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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君壽與天齊

送君離京 祝君安好

祝君壽與天齊 字深深處 4047 2022-08-17 23:33:21

  宋延傾的轉(zhuǎn)變讓褚壽猝不及防,明明前幾天還在說著什么“虛情假意”的人,現(xiàn)如今倒是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了。

  她雖然疑惑,但是打心底里是開心的,她少時總是向四處求解,總覺得萬事萬物應(yīng)當(dāng)有個結(jié)果,應(yīng)當(dāng)有個答案做任何事非得要頂頂清醒才好。

  可經(jīng)歷了不少之后,現(xiàn)在的她突然發(fā)現(xiàn),有時候也不一定非得要抓住“明了”二字——在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天空為什么是藍(lán)色的不重要,海的盡頭是哪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手里牽著誰,最后是與誰并肩一起走過山山水水、日升月落。

  她摟著他的脖子,又重重的側(cè)頭倒在他的肩上,下山的路格外的長,陽光漸漸燥熱起來,秋蟬有一聲沒一聲的長鳴著,連時間都被暖陽氤氳的慢了下來。

  她與宋延傾一路上默契的沒有說話,安靜的享受著難得的時光,只是快到山腳,宋延傾卻問了一個始料未及的問題。

  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低低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卿卿”。

  褚壽被曬懵了,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

  “經(jīng)書上說,巫族天女都活不過十八歲,你那時候生的病可與這個有關(guān)?”

  褚壽未睜開眼,倒是笑出了聲,“本郡主是巫族少主,又不是天女,周歲十九虛歲二十,可正是風(fēng)華正茂之時吶。”

  宋延傾垂眸,淺淺一笑,是他多慮了嗎?

  當(dāng)今貴妃是巫族天女人盡皆知,可天女命薄卻是巫族禁忌,只因她痛恨自己紅顏薄命,便苦苦尋了巫族長老口中的天官,殺他父母,擄他兄長,只因天官心頭血可作藥引,能渡天女回魂。

  趙無極取了他的血,他是真真切切的看到的……他抬眸望著遠(yuǎn)方一片山木綠葉,有些恍惚,天上的云慢慢的變換流走,側(cè)頭看向肩頭的褚壽,他的心臟卻是咚咚的跳個不停,他有些慌了,打心底里跳出的恐懼,逐漸蔓延到了全身。

  驕陽依舊熱烈,一圈一圈的光暈擴(kuò)散開來,又憑空消失在了云中,大風(fēng)在山林里呼嘯,肆意的卷著大朵大朵的樹叢,銀白色的熱浪隨著風(fēng)上下翻動,林中早已沒了鳥雀,只剩下密不可分的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暗綠色的枝葉,無力的隨風(fēng)舞動著。

  下山回到將軍府時,阿水和三千早他們一步已然到家,準(zhǔn)備好了涼爽的飲品和果子等著他們。

  褚壽與宋延傾在府邸門口分別,陛下催的緊,要他二人速去青州,知州大人早已派兵圍在青州南山之下,被攔截的銅礦被證實是從青州山匪手中所出,山匪卻借地形優(yōu)勢,踞山不出,一無解釋二無良好態(tài)度,由此朝廷便再也容不下他們了,一早派了兵,將他們圍困在了山上。

  之所以是她去,最大的原因是陛下知道她與山匪“勾結(jié)”,原本玲瓏寨里的山匪常常下山侵?jǐn)_附近百姓,作惡多端,后來以褚壽作媒介,劃了界限,山路是山路,官道是官道,互不干擾,安心過活。

  在那晚從陸霄年口中得知銅礦一事后,褚壽便差人向寨子里遞了信,卻石沉大海,這次走私銅礦無疑是徹底掀翻了約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中止禍亂的那一刻。

  褚壽方一踏進(jìn)里屋,便吩咐阿水三千速速收拾行李,立刻便要出發(fā),青州離京都不遠(yuǎn),若下午出發(fā),連夜趕路,第二日不到中午便能抵達(dá)青州。

  在褚壽挑揀著果子往嘴里塞去的時候,將軍老頭子卻帶著蘇題瑛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

  褚老將軍一伸大手將蘇題瑛往前輕輕一推,嗔怨道:“你快快將她領(lǐng)走!”

  蘇題瑛垂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緊閉著唇一言不發(fā)。

  褚壽卻意外的笑了,向來只有別人煩老頭兒的份兒,她還是頭一回見老頭兒這么煩一個人。

  “念念叨叨的比賣豬肉的二嬸都要絮叨,你速速帶走!”將軍老頭子對著蘇題瑛指指點點,緊接著又給出了一個理由:“滿嘴胡言亂語,我是老了,可是老了也不至于一句話聽不懂吧!”

