反反復(fù)復(fù)的男人,真是的,她心里翻了個白眼,合起了窗戶。
寒冬宮門口立了2輛馬車,黑馬配金鞍,金轱轆配紅漆轎,看起來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所乘之轎。這是寒冬寨迎接貴客所用的馬車器具。從這,就可以看出慕容氏對司徒立曜一行的感激之情。
慕容竺早已騎著白龍馬等候在旁。今天的她,無戎裝,而是著紫袍、戴幞頭;分梢眉顯得她英姿颯爽之中又帶了幾分嫵媚。
隨著一聲“駕~”,黑馬仰天嘶鳴,踏開馬蹄,滴答滴答地往前跑去,正當白虞姬好奇這些黑馬如何在雪地中行走時,黑馬突然躍起前蹄,還沒等白虞姬反應(yīng)過來,黑馬帶著韁繩溜了個彎,她的眼神隨著那韁繩走了個弧形?;⌒闻镜匾宦曉谒媲瓣┤欢梗@才把她的視線拉回到黑馬身上。此時黑馬已經(jīng)比轎子里的任何人都要高了,它以25度角朝著空中飛奔而去,整輛馬車緩緩地駛向半空中。掀開馬車的苧麻簾,能看到寒冬寨里的居民屋越變越小,就像模型一樣靜靜地躺在那里。屋里有人掀開門簾走了出來,頭仰天空,看著空中飛行的馬車。
想不到連一匹馬都可以踏空飛行,而自己練這個技能卻花費了好些功夫。這種消極的想法有那么一剎那略過白虞姬的腦海,但是她知道,沒有努力的付出是不會有回報的,對于這些黑馬而言,他們的價值就在于載人出行,所以這肯定是他們必練的絕招。而自己,不僅僅需要練習(xí)這點技能,自己需要修煉的還有很多很多...........
這螢火蟲之森,并不在寨內(nèi),而是在寨外,寨內(nèi)人煙也好,燈火也好,草屋瓦礫也罷,都不受螢火蟲青睞。類人世界里的螢火蟲雖然也叫做螢火蟲,習(xí)性卻與人類世界的螢火蟲相異。雪狐之界的螢火蟲以類人的喜悅為食,以冬雪為糧,憑枝藤為所,借雪穴而棲,晝伏夜出。
馬車逐漸駛離寒冬寨,一步步接近螢火蟲之森,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綠色的飄帶。飄帶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熒光,熒光有疏有密,像是有人從空中傾倒了水晶瓶里的綠寶石,細細碎碎地飛流直下三千尺,在月光下化作了銀河落九天。
“去那笑聲鼎沸的地方。~”慕容竺揮鞭回望,似乎是在對黑馬們說話。黑馬一個踏步轉(zhuǎn)彎,看著很沖很急,但是馬車的人基本感受不到這種急轉(zhuǎn)彎所帶來的沖擊。
“為什么要去那個地方?”柳封魅問道。
“因為螢火蟲以類人的喜悅之情為食?!蹦饺菅┘Щ氐?。
哇~~這個回答令柳封魅和白虞姬雙眼都閃爍著光芒。想不到喜悅之情在此處也是派得上用場。一直以為喜悅,僅僅只是自身的感情,與他人無關(guān);想不到自身之喜還能作為養(yǎng)分來滋養(yǎng)螢火蟲。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馬車終于停下了腳步。他們掀開門簾,看到黑馬在舔著自身的鬃毛,它們的瞳孔里閃耀著寶石綠的光芒,這就是螢火蟲嗎?!!雖然看不清它們的身形,但是在這暗無天際的黑夜里,在這冰寒刺骨的冰天雪地里,這點點滴滴地閃耀著的光芒,似乎能把人引向光明。
白虞姬一下車就有無數(shù)只螢火蟲聚集在她身旁,她歡喜得忘記了旁人的存在,兀自起舞,一抬頭,一舉手,一回眸,盡顯真情流露,襦裙隨風(fēng)飄揚,像一朵盛開的虞美人。一只螢火蟲落在她手指尖兒上,一滴滴暖意從手指尖兒瞬間傳遍全身,她笑容燦爛地看了慕容雪姬一眼,怎么會這么有趣呀?。?p> 這笑容所帶來的喜悅不僅吸引了螢火蟲,也稍微一點點地讓司徒立曜和慕容雪武有點留意。
她轉(zhuǎn)呀轉(zhuǎn),身旁的螢火蟲時而密集時而疏遠地跟著她,似乎在給她伴舞;時快時慢地分合聚散,似乎在跟著節(jié)奏跳舞。突然,砰地一聲,她撞在雪武身上,雪武摟住她,順勢倒下,靠在了樹上,嚯地一聲,點綴在樹上的螢火蟲就散開了。它們感覺不到危險,又聚了回去,整棵樹又像長滿了寶石綠的螢火蟲,在雪地的襯托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白虞姬沒想看過這般場景,被逗得嫣然一笑,完全忘記自己在雪武懷里了。當雪武把她舉起來時,她才意識到這樣做不太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掙扎開。
雪武順勢也放手了,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殘雪,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竺姐和白龍馬已經(jīng)鋪好蘆葦坐席,兩人相互偎依,身旁是木匣糕點盒,席子上是各式各樣的糕點果子:六邊形紫粉相間的山藥杏仁糕、開口笑的荷花酥、圓滾滾的青團、核桃棗泥糕、鮮花餅、桂花糕;顆顆碩大的芒果、粒粒飽滿的草莓、個個鮮嫩多汁的水蜜桃;梅子酒、桃花釀、女兒紅,應(yīng)有盡有,琳瑯滿目........這竺姐,是真的很愛人類世界的各種糕點果子和蔬果。
