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皇城內(nèi)慈明殿內(nèi)，楊太后氣色不佳的靠在床榻上。謝皇后手里端著藥盞，伺候著楊太后用藥，太后用了幾口便擺擺手示意不喝了。
謝皇后無奈的看著手里還剩下大半的藥盞勸道：“統(tǒng)共也沒喝幾口？良藥苦口，您就聽兒臣的好好用藥，把身體養(yǎng)起來豈不更好？”
楊太后說道：“哀家的身體自己心里有數(shù)，生死有命，多喝了苦藥湯子還能續(xù)命不成？拿下去吧，倒省了你也跟著跟著哀家受累?！?p> 謝皇后見太后一副心如縞素的模樣？滿臉的了無生趣，不由的心里一酸，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握住太后的手哽咽著說道：“都是兒臣不爭氣？害得您失了顏面，落入這進退兩難的局面，說著便嗚咽著不成聲?！?p> 楊太后嘆息著說道：“能說出這番話來，是足見你是長進了，哀家也是打你年紀(jì)候過來的，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你這番心意錯付了，你要明白當(dāng)今官家不比先帝，你亦不是當(dāng)日的我？情分不同，結(jié)局自然不一樣?！?p> 謝皇后嗚咽的說道：“姨母，兒臣現(xiàn)在真的想通了，可是已經(jīng)大錯釀成悔之晚矣？辜負了您的期盼，又丟了您的顏面?！?p> 楊太后回握住皇后的手說道：“不必懊悔？此時能想通也是你的福分，處在皇室沒有所謂的夫妻之情？你只需牢記君臣二字，喜君王之喜，憂君王所憂，才是存身之道。
你存在的意義，就是這個王朝需要個皇后，這個后宮需要個管家，皇后是誰不重要？說穿了就是權(quán)力制衡剛好合適，你能坐上這個位子，是因為哀家能保他做這江山之主。”
謝皇后哭述說道：“所以兒臣才不甘呢？恨自己這一腔癡心錯付，堂堂天子怎可如此惡毒？把手段用在妻兒身上？”
楊皇后嘆息著說道：“人生如戲，那些承偌不過是風(fēng)月場中的應(yīng)酬話？他隨口說出來你當(dāng)真了而已，堂堂天子和市井無賴有什么不一樣的？沐猴而冠，多明白不過的道理？都是那些女戒害人。”
謝皇后愕然地看著太后，口中喃喃地喊著姨母。
楊皇后問道：“傻孩子，官家這個月但凡進后宮，為何不去別處只去你那里呢？你可有想過這回是為什么？如今朝野上下對官家一片稱贊，你沒聽到嗎？”
謝皇后面露諷刺說道：“不過是哄天下人的個幌子罷了，官家是沒有進后宮，可閻婉容每日拎著湯湯水水少去了福寧殿不成？拿本宮當(dāng)傻子哄呢？”
楊太后拍著皇后的手喘息著說道：“哀家病著一日，他就會明面守著規(guī)矩著一日，哀家哪天撒手去了，你那慈元殿即刻也就會成了冷宮，到那時你如何自處？”
謝皇后咬著后槽牙說道：“姨母不必再拿話試探兒臣了，兒臣說句不孝的話，真有您千秋的那日，兒臣便緊閉宮門為您守孝三年，三年后兒臣就禮佛誦經(jīng)為您祈福，不管如何難熬？兒臣都會將中宮之位坐穩(wěn)，不為別的？就為了身后的家族能有個靠山。”
見謝皇后說的是斬釘截鐵，眼底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知道她所說不假？
楊太后這才放下了懸著的心，松了口氣欣慰地說道：“你要真能如此想？倒是我楊家之幸，你切記一句話，君恩如水，是你最不能指望得上的？
你只要忍得住委屈，耐得住寂寞，官家就是為了聲名也不敢動你？”