  蘇題瑛委屈,她不過是閑著無聊,找人說說話嘛,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好奇一點好問一點沒什么的,況且那老將軍幫人相親的方法就不對嘛,人家倆明擺的互相看不上眼,非要湊一起,丘比特再會射箭也不能用腳射吧……

  “不行不行不行?!瘪覊垡е舆B連搖頭,蘇題瑛卻瞪大了眼睛:為啥不行啊……

  “我要去青州解決銅礦的事兒,一來一回怕是趕不上婚期,誤了大事,可就不妙了。”

  蘇題瑛撐了十幾天的心在褚壽說出這句話時徹底破防了,她呆站在原地,忍了長久的情緒終究是噴涌而出,而在這里小心翼翼的活著的心情也不允許她大聲的宣泄,她緊緊攥著拳頭,低頭滾落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褚壽見狀,慌了神,趕緊擺擺手,叫屋里人出去。

  將軍老頭子也心軟起來,聽說她是得了怪病,語氣懇切道:“丫頭,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褚壽連忙起身,推著他出去,阿水三千也對視一眼,一并走了出去。

  屋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蘇題瑛低低的抽泣聲,她身體撐不住情緒坐倒在地下,褚壽低身坐在了她的一旁,抬手搭在她抽泣的肩膀,輕聲道:“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青州此去艱難,你在便在這府上好好待著……”

  蘇題瑛抬手摸了一把眼淚,眼眶濕潤,抽泣道:

  “我知道……我來這兒第一個能遇到你,已經(jīng)是很幸運(yùn)了……我早就做好了我的規(guī)劃,我努力念書,找一個心儀的工作,再買一個房子,不用特別大,只要能住進(jìn)去讓我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便好?!?p>  “我努力的攢錢,一步一步的接近我的目標(biāo),可當(dāng)我快要接近光的時候,光卻滅了……好,上天不公我認(rèn)了,可我自從來了這兒之后,每天要見完全不一樣的人,走不一樣的路,要遵守不一樣的規(guī)則約束,那些人像人販子一樣要拉著逼我嫁給一個陌生人,好,我反抗,可笑的是這兒沒有一個人認(rèn)為我的反抗是對的,但我有時候在想,既然都這樣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可……可我這么多年接受的教育不允許這么做,你知道嗎?我不接受,完全不能接受。”

  她又抹了一把淚,將眼淚完完全全擦干,她紅紅的眼眶此刻卻充滿了堅毅,她咬著牙繼續(xù)道:

  “我明白,這兒沒有一處地方是屬于我,沒有一個人和我有真真切切的聯(lián)系……除非被逼著要做些什么,否則我整日便是要渾渾噩噩的度日,我看著完全陌生的景象,又緊張又害怕,說開心……其實是假的,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我每天早上充滿期待的醒來,又次次落空,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生,我也不會被打到,尋死是懦夫的要做的事,我不會,一定不會?!?p>  她抬手拉住褚壽,堅定道:“你就再幫我一次,帶我出京都,我一定要離開這里?!?p>  這一刻靈魂和軀體的影子似乎重疊在了一起,那厚重的內(nèi)部沖突,在意識和物質(zhì)的完美融合之下,被錘的不堪一擊。

  褚壽回握住她的手,眸子也帶了淚,狠狠共情道:“她這么辛苦也無法放手的人生,需要你來拯救?!?p>  說罷,蘇題瑛眼神一怔,堅定的點點頭。

  二人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褚壽快步走到案桌前,提筆寫字,一邊寫一邊道:“我有個好友,她家世代行商,別人都不懂她為何不早早嫁人安穩(wěn)生活,非要天南海北的闖生意,可我覺得她最最瀟灑自在,我想你必須得去找她,你們倆定然有的可聊?!?p>  蘇題瑛看著褚壽,不由得開懷笑出了聲,殘余的淚水還掛在臉頰,這是她來這兒以后頭一次笑得這么開心,任何借口都不能成為她束縛自己的理由,這一次,她要為自己掙脫那個無形的枷鎖。

  褚壽看著她有些狼狽的笑,亂亂糟糟,也開懷笑著,她愛看這些,愛看一些人找到自我,閃閃發(fā)光的樣子。

  @

  京都城外。

  鬧過一陣,再出發(fā)啟程,天邊云彩已經(jīng)燒的通紅,天空里一幕高掛,夕陽被托舉在云層之中,四射的紅光如珠線一般勾勒出朵朵霞光。

  浩然的天穹許多的時候是單調(diào)而蒼白的,哪怕日出時的那種輝煌,也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夕陽隱退時的那份沉靜的壯觀,日落歸心。

