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橋邊﹐早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了三數(shù)個莊客﹐前來相迎。那管家四旬上下年紀(jì)﹐頭戴文士帽﹐著一襲黑綢長袍﹐白凈臉皮﹐三縷長須﹐雙目有神﹐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只見那管家趨步上前﹐扶了懷春下馬﹐教莊客牽了馬﹐道︰“小姐﹐您可回來了﹐小人有禮了。老爺可是食不甘味﹐整日念叨著您哪?!?p> 懷春道︰“魯叔﹐俺這不是回來了嗎?俺爹呢?”
“老爺在客廳候著吶!”
懷春把魯管家引到車前﹐南宮已把乘云扶了下車﹐懷春道︰“魯叔!這位是龍公子﹐這位是西門二哥﹑南宮三哥﹑東方四哥﹐都是俺的救命恩人。你好生侍候著?!?p> 魯總管包拳團(tuán)團(tuán)一揖﹐道︰“不才魯同順﹐莊子有云︰其合緡緡﹐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
“魯叔﹐別在這掉書包了﹐龍公子有傷在身﹐還不快請龍公子進(jìn)莊歇息?”
魯同順立即就道︰“小姐說的是。龍公子﹑列位﹐請隨小人來。”轉(zhuǎn)身當(dāng)先帶路﹐走過小橋﹐剛進(jìn)莊門﹐懷春便如穿花蝴蝶﹐直往大廳奔去﹐邊走邊叫︰“爹……娘……”
“春兒……”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迎出廳來﹐一身雪白綢緞長衫﹐中等身材﹐年約四十五﹑六歲﹐頭綰發(fā)髻﹐用一條白色綢帶扎了。國字臉膛﹐眉如刷漆﹐口大方正﹐相貌堂堂。身后跟了一位夫人﹐卻是云鬢堆翠﹐一臉富態(tài)。
那夫人一見懷春﹐一把抱著﹐叫道︰“春兒﹐擔(dān)心死為娘的了?!?p>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懷春在娘親懷里撒了一回嬌﹐回轉(zhuǎn)身道︰“爹﹑娘﹐這位是龍公子﹐孩兒路上遇到壞人﹐差點(diǎn)回不了家了?!闭f著眼圈紅將起來﹐抽泣著續(xù)道︰“多虧遇上龍公子﹐救了女兒……”
夫人聽得連忙道︰“老天保佑!老爺﹐快快請恩人進(jìn)來?!?p> 白衣男人便向龍乘云四人抱拳道︰“荒野鄙夫甘開熙﹐忝為本莊莊主﹐深謝四位救命之恩!快快請進(jìn)﹐再行拜謝之禮?!?p> 乘云道︰“濟(jì)困扶弱﹐理之所然﹐莊主不必客氣。”便由南宮扶了﹐走進(jìn)廳來。游目四顧﹐只見客廳正中掛了一幅山水畫﹐縱橫開闊﹐氣象萬千﹐上題︰蜀山千里圖。主位上鋪了羊皮﹐左右兩旁各擺了四﹑五張座椅﹐全是楠木打造。
眾人進(jìn)廳分賓主坐了﹐魯同順親自端了香茗獻(xiàn)上﹐甘莊主便道︰“適才小女言道﹐眾位俠士出手相救﹐小女方才幸免于難﹐列位可否詳述一二?”
