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又喚來三老﹐道︰“回到城中﹐三位老弟便守在宅中﹐看管財物﹐不可怠慢?!?p> 西門道︰“大哥放心好了。”
吩咐已畢﹐乘云便獨自出莊﹐朝著白將軍行走方向追去。走了約莫十里地﹐乘云登高一望﹐只見二里遠處﹐白將軍領(lǐng)著眾官兵押著人犯﹐迤邐而行。
此時風停雨住﹐卻放出一片晴空來。乘云兩晚一天﹐不曾合眼﹐此時不覺有些饑渴﹐把眼看時﹐卻見不遠處一個高崗下﹐孤零零地有間茅屋﹐屋頂裊裊冒出青煙。乘云心道︰不如就往那里討碗水喝。于是加快腳步﹐朝著茅屋奔將過去。
到得茅屋﹐乘云輕叩柴屝﹐道︰“過往客人向賢主人討碗水喝。”
柴扉呀的一聲打開﹐走出一個女子來﹐那女子雙十年華﹐圓臉杏眼﹐粗布衣裳﹐頭戴白巾﹐腰纏白帶。乘云定睛看時﹐吃了一驚﹐道︰“珊瑚!怎地是你?”
那女子望著乘云﹐突然流淚道︰“龍公子!是你么?”
乘云道︰“正是﹐我是乘云呀!”
珊瑚哭道︰“公子﹐天可憐見﹐終于讓奴婢見著你了?!?p> 乘云道︰“別哭﹐小姐呢?”
珊瑚哀哀哭著跪倒在地﹐乘云望著她頭上白巾﹐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快說!小姐怎樣了?”
珊瑚道︰“公子!小姐自從被老爺逼婚嫁給張家﹐不久便隨張家少爺來到江南﹐不到一月﹐小姐便一病不起。張家少爺也不憐惜小姐﹐天天不是罵就是打﹐不到半年﹐小姐便香消玉殞。張家將小姐胡亂地葬在這山崗上﹐奴婢千求萬求﹐張家才肯讓奴婢在這里結(jié)草為廬﹐替小姐守墳盡孝。兩年多來﹐可恨張家竟然從來不曾有人來拜祭過小姐?!?p> 乘云聽罷﹐呆若木雞﹐口中不語﹐眼中卻滴下淚來。
珊瑚道︰“小姐時常說﹐身在江南﹐卻不是與公子在一起﹐平生大恨?!?p> 乘云聽得此言﹐禁不住放聲哭將起來。良久﹐乘云道︰“小姐還有什么遺言?”
珊瑚道︰“小姐念念不忘的﹐就是公子﹐臨終之時﹐只求公子原諒小姐﹐不能跟你隱居江南?!?p> 乘云道︰“小姐為何不肯隨我遠走高飛?是張?zhí)煊舆@狗賊對她做了什么嗎?”
珊瑚道︰“老爺逼迫小姐嫁與張家﹐言道︰只有張家才能助其成就大事。如若不從﹐便不是甘家子孫﹐對不起列祖列宗。至后來﹐更以死相脅。小姐乃是至孝之人﹐不得已﹐只好答應(yīng)了。因此﹐那晚公子大鬧婚堂﹐小姐也只能忍痛割愛﹐不敢跟從公子遠走高飛。”
乘云道︰“原來如此!”乘云此時方知當晚懷春為何哭一回走一回﹐最后舍己奔入莊去的原因﹐心中大怮。
過了良久﹐乘云又問︰“小姐香冢何在?”
珊瑚抺了一把眼淚﹐道︰“公子請隨奴婢來?!?p> 珊瑚將乘云領(lǐng)至懷春墳前﹐只見一座黃土孤墳﹐長滿了青草﹐墳前一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甘氏孤女懷春之墓。卻是珊瑚立的木碑﹐親手寫的字。
乘云跪在墳前﹐痛哭流涕。珊瑚在旁陪著﹐也是哭得淚人兒一般。
乘云道︰“春妹妹﹐你生前心愿﹐要到江南隱居﹐待此間事了﹐我便覓一處風景優(yōu)美之處﹐將你遷去。你暫且忍耐一時。珊瑚我就代你恩養(yǎng)﹐她為你守墳﹐便是我的恩人﹐從今之后﹐就跟著我了?!?p> 拜畢﹐將珊瑚拉起來﹐道︰“珊瑚﹐小姐不在了﹐從今之后﹐你就跟著我吧?!?p> 珊瑚忽然紅了臉道︰“公子﹐小姐有言﹐如能遇著公子﹐便讓奴婢伺候公子﹐就當是替小姐還了心愿了?!?p> 乘云傷心故人﹐并未聽出珊瑚話中之意﹐道︰“珊瑚﹐你受苦了?!?p> “公子﹐小姐待奴婢如親姐妹﹐奴婢難報小姐大恩于萬一?!?p> 二人下了山崗﹐乘云教珊瑚都收拾了﹐無非是隨身衣物﹐以及懷春一些遺物。收拾罷﹐乘云一把火將那茅屋燒了﹐領(lǐng)著珊瑚﹐回到城中。
乘云將珊瑚領(lǐng)至宅院中安頓好﹐吩咐道︰“你只在家中﹐若禤而立等人回來﹐你就說我出去了﹐只在府衙附近。他們自會來尋我?!?p> 珊瑚應(yīng)了﹐伺候著乘云梳洗一番﹐換了干凈衣服﹐又收拾了一間房間﹐教珊瑚安頓了。乘云便自出了宅院﹐往府衙去了。
乘云到了府衙正門﹐衙差攔著﹐乘云道︰“這位大哥﹐請你們知府大人相見。”
衙差道︰“你是何人?知府大人豈是你想見便見的?”
乘云道︰“你就道御前禁軍都統(tǒng)領(lǐng)﹐北鎮(zhèn)撫司僉事龍將軍求見?!?p> 衙差一聽乘云來頭不小﹐立即換了一副笑臉道︰“上官稍候﹐小人這就進內(nèi)通稟?!?p> 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官員﹐身穿四品官服﹐急趨而出﹐前來拱手道︰“下官蘇州知府施樂山﹐參見龍大將軍。”
乘云道︰“施大人請了﹐本官來得唐突﹐請施大人見諒。”
施樂山道︰“不知將軍來此﹐有失遠迎﹐請將軍恕罪。”
乘云道︰“施大人﹐今日白將軍押解人犯回來﹐還沒向你通報嗎?”
施樂山道︰“有有!白將軍已然向下官稟告了?!?p> “好!請施大人借筆墨一用。”
施樂山領(lǐng)著乘云來至府衙后堂﹐命衙差拿來紙筆﹐乘云就案上寫就一封書信﹐又寫了一個奏折﹐都密封了﹐交給施樂山﹐道︰“請施大人速派驛卒﹐將此書信﹐送往兵部于大人親啟?!?p> 施樂山接過書信﹐即喚驛卒前來﹐當著乘云的面﹐吩咐速送兵部于大人。
乘云又道︰“白將軍押回犯人之中﹐那張?zhí)煊颖闶侵鞣俯o施大人便請速判﹐明日于菜市口斬首示眾?!?p> 施樂山道︰“這恐怕不合法度﹐按律應(yīng)于秋后處決?!?p> 乘云道︰“大明律例﹐本官亦知曉。不過本官是想引那廝同黨現(xiàn)身﹐然后本官伏兵于法場外﹐待得其同黨來劫法場﹐便即一網(wǎng)打盡?!?p> 施樂山道︰“原來如此!下官這就升堂﹐判他一個私販鹽鐵﹐私通匪人﹐明日斬首﹐如何?”
乘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