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而立尋聲望去﹐只見內(nèi)堂一個老夫人柱著一支龍頭杖走了出來。
只見那老夫人一頭銀絲﹐發(fā)髻上插一支金釵﹐身穿一件深藍團花袍﹐滿臉紅光﹐卻不顯老態(tài)。身旁一個少婦﹐云鬢娥眉﹐秋水朱唇﹐一襲白底青花衣裙﹐扶著老夫人手臂﹐緩步走了出來。
阿四躬身回道︰“老夫人﹐這三位客官前來討水喝﹐小人正要回稟老夫人哩?！?p> 老夫人點點頭道︰“去罷?！卑⑺膽?yīng)了聲﹐自去了。
那少婦扶了老夫人去正中主位坐了﹐自己便立在老夫人身后﹐一雙妙目便把禤而立﹑秋實﹑魏彪三人上下打量。
老夫人開聲問道︰“貴客何來？”
禤而立道︰“回老夫人話﹐在下開封人氏﹐姓禤雙名而立。我兄弟三人欲往金陵投親。走得饑渴﹐不想路過寶莊﹐便來討碗水喝?！?p> 老夫人聞言﹐道︰“江湖之上傳聞﹐有位不醉刀客禤大俠﹐莫非便是足下？”
禤而立遜謝道︰“這都是江湖上好事者給在下臉上貼金﹐有污老夫人清聽?！?p> 正說著﹐阿四端了三碗茶上來﹐擺在幾上﹐道︰“客官請用茶?！倍P而立三人道聲謝﹐端起茶碗﹐只覺一道清氣透鼻﹐禤而立輕啜一口﹐道︰“好茶﹐必定是今年明前碧螺春。”
老夫人道︰“禤大俠好眼力﹐正是碧螺春。”
禤而立喝了茶﹐道︰“多謝老夫人賜茶﹐只是不知老夫人怎地知道在下賤號？”
老夫人道︰“老身年輕時也曾隨先夫行走過幾日江湖﹐今雖歸隱﹐然亦時常聽后輩說些江湖人物﹐因此上聽聞足下大名?！?p> 禤而立道︰“未敢動問老夫人尊姓大名?！?p> 老夫人道︰“老身夫家姓陳。”指著身后少婦“這是老身孫媳阿芳?！?p> 禤而立起身抱拳行禮道︰“天色不早﹐在下還要趕路﹐深謝老夫人﹑少夫人厚賜?！?p> 老夫人道︰“禤大俠且慢﹐難得大俠光臨寒舍﹐且請吃了點心了去﹐免得日后江湖上說老身不懂待客之道。”轉(zhuǎn)頭對阿芳道︰“你且親自下廚﹐整治些拿手點心來款待禤大俠”
阿芳應(yīng)聲去了。
禤而立推托不過﹐只好連聲道謝。便與老夫人在廳中東扯西扯地說了兩盞茶功夫﹐只見阿芳端著一個托盤﹐蓮步輕移﹐走到禤而立三人跟前﹐托盤中三個青花瓷碟﹐每個瓷碟上面整齊擺著七﹑八件精致的點心﹐香氣撲鼻。阿芳道︰“三位大俠請用點心?！?p> 三人被那香氣一沖﹐腹中饑火升將上來﹐急忙道︰“多謝多謝！”
三人正餓﹐遜謝過后﹐便左右開弓﹐將那點心塞進口中﹐不及細嚼﹐便即吞下。阿芳見他三人如此狼狽﹐不禁掩嘴而笑。
阿四端著茶壺﹐不停替三人添茶。不過片刻工夫﹐三人將面前點心吃完﹐又再喝了兩盞茶。禤而立起身道︰“深謝老夫人﹑少夫人厚賜﹐在下兄弟已然茶足食飽﹐這就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p> 老夫人道︰“禤大俠不必客氣。阿四﹐替老身送送禤大俠?！?p> 阿四便即上前﹐將禤而立三人直送出大門外﹐看著三人跨上馬背﹐這才回轉(zhuǎn)屋內(nèi)。
禤而立三人得了茶水食物﹐精神煥發(fā)。魏彪道︰“不想江南人家﹐如此好客?！?p> 秋實道︰“剛才的點心真是好吃﹐俺長這么大﹐從來也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點心?！?p> 禤而立道︰“江南好吃的東西多著哩﹐待與乘云會合了﹐讓他帶大伙到各處有名的店中吃個夠。”
三人有說有笑﹐入暮時分﹐進了蘇州城里﹐去那熱鬧之處﹐尋了間姑蘇客棧住下﹐又在客棧門外畫下暗記﹐晚飯罷﹐本欲往城中閑走﹐卻覺著身體困倦﹐渾身提不起力氣來﹐只好作罷。禤而立道︰“不如先睡個好覺﹐明日再說?！?p> 三人倒在床上﹐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卻說弓弦﹑楊展﹑林煥南三人三馬﹐只作官差打扮﹐沿路并無阻礙﹐又有林煥南熟知六扇門中事體﹐每到一地﹐便有捕快衙役關(guān)照﹐因此﹐不須十日﹐早到蘇州。弓弦因在蘇州要會合乘云﹐便讓林煥南不要驚動蘇州衙門中人﹐悄悄換了平民服色﹐到城中投店住下﹐每日里只在大街小巷中游蕩﹑酒肆茶樓中飲酒。一面四下察看城中形勢﹐一面暗中留意有無乘云留下的暗記。
這日﹐三人在城中閑走﹐來到一個繁華熱鬧之處﹐林煥南忽然小聲地道︰“弓大俠﹑楊大俠﹐你看那客棧門前?！闭f著用手指了指一間客棧大門。
弓弦順林煥南手指處望去﹐只見一間客棧門前畫了個暗記﹐再望向門楣﹐卻見那上面掛著牌匾﹐大書“姑蘇客?！彼淖?。弓弦道︰“原來禤少俠已到﹐就住在這里。走﹐進去見見?！?p> 三人相跟著進了客棧﹐林煥南道︰“掌柜的﹐可有如此這般打扮的客人住在此處？我等乃貴客之友﹐約了前來相見的哩?！?p> 掌柜的道︰“有有！貴友昨天來小店住下﹐只是……”
弓弦問道︰“只是什么？”
“只是﹐貴友不知何事﹐整整一天了﹐都不見出門﹐小的讓小二去叫﹐也無人應(yīng)答﹐房中靜悄悄的。”
弓弦聞言﹐心中一懔﹐忖道︰難道出事了？便道︰“掌柜的﹐你可領(lǐng)我等前住房中一探便了?！?p> 掌柜的道︰“請三位爺隨小的來?！睂⑷艘翗巧烯o指著一間房道︰“貴友就住在這里。”
林煥南便上前拍門﹐叫道︰“禤兄弟﹐請開門﹐俺是林煥南?！苯辛税胩飑o不見有任何動靜。
弓弦心知不好﹐拉開林煥南﹐暗運內(nèi)力﹐伸掌去那門上一推﹐那門栓被他內(nèi)力一推﹐立時斷了﹐門應(yīng)手而開。
掌柜的看見弓弦弄壞了門栓﹐急道︰“爺﹐這……這……如何是好？”
弓弦伸手入懷﹐摸出一兩銀子﹐塞在掌柜的手中﹐道︰“這銀子足夠不？”
掌柜的銀子在手﹐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夠了夠了！”
楊展道︰“掌柜的﹐你自去吧。不必在此侍候了?！?p> 掌柜的巴不得置身事外﹐連忙道︰“三位爺請便?！闭f完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