其他人都圍坐在蘆葦席上,唯獨不見雪姬和劉振宇。這兩個人一下馬車,就隱沒在螢火蟲之森里了。在這螢火蟲之森的美景下,沒人任何一對戀人能不注視自己的愛人。在螢火蟲之光投射在雪姬瞳孔里的那刻,他就忍不住拉住了雪姬的手奔走到馬車后。雪姬驚了一下,就隨他而去了。他靜靜地看著雪姬,欲言又止,內(nèi)心碰碰亂跳,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雪姬知道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情感,即使他不說,螢火蟲也為他表明了一切,畢竟這雪狐之界的螢火蟲是以類人喜悅之情為生。雪姬的眼里也流露出不一樣的情感,眼里像是大海波光粼粼的睡眠,一閃一閃的,她的臉頰上了緋紅,是剛才打了腮紅的緣故嗎?未必。她像含羞草那樣別過頭去,蘭花指捂住了側(cè)臉,不敢直視劉振宇。這一舉動恰好戳中了劉振宇的點,他瞬間漲紅了臉,像漲潮那樣似乎有規(guī)律又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這曖昧的氣息和歡悅之情瞬間就被螢火蟲們捕捉到了,他們尋味而來。氣氛似乎變得氤氳曖昧,空氣中有甜甜的香草味,這香味竟是來自螢火蟲。螢火蟲飛舞,徹底展開雙翅,閃爍著寶石綠的粉末從他們翅膀兩側(cè)飄飛出來,銀河帶般飛散,讓人不知不覺陷入其間。
“雪姬,我………..”劉振宇話音未落,就被雪姬用食指輕輕地捂住了嘴巴。
“振宇,我有話對你說?!毖┘У难凵駨膼勰綕u漸變成了冷靜。
但是劉振宇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似乎沒覺察到雪姬的變化。他內(nèi)心那小鹿亂撞,害他像根木棍那樣停止了腰板,想要回話:“你說!”卻怎么也說不出口,結(jié)巴了。
雪姬低下頭,眼神里流出了淡淡的憂傷。定了定神之后,她抬起頭,舉起手,在劉振宇面前打了個響指。劉振宇像是從神游中醒來那樣,炸醒似的,似乎把周圍的螢火蟲嚇著了,不再釋放寶石綠的粉末,嗖地一聲散開了。
劉振宇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有點久違了的感覺,這身體,陌生又熟悉??戳丝粗車?,眼前的景色雖然還是那么引人入勝,然而不再帶有濾鏡了。他又看了看眼前的慕蓉雪姬,似乎不再那么白月光了。一切似乎不一樣了。再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好像沒跳動得那么快了。怎么回事?
“振宇。我……….”雪姬欲言又止,眼神閃爍,在這么夢幻的場景里,說血淋淋的真相,是不是太殘忍,太破壞氣氛。然而,再不說,她怕耽誤了振宇,只好緩緩開口:“雪狐天生就有一個能力:魅惑。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把這個能力發(fā)揮到淋漓盡致………”
這句話像是一陣毒煙,慢慢地滲透進劉振宇的七竅里,腦海里,靈魂里,令他喪失了判斷力:魅惑?能力?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嗎?魅惑?蠱惑的意思?是這樣嗎?他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雪姬被豺狼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楚楚可憐……讓人為之動容,想起在寒冬寨前擊退敵人時,她在自己懷里羞答答的樣子。這一切,都是魅惑?是假的嗎?
腦海里嗡嗡嗡地響,而周圍的世界似乎很安靜,即便四周的人臉上掛滿了歡聲笑語,然而卻被劉振宇自動屏蔽了。他看到雪姬的嘴唇在動,似乎在說著什么。
魅惑?意味著自己這段時間對她產(chǎn)生的感情都是海市蜃樓嗎?難得遇到一個一見鐘情的女人…………………果然,一見鐘情是不存在的…………………怎么這么累,是最近操勞了太多雪狐之界的事情嗎?不是吧,這點事情,對比起盛戰(zhàn)時的情況,算什么……………他的腦子快要被情感的洪流被沖破了,一股快要炸裂的疼痛感直擊心靈深處。
“喂!振宇,你和雪姬在這里干什么!”這聲音剛落,劉振宇就感覺到被人拍了一下。他循聲而去,是柳封魅模糊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晃動。他感覺后背又被人拍了一下。
“快點走啦!都大開殺戒了??!”柳封魅又嚷嚷起來。
大開殺戒?條件反射似的,他清醒了,眼神犀利起來,一副作戰(zhàn)狀態(tài)的樣子。
柳封魅哈哈哈大笑:“笨蛋啊你!是開吃了!”
這一松一弛,一驚一乍令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嗆水起岸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你干嘛?”柳封魅一臉疑惑:“別顧著談情說愛了,趕緊去和大部隊匯合吧!”說著就拉著他們兩個往前走。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又像觸電那樣躲避開。默默地往前走………………
這會是個不眠之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