東方便立起身道︰“莊主﹐那日我等投宿鑫盛客棧﹐正巧令千金也在此處投宿﹐當(dāng)晚……”于是一五一十將如何示警﹐如何追擊﹐如何交手﹐如何救人﹐最后又如何斃敵﹐細(xì)細(xì)的說了一遍。
“后因我家大哥舊傷復(fù)發(fā)﹐欲往世交好友處療傷﹐令千金說道貴莊現(xiàn)有一位醫(yī)道高手在此﹐力邀我等前來貴莊。我等權(quán)衡再三﹐便隨令千金前來相投﹐冒昧之處﹐尚請莊主海涵。”
甘莊主聽了﹐便與夫人拉了懷春走到乘云等人跟前﹐欲教懷春下拜。乘云連忙站起身來止住道︰“莊主不必多禮﹐當(dāng)日令千金已然拜謝了。況且我輩路見不平﹐理應(yīng)拔刀相助?!背嗽圃拕傉f完﹐身軀便搖搖晃晃﹐站立不穩(wěn)﹐懷春急上前扶了乘云坐下﹐焦急地問︰“云哥!你怎么了?”
乘云左手按著小腹﹐右手搖了搖道︰“不礙事﹐不礙事。”
甘開熙道︰“魯總管﹐快請方先生來?!?p> 魯同順應(yīng)了聲﹐飛也似地去了。
甘開熙伸手去乘云命門穴一按﹐乘云便覺一股柔和內(nèi)力透將來進(jìn)來﹐覺著小腹暖暖的﹐十分受用。甘開熙皺眉道︰“龍公子這傷卻是有些時日了吧?”
乘云道︰“莊主好眼力﹐這傷都快有一個月了?!?p> 甘開熙道︰“龍公子勿憂﹐鄙人有一好友﹐姓方名金匱﹐乃醫(yī)道高手﹐江湖人稱賽藥王﹐尋常病癥﹐手到病除﹐便是有疑難雜癥﹐也不在話下﹐卻喜方先生正在舍下﹐現(xiàn)已著魯總管去請了。”
乘云聲音微弱地道︰“如此深謝莊主了?!?p> 正說著話﹐只聽魯同順高聲道︰“方先生來了?!?p> 乘云瞇著眼看時﹐只見一位先生﹐約莫六旬年紀(jì)﹐頭戴方巾﹐窄額細(xì)眼﹐胡須花白而稀疏﹐尖下巴﹐深目高顴﹐兩頰無肉﹐走到乘云跟前﹐也不說話﹐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搭上乘云手腕。
方金匱甫一搭上乘云手腕﹐便“啊”了一聲﹐道︰“怪哉!”眾人齊齊望向他﹐方金匱也不言語﹐教人扶乘云坐好了﹐自己在乘云旁邊座位上坐下﹐又拿出個小枕頭﹐墊在乘云手腕下﹐這才瞇了眼﹐細(xì)細(xì)地把起脈來。
眾人全都屏息而觀﹐大廳中靜得連呼吸聲音都能聽得見。只見方金匱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皺皺眉﹐一會兒又重重地呼一口氣﹐看得眾人如墜云霧之中。
良久﹐方金匱將三根手指從乘云腕上移開﹐捋了一把胡須﹐一臉的凝重。懷春忍不住開聲問道︰“方世伯﹐怎樣了?”
方金匱環(huán)視了一陣眾人﹐終于開聲道︰“這位公子所受內(nèi)傷極重﹐且中了極厲害的毒藥﹐按理說﹐應(yīng)早已死多時﹐只是……”
“只是什么?”懷春急問。
“只是﹐不知為何﹐這位公子之毒竟然似解非解。請問公子﹐中毒之后有服食過什么藥物?”
乘云道︰“有﹐當(dāng)時覺著中毒之后﹐便服食了師門解毒靈丹。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傾了一粒黃豆般大小的黑色藥丸出來﹐遞給了方金匱。
方金匱接了﹐放到鼻端上嗅了嗅﹐搖頭道︰“此丹雖是解毒靈藥﹐卻只能鎮(zhèn)壓得一時﹐并非對癥之藥?!睂⒌ね柽f還給乘云收了。
西門插口道︰“這位先生﹐我家大哥這傷能治否?”
方金匱嘆了口氣﹐手捻胡須﹐說出一番話來。
正是︰生死自有命﹐禍福皆由天。畢竟方金匱所說甚話?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