謝皇后冷笑一聲鄭重地說道：“兒臣會牢牢地守住這中宮之位，為了守住楊家和身后的母族，也會時時提醒自己先是楊家女，后是趙家婦，再不濟了，便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兒是如何沒的？”
楊太后眼睛一酸，憐惜的看著謝皇后說道：“你要是能做到這些，哀家死后亦能瞑目了。”
一上午的時間，黃蓁領(lǐng)著晁管事在庫房里，按著比例把明日要用的染料都配出來，染坊開業(yè)到現(xiàn)在有半個多月了，只差這蟹爪黃一種染料，今日方才備齊。
晁管事見黃蓁手腳伶俐地調(diào)配這染料，像是浸染多年的老手一樣，驚訝的問道：“東家以前也這樣調(diào)過顏色？冒昧為一句？東家可是師承與老東家？”
黃蓁頭也不抬地說道：“自然是調(diào)過的，不然我這是在做什么？這樣的比例經(jīng)過顏色對撞會紅的會更紅，黃的會更黃，并且不會脫色？爹爹不耐煩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見黃蓁說的煞有其事，晁管事聽的直咧嘴，說道：“屬下是頭次見到到這樣的調(diào)色方法？似乎在東家手里，沒有不能用的東西？”
黃蓁手下不停的說道：“天生萬物各有用處？沒有人一生下來是什么都懂得？多想多試，自會有意外收獲，一會去拿匹白布出來，剪成帕子大小的，試試就知道成不成了？”
晁管事聽了不敢怠慢？忙吩咐人找出有瑕疵的白色布匹來。親自動手試驗。
晁管事在姑蘇也是小有名氣的染料師傅，不過是父親去世后，兄長當(dāng)家作主，分家出來后不許他用祖?zhèn)鞯氖炙囍\生？恰好族親晁舵主找上了他？他聽說東家是個稚齡女子。
本想著來了這里能有機會大展拳腳？以自己的手藝便是東家也得敬著自己，沒成想東家家大業(yè)大不說？能耐也大，研制出來的織具眼也不眨地就獻了出去？
而且還是個主意大的？進來問也不問自己就調(diào)試顏料方子，手段嫻熟的自己都跟不上？晁管事都懷疑沒有東家不會的事？
見手中帕子大小的白色布帛，投入染料內(nèi)，再拿出來時果然如黃蓁所說，顏色端正不說？透過陽光還隱隱帶著光澤。
中秋如約而至，阿婆領(lǐng)著人兩天前就把節(jié)禮送出去，黃蓁也如期的收到了各家的回禮。
湯家的回禮除了月餅糖果各類小吃之外，還多了個金項圈，上面還墜了塊青玉，上面篆刻著吉祥如意字樣，一看就知不是凡品？黃蓁讓綠肥放了起來。
湯家婆子過來說道：“這塊青玉本是我們太太的嫁妝，太太把它找出來，請銀樓里的大師傅切割成玉佩的模樣，這是特意為姑娘定制的，愿姑娘吉祥如意，一生無憂?！?p> 黃蓁起身說道：“偏了嬸娘好物件，多謝嬸娘想著我，那小女就愧受了，說著示意阿婆看賞?！?p> 事后黃蓁拿出來給紅姑看，紅姑端詳了一番，說道：“玉倒是難得的好玉，姑娘沒事帶著頑，不要有壓力？我們又不是還不起禮的人家？”
黃蓁一笑便吩咐綠肥，說道：“中秋那日找出來戴上?！?p> 明月當(dāng)空，阿婆一手包辦了拜月儀式，在庭院里放了一張桌子，擺上了月餅和水果，焚香叩拜，口中念念有詞。
然后大伙圍著黃蓁團團坐下，雀兒看著各式的月餅和水果，就笑說道：“不僅是月圓，人團圓？要緊的是月餅也團圓了。”
大伙聽她說的有意思，就紛紛湊趣起來，中秋節(jié)就在輕松有趣的氛圍中過去了。
黃蓁來了莊子，看晁掌柜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牛刀小試成功了，這幾塊布下去后，出來的顏色果然如自己所料，看著晁管事震驚的樣子，黃蓁心里暗爽。
