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吾若不愿,輒必斬之!
清泉宮內。
贏瑜負手,來回踱步。
那三道命令,既是他對分封一系的防備,也是他給分封一系最后的機會。
若是這些人能夠懸崖勒馬,他仍舊會選擇暫時隱忍,畢竟如今能用之人,真的不多了。
可若是這些人執(zhí)迷不悟……
贏瑜不介意學胡亥一般,再來一次圈殺宗族朝臣,讓大秦的“暴名”,徹底坐實。
“司馬欣啊司馬欣,這一次你究竟會如何抉擇……”
兩日以來,董翳與司馬欣明面上十分配合章邯與馮劫,但有調配,無所不從。
只是這兩個家伙,竟也學起了贏瑜的伎倆。
嘴上答應得十分恭謹,可一遇到糧草軍馬的調派,總是有各種理由推脫。
什么天氣不適,人員不足,調派需要時間……
反正就一個字,拖!
董翳對司馬欣的原話是:“若是手中無財無馬無糧,縱使此計得以功成,如何自保之?”
司馬欣深以為然,怎料贏瑜會在此時宴而請之?
深思熟慮之后,司馬欣強忍著內心的不安,仍是決定赴宴。
一者未行先怯,難免被贏瑜看出破綻。
二者事關親子生死,由不得他過多猶豫。
是夜,司馬欣獨身一人入了清泉宮。
“你說什么?司馬欣受邀赴宴?”
董翳一臉嚴肅地對司馬家的管家開口。
“是,大人說,此行皆因牧良公子而起,特命小人通傳?!?p> “我家大人還說,大事在即,莫要因此而中了離間之計?!?p> 司馬家的管家是一個稍微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子,雀斑在此時謙恭的臉上都要顯得卑微了不少。
“原來如此!”董翳輕舒了一口氣,而后雙眸一凝。
“司馬公可還有其他交代?”
管家將頭埋得更低:“稟大人,沒有了。”
密室之內陷入短暫的寧靜,沉悶的氣氛令管家不由緩緩抬起頭來。
恰在此時,一道輕柔卻又帶著幾分猙獰的話音自管家耳邊響起。
“既然如此,那你也該上路了!”
待管家一臉惶恐想要后退之時,一名身著黑衫,頭戴斗笠,黑巾遮面的男子已將其退路封住。
“呃……!”
短暫而急促的痛呼之后,管家臉上的生氣漸漸消散,雙手微張,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你放心好了,你的妻兒后人,我與司馬公護其一生,安心去吧!”
董翳有些陰鷙的嗓音再一次響起。
……
與董翳府里不為人知的血腥不同,此時的司馬欣顯得有些局促。
實在是清泉宮內的陣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贏瑜不僅沒有絲毫為難,宴席的水準更是出乎意料的高。
單是席間那一道金黃流油的彘肩(也就是豬肘子),便是普通人數年難得一見的美食珍饈了。
席間,贏瑜的臉色出乎意料的溫和,與司馬欣相談甚歡。
“司馬庶長,征調之軍糧,今至何處?”
贏瑜不著痕跡地笑著發(fā)問,語氣很是溫和。
“殿下容稟,關內天寒地凍,調糧誤了時日,軍糧初抵達南郡,尚需十數日……”
司馬欣除了任治粟內史,還有駟車庶長爵位在身,贏瑜不以官職稱之,而是以爵位稱之,倒是令司馬欣心安了不少。
“此事勞司馬庶長費心了,開春之后,吾欲再度出兵平叛,糧草可耽擱不得……”
贏瑜并沒有過多的苛責,語氣依舊溫和。
這場宴會,更像是君臣之間的談心和拉攏,漸漸地,司馬欣也放低了戒備。
他知道,接下來,應該就要談到他那不爭氣的兒子了。
果不其然,少頃之后,贏瑜話鋒一轉,談到了司馬牧良的頭上。
“公貴為國之重臣,這子嗣的管教,還是要嚴苛些,大秦風雨飄搖,豈能亂了人心,因小失大?”
這話里的意思就是,你的兒子,也太頑劣了,我這想盡辦法安撫民心軍心,你兒子這不是擱這跟我添亂呢么?
司馬欣卻是聽出了弦外之音,贏瑜沒有當場定論,說明此事尚有轉圜余地。
“殿下說的是,待臣下回府之后,定當對其嚴加管教,軍糧諸事,也請殿下放心,不出十日,糧草必至!”
司馬欣起身,恭敬一揖,說得擲地有聲。
贏瑜內心卻是冷笑不止。
“且不說十日之后,你分封一系就要令我大秦分崩離析,單是這交換一般的態(tài)度,真當我贏瑜是傻子不成?!”
司馬欣雖然恭謹得很,可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以他兒子沒事為前提。
這不是君上對下屬的交代。
而是赤果果地交換!
“司馬欣啊司馬欣,你還真是執(zhí)迷不悟!”贏瑜惱意頓生,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此事難辦了,吾岳丈之為人,汝非不知?”贏瑜面帶愁色。
司馬欣聞言苦笑不已,馮劫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法不容情,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求到贏瑜頭上,當即單膝跪地。
“還請殿下代為斡旋,欣感之不盡?!?p> “冥頑不靈!”贏瑜內心惱意更甚:既然你還不知道好歹,我就再給你加把火!
念及于此,贏瑜面色一沉,雙目凝如實質:“吾尚有疑,請卿解之?!?p> 司馬欣低頭:“欣必知無不言?!?p> 贏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眼神戲謔地盯著司馬欣看了許久。
直到看得司馬欣發(fā)毛,這才冷笑一聲:“哼!”
“本君想知道,三日前子夜,卿何往?”
司馬欣聞言,臉色大變!
“殿下……”
司馬欣話音未落,贏瑜已是霍然起身,怒意噴涌。
“本君想知道,卿與董翳所謀若是功成,又想如何待吾?”
司馬欣驚懼未褪的臉上開始發(fā)白,惶惶之意自其雙目涌現,難以遮掩。
贏瑜踏前一步,來到司馬欣身前,俯視而下。
“本君還想知道,這大秦,究竟是誰的大秦!”
司馬欣面若死灰,癱坐在地,口中呢喃,最終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出。
“司馬欣,你真當本君與陛下,是聾子,是瞎子嗎?!”
“這大秦,終歸是陛下之大秦,是吾贏瑜之大秦!”
“吾若賞,君可坦然而受,若吾不愿,敢以爪者,輒必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