  “你這樣算什么?算逃婚嗎?”褚壽拿起包裹遞到蘇題瑛的手上,蘇題瑛接過包裹,轉(zhuǎn)頭看了看坐在馬車?yán)锏膵D人,“哪兒有帶著親娘逃婚的,我倆這是搬家……遠(yuǎn)離渣爹,共創(chuàng)美好生活?!?p>  蘇題瑛繼續(xù)感嘆道:“你說得對,她有她不好放手的理由,這以后的日子,我會替她好好珍惜的,我離開了,至于這京都城鬧得如何不愉快,跟我可沒半毛錢關(guān)系?!?p>  褚壽揚(yáng)唇一笑,“你也放心,我呢,最會顛倒黑白了,一定把你出逃這口鍋全扣到你頭上。”

  蘇題瑛垂眸笑了笑,這也是她擔(dān)心的,她怕她的離開會給褚壽帶去不好的影響,她幫自己的,已經(jīng)夠多了。

  褚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被發(fā)現(xiàn)了可就麻煩了?!?p>  蘇題瑛點點頭,后退兩步站定,抬手笨拙的做著拜禮,抬眸笑問:“多謝郡主,是這樣行禮嗎?”

  “下回,下回再見,我一定給你燒符,讓你喝香灰水。”

  蘇題瑛噗呲一下笑出了聲,眼神里滿是不舍,一步三回頭看了又看,褚壽奮力的擺著手,一直看她上了馬車,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突然起風(fēng)了,大風(fēng)卷著輕紗裙擺,連同頸邊碎發(fā)飛揚(yáng)在空中,褚壽無力的放下手來,瞧著遠(yuǎn)去的馬車,影子越拉越長,莫名有些傷感。

  “別受寒了?!?p>  一件披風(fēng)被披在身上,宋延傾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攏了攏披風(fēng),又上前去替她系著帶子,他睫毛自然垂下劃出側(cè)影,眸子定定顯得格外的認(rèn)真。

  “我之前與你說的尚慕思,她倆可真像,京都不是她們最好的歸宿,這整個天下才是。”褚壽嘴角帶笑,抬眸定定看向他,發(fā)棕的瞳孔映著天邊的夕陽,氤氳在光之下的她,渾身籠罩著柔和的光影,卻給人一副格外脆弱的感覺,像泡沫的幻影,一點就破。

  宋延傾抬手,整理她被吹散的碎發(fā),柔聲問道:“你呢?你的歸宿呢?”

  “我?”褚壽倒是被問住了,咬唇認(rèn)真思考了一會,答道:“塵歸塵,土歸土?!?p>  宋延傾輕輕“嗯”了一聲,纖長的手指撫過她腦后的玉簪,“哪兒都可以,帶著我便好?!?p>  褚壽聽后,嘴角微微勾起,卻是垂下了眸子,后退幾步道:“我們也該走了,路途遙遠(yuǎn),可不要耽誤了行程?!?p>  宋延傾的手頓在半空,聽她說完后又悄悄收回,上前牽住了她的手,這個動作他倒是越做越熟悉了,扶著褚壽上了馬車,他也躬身跟了上去。

  負(fù)手立在后側(cè)馬車的沈羿苛看著二人,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朝前喊了一聲,“出發(fā)!”,這才也上了馬車。

  馬車?yán)镞€端坐著一位人兒——沐華舒,她正巧放下側(cè)窗竹簾,眉心微皺,眼神中帶著擔(dān)憂,問道:“大人……他是忘了那一箭之仇了嗎?”

  沈羿苛右手撐著膝蓋,左手指腹摩挲著溫?zé)岬牟璞?,搖搖頭道:“感情這種東西,誰能說的清楚啊……”

  沐華舒緊緊抓著腿前衣袍想起那日情形,卻又好像是歷歷在目,滂沱的大雨浸濕了宋延傾一整個人,他就那樣躺在一片狼藉之中,血水活著雨水在他四周蔓延開來……憤憤埋怨道:“那一箭,可要了大人半條命,好不容易痊愈了,又落下了應(yīng)激的后遺癥,她倒好,左右像是沒發(fā)生過一樣自如。”

  沈羿苛看著沐華舒抱怨的神情,暗暗勾唇一笑,仰頭喝下溫茶,不由得感慨萬千,一個“情”字,究竟困住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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