黃蓁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這顏色晁掌柜要是覺得不合適？盡管說出來？顏色的深淺還是可以調(diào)的？”
晁管事佩服的說道：“屬下在這行業(yè)待了幾十年，從不知道染料可以這樣調(diào)試？今日算是長了見識?！?p> 黃蓁見他斂了鋒芒，便放緩了語氣說道：“每家的配方比例都有少許差別？重要是顏色的亮度是否純正？比如這玄色就少不了蓮子殼和栗殼？
大紅色就離不了紅花餅及烏梅煮染？如同藍白花布離不開生石灰的道理？同樣的染料，染出來布的顏色和質(zhì)量卻是千差萬別？關(guān)鍵就在這一點差之毫厘的區(qū)別？”
晁管事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如同學(xué)生一般忙拿紙筆記了下來，敬服的說道：“東家在暈染這行真是獨具慧眼，您可知道這一點毫厘的差別？有人幾十年也參悟不透？而您卻能信手拈來，可見天賦出眾?！?p> 仿若沒聽出來晁管事的奉承一般？黃蓁沉穩(wěn)地說道：“你看著我是信手拈來？那你可知我這信手拈來的背后，我付出了多少的刻苦和時間？
天賦是看不到摸不著的？但實踐是需要一點一滴的積累，沒有什么樣的天賦是一撮而就的？”
聽了黃蓁的敦敦教導(dǎo)，晁管事若有所思地琢磨一會，才信服的點頭說道：“謝東家為屬下解惑，屬下受教。”
紅姑站在窗前聽著兩人的對話？嘴角微微翹起，若不是就在跟前，聽見了兩人在說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師傅在教導(dǎo)弟子？只不過這師傅和弟子顛倒了形象？
沒注意到紅姑的表情，黃蓁徑自吩咐說道：“先調(diào)這八種顏色出來，你再核對一下斤兩，我去馮管事那里，有什么不對的你再來找我？
說著順手將配料表遞給晁管事，完全無視于晁管事的驚詫？沒想到黃蓁這樣信任自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這方子自己隨時都能調(diào)配出來？換了顏料也一樣，況且還有槽幫作后盾，晁管事要是有了歪心？不必自己出手？槽幫都能讓他有膽算計，沒命逍遙？
晁管事接過配料表，鄭重地說道：“東家放心去，您說的屬下都記下了。”
在顏色的選擇上，黃蓁第一步準(zhǔn)備先推幾個主打顏色出來，等到名頭打出去了，產(chǎn)品被市場認可，再把顏色補全。
來到織坊的庫里，進去就見馮管事領(lǐng)著人在逐匹查驗，黃蓁招呼道：“不必招呼我？你們該忙什么就忙什么？說著便隨手打開一匹坯查看？”
這批織的花樣是折枝團鳳，看織紋凹凸有致，挑紋清晰，經(jīng)緯間距有度，這個花紋式樣在前世一經(jīng)面世便引起轟動，成了天下百姓衣被的首選，女子嫁妝里的必備之物。
黃蓁示意來娣從對面又拿一匹出來，馮管事看到說：“東家那匹有些瑕疵的，屬下才挑了出來的?！?p> 黃蓁示意知道了，說道：“我看看再說，布坯如果出現(xiàn)瑕形成的原因有很多？這樣多的？要找出問題出在哪里？下回才能盡量避免。”
馮管事走過來說道：“是屬下疏忽了，因織團花部分需要用到臨安府那里的秋蠶絲，我們這里有幾個織女沒用過秋蠶的生絲，所以接頭部分有些不平整？”
黃蓁問有多少是這樣的？
馮管事回道：“目前只有五匹是有瑕疵的？說著便都打了開來，一一指給黃蓁看?！?p> ?。ù苏峦杲Y(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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