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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君壽與天齊

宜春雅集 初現(xiàn)端倪 7

祝君壽與天齊 字深深處 4114 2022-08-14 23:27:45

  是夜。

  繁華的余燼漸漸隱沒在濃重的夜色之中,街邊店鋪大都落了鎖,街道上人影蕭索,歡愉寥寥。

  一輛馬車行駛在空無的街道上,心無旁騖的跑著。

  轉(zhuǎn)過一個稀疏平常的路口,車上人卻坐不住了。

  高之水掀起馬車側(cè)窗竹簾,探頭向外左右看著,都察院的審訊已經(jīng)讓她心力交瘁,精致的妝容也難以蓋住她眉目間彌漫著的些許倦意,稍有些風(fēng)吹草動便使得她草木皆兵,心虛難寧。

  “高府該是左轉(zhuǎn),怎么回事?停車!”她擰著眉頭厲聲喝停,但車外駕車的車夫卻是同沒聽到似的,繼續(xù)駕馬向前跑著。

  高之水著了急,躬身攀著馬車就要掀開簾子探出身去察看,卻被外面那“車夫”叫住:“高小姐不如安靜坐著,乖乖見完人自會讓你平安回家?!?p>  那“車夫”又一喝,韁繩抽在馬身上,馬車一整個向前顛簸一下,高之水整個失重朝后跌去,被甩回了座位上。

  她心跳的飛快,梗在嗓子邊,有些胸悶,難以呼吸,又掀開側(cè)窗竹簾,想要弄清楚她此時所在的位置,但周圍黑糊糊一片,她查看半天,又絕望的放下。

  不一會馬車便停在了一個不知是何處的巷子里,高之水縮在馬車角落,花容失色,聽著“車夫”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車窗,她不經(jīng)抓緊了自己的群袍。

  車簾被一只大手從外掀開,順著手看見他黑色的衣袍,那人卻沒避諱,直直露了臉。

  高之水借著月色看清那人的臉,眉眼細長,桀驁不馴,剛送走了一尊菩薩,又來了一個瘟神。

  “陸……陸少爺?”

  陸霄年隨口應(yīng)了一身,勾勾手示意她下車,冷眼道:“下來?!?p>  高之水緩緩下了車,還未落地時便看到了對面同樣還有一輛馬車,馬車外室駕車位上坐著一人,懸空的雙腿晃蕩著,明明在笑著,卻讓她不寒而栗。

  “人給你帶來了,要問什么抓緊問?!?p>  褚壽朝著陸霄年頷首,他邁步走向一旁,靜靜立的立在一邊。

  高之水心里打著鼓,褚壽前來,怕是……也是為了那個耳墜。

  她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緩步向前。

  褚壽微笑著看她垂首一步一步走來,福身作拜,而后怯生生的問道:“小女見過郡主,不知……郡主……”

  話音未落,褚壽卻是先開了口,她嘴角彎彎,一身綠衣掩映在夜色之中,溫柔又神秘,她低笑一聲,又收起笑顏冷冷開口道:“高小姐當(dāng)日似乎也在宴席上,親眼見了那禍端,今日又大搖大擺的戴著刺客的耳墜露面,是想挑釁本郡主嗎?”

  高之水急忙辯解道:“不……不敢。”

  “不敢?我怎么覺得高小姐你大膽的很呢?”

  褚壽轉(zhuǎn)眸看到高之水耳上的血痕,勾唇冷笑一聲,“我便說宋延傾怎得會來這種場合,為了在雅集大出風(fēng)頭,高小姐還真豁得出去。”

  高之水注意到褚壽的目光,被她的話激起波瀾,倒是強硬了幾分:“回郡主,這只是…只是我與宋大人一場的交易,一物換一物,關(guān)于那刺客的消息已經(jīng)如實稟告于……都御史大人了,郡主若想知道,盡可去詢問都御史大人。”

  “啊——”

  褚壽揚眉輕呼一聲,繼續(xù)道:“卻是不巧的很,前幾天本郡主方才帶兵圍了都察院,高小姐這么明事理,不如去幫本郡主調(diào)和調(diào)和?”

  “高小姐,夜露濃重,趁著這位還能好好說話,我勸你趕緊說了吧。”陸霄年雙臂抱胸靠在墻邊閉眼養(yǎng)神,不咸不淡的打勸道,褚壽自從離了學(xué)堂,拜到大理寺衛(wèi)籌名下,卻也學(xué)了不少東西,有的是辦法讓人開口。

  高之水咬咬牙,抿唇全盤托出:“那日從皇宮出來,在長街的十字路口國舅爺家的馬車擋了路,說是弄丟了東西,這耳墜是我……我與薛映在他家馬車后面那個大箱子上找到的,我在那條街上一個小巷子里看見一個黑影,許是那刺客發(fā)現(xiàn)了,又回來尋耳墜?!?p>  “我發(fā)誓,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她早在千秋宴上倉皇之中便看見了宋延傾,她一向自視清高,在宋延傾回京之前還未得覺得這京都中能有一家公子少爺配的上她,所以在發(fā)現(xiàn)刺客耳墜,看見刺客身影時,她遲疑了,叫人抓住刺客送去都察院,倒不如讓自己變成唯一的證人和線索,危險時危險一點,但總歸能搭上線。

  褚壽垂眸思量,趙清槐已死,想來高之水是不知道的,宋延傾、沈羿苛為了一個半信半疑的線索便能和高之水妥協(xié),想來他們對趙清槐的死也是毫無頭緒。

  若真是在國舅爺車上逃出來的,順著那條路,她的目的地應(yīng)該是都察院,怕是在路上又冒出人來,將她擄走了,那群人又會是誰呢?

  一件件事情一個一個人統(tǒng)統(tǒng)浮現(xiàn)出來,尋找真相的路又一條一條的都被切斷,叫人毫無頭緒。

  陸霄年睜眼起身,看了一眼褚壽,朝著高之水?dāng)[擺手道:“還不走嗎?”

  說著,他腳下踹出一小石子,嘆了口氣,蹲身下去隨手撿起夾在了食指和中指間,朝著左前方黑暗的地方擲去,淡淡開口道:“還準備聽多久???”

  高之水上車的腳步一頓,只見那暗處走出來一人,一副儒生打扮,笑瞇瞇的眼睛作拜道:“見過郡主?!?p>  “下官刑部吳卓,嗯……今日赴宴雅集,見高小姐耳墜奇特,特來問上一問。”

  說著,高之水風(fēng)一般的躬身鉆進了馬車,一個接著一個的過來詢問,她后悔了嗎?似乎并不,今夜之后,此事與她來說就算翻篇。

  陸霄年抬手,一旁走出一個男人,牽過馬車,拐了出去。

  褚壽一手抱著膝蓋,托腮問道:“吳大人既然都聽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吳卓依舊瞇瞇眼溫和的笑著,開口道:“那刺客主要是毒發(fā)而亡,原以為是郡主箭上之毒,后來向陳大人打聽了,郡主您沒有淬毒的習(xí)慣,傷口處也未有毒藥的痕跡,那斷腸怕是早就埋下的?!?p>  褚壽聽了,笑出了聲:“那還得多謝二位大人幫我洗脫嫌疑?!?p>  “不過,郡主您射箭時偏了幾分,倒不像是您的作風(fēng)?!?p>  “這話?也是陳佶說的?”

  “這句話倒是說的在理。”一旁陸霄年笑著插嘴。

  褚壽轉(zhuǎn)頭白他一眼:就你話多……

  “最主要的是,從事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枚進出皇宮的令牌,卻不知出自哪位之手?!眳亲啃χ鶓牙锾土颂停D(zhuǎn)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下官忘記了,這種算是證物,不能拿出來的?!?p>  陸霄年聽到令牌,轉(zhuǎn)頭看了看褚壽,帶著審視的意味。

  褚壽笑了笑道:“那時宴席大亂,能射住她肩頭一箭,救下貴妃,本郡主已經(jīng)盡力了,至于抓刺客,斷案子這事兒,自然還是得依托于三司?!?p>  “下官自然竭盡全力。”吳卓笑著再拜,“只是,線索斷掉,下官想聽聽郡主的思路?!?p>  吳卓的上司是那位鐵面無私的許純?nèi)缭S大人,他常跟著許大人同衛(wèi)籌、陳佶幾人座談,談話期間,聽到過刑部和大理寺的幾件懸案是褚壽身在衛(wèi)籌底下斷出來的,他這人癡迷斷案,對這位郡主自然十分的好奇。

  “我相信這世間任何事的發(fā)生都是有原因的,種什么樣的因得什么樣的果,斷案無非是抽絲剝繭,尋因溯果,吳大人手下證據(jù)不少,想來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查起要比我清楚的多?!?p>  舞姬是由幸王世子駱歧遴選而來,刑部一早便前去問過,駱歧只道:他只負責(zé)遴選舞姬,編排舞蹈,遴選的標(biāo)準也是以舞技為主,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干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

  沒有證據(jù),吳卓也是半信半疑,而且駱歧身份特殊,也不好輕易下定結(jié)論。

  至于那早早埋下的劇毒斷腸,期效也是有七天,若無解藥,便會毒發(fā),從昨晚一直倒推到前七天,她與這埋毒之人定然有聯(lián)系。

  腰間常帶軟劍,以主力刺殺貴妃,可見她訓(xùn)練有素,想來是早有安排。

  查了死者信息,她是京都煙柳巷的一個舞姬,被駱歧選來為千秋宴獻舞,排舞期間,一直在世子府邸,而其他舞姬也是從京都各處臨時尋來的,都說與她同吃同住,未得見有任何端倪。

  褚壽和吳卓二人各自心懷鬼胎,褚壽心中所想的是:那令牌倒算不上什么證據(jù),說她是趁亂撿的也可以解釋的清,但趙清槐明明是隨他們一同到京,與都察院聯(lián)系不淺,若是她輕易透露出去,豈不是置都察院于危險之地。

  而且她還知道宋延傾的安排,都察院安排了黑衣人禍亂千秋宴,而至于趙清槐,一開始褚壽也以為她也是都察院的安排,故而起初她見趙清槐持軟劍飛過去時,她也并沒有覺得趙清槐會下死手,只是原本說好的演戲,抽出來的軟劍卻直指貴妃喉頭,殺氣十足。

  若是假戲真做?那便是她背離了都察院給她的任務(wù)。

  或許另有一伙人,以她體內(nèi)的毒藥作威脅,逼她假戲真做,那么之后她逃出宮去,在前往都察院的路上被那伙人擄走,倒也就說的通了。

  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揪出她背后的那伙兒人,他們想讓假戲真做,想取得竟然是貴妃的性命。

  而種種事件中,這當(dāng)中唯一有一人撒了謊,便是那位聲稱趙清槐一直在世子府邸練舞的人……

  所以這事情最后的關(guān)鍵……卻是今日那位世子殿下——駱歧了。

  吳卓見線索到了高之水這兒又斷了,準備要做的爭取也沒爭取到,便笑瞇瞇的拜道:“受教,既如此,下官便告退了。”

  吳卓走后,陸霄年又駕起了馬車,褚壽坐在他身側(cè),馬車里蘇題瑛、阿水和三千幾人已經(jīng)睡得熟熟。

  “人家這是想跟你搭伙兒一起查呢,你可倒好,扯什么因果……”陸霄年揶揄道。

  褚壽擺擺手搖頭,“這事兒本該由三司負責(zé),我可沒那么多空?!?p>  “也是?!标懴瞿挈c點頭,想起他拜托褚壽出面調(diào)查他大哥走私玉石一事,道:“你呢,只需要想想那些被走私到中原的玉石就可以了,其余的都得給老子往后稍稍!”

  褚壽笑著點頭,轉(zhuǎn)頭看向駕車的陸霄年,道:“自然,我八你二,一口價,怎么樣?”

  陸霄年爽快的回道:“查辦了走私一事,我白給你賣都成!”

  @

  都察院,書房。

  “郡主托陸霄年找了高小姐,問過一番之后,還遇到了刑部的吳卓吳大人,談了一會兒,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回府了。”沈羿苛立在宋延傾書桌一旁,手里展開小小的卷起來的字條,替宋延傾轉(zhuǎn)述著紙上內(nèi)容。

  宋延傾聽后,微微頷首。

  沈羿苛又道:“看來,郡主再生氣最后還是選擇站在我們這邊?!?p>  他盯著桌上安放的耳墜出了神,這耳墜并非俗品,玉質(zhì)溫潤,通透澄明,而后他淡淡開口道:“她若是能不插手這些事了更好,至少證明了我上午的話沒白說?!彼窝觾A坐著,胳膊撐在桌面上,扶額閉眼感嘆道。

  “沒白說?”沈羿苛詫異,“若郡主聽進去了,怎么會置之不理而保下都察院?明明趙清槐同我們一同回京這事兒是她親眼所見?!?p>  沈羿苛看著宋延傾的臉色,越說越小聲。

  “刑部定了趙清槐是毒發(fā)身亡,正從頭開始查呢?!鄙螋嗫琳f著,眸中帶了笑,若不是知道趙清槐身后有個專門埋毒的組織頭頭,恐怕現(xiàn)在一摸黑睜眼瞎的就是他們了。

  “仔細跟著,如若查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馬上與我匯報。”

  現(xiàn)如今就等著刑部發(fā)現(xiàn)趙清槐的背后還有個組織并且動手推進進展了,到時候查辦罪魁禍首的隊伍可就不只是都察院一個了。

  今日他們輕易的把人交出去給刑部,還裝出一副吃悶虧的樣子,其實心中便是這種想法。

  畢竟即便是他們一路監(jiān)察著趙清槐,也沒能抓到幕后黑手,這樣你查我也查,團結(jié)起來力量才大嘛!

  “還有……給我查查那個陸霄年,最近有什么事?!彼窝觾A的聲音悶悶。

  沈羿苛聽了,無奈笑著搖搖頭,道:“你倒不如,自己去問流川郡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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