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永得了朱宸濠,又得了李瓶兒自然是高興不已,他看著王堂說道:“王堂啊,你以前不是想立什么生詞嗎?這回我朝皇上給你要一個來。 ”
王堂頓時感激涕零,下跪道:“多謝干爹?!彼郧耙蚕虺⑸暾堖^立生祠,不過禮部尚書毛澄硬頂著,死活不同意,也就沒給立上,這次好了可以立生生祠了。太監(jiān)一般對生祠還是很在意的,那么多老百姓供奉我一人,這福氣還能小啊?
張永又道:“你這兒的賴恩還不錯,把他叫來吧?!?
賴恩早就立在外面,一聽張永的話,就走了進來,跪了下來。
“你做的不錯,很不錯,最近寧波市舶司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死了,有個缺,你去吧。”明朝雖然說是海禁,但有官方背書的,不在海禁之列,是正經(jīng)貿(mào)易,故而是極大的肥缺,多少人眼饞這個呢!可張永卻看到賴恩是痛哭流涕,死活不要。
原來賴恩一聽這市舶司,就想起當(dāng)日陸鐘所說之事,這下真以為陸鐘有占卜之能到:“老祖宗,算命先生給我算過來,我與海則死,請老祖宗收回成命?!?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張永還第一次聽有人不愿意去市舶司的,問道:“那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孩兒十幾年前入的內(nèi)書堂,跟黃錦交好,前些日子做了夢,那黃錦叫我隨他去呢?!辟嚩骺念^道。
張永也不記得黃錦是誰,問道:“那黃錦在什么地方?”
“在興王府?!睆堄朗侵琅d王的,是先帝爺最親的兄弟,幾個月前死了,既然這賴恩是個信命的,那也怪不得自己了,點一點頭,把賴恩發(fā)到了興王府,做了興王府承奉司的副官。
張永帶著朱宸濠,帶著李瓶兒,率領(lǐng)著二千精銳一路北上去找皇上。賴恩一去那地方便覺得不快活,世子爺年紀輕輕拿禮法治府,把下人管得很嚴,進府的人第一條就是懂規(guī)矩。(明朝祖制,王爺死后三年,其世子方能襲位,而這世子自然就是朱厚熜。)。
早些日子信里說想來侍奉老主人的吳必,也已經(jīng)乘船從寧波沿著浙東運河一路來了杭州,立馬就要到了。只見杭州的風(fēng)景真如柳永的詞說的那樣: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真真是人煙阜盛,自與別處不同。手里抱著包袱,幾步一問地去了這西子湖。
西湖的風(fēng)景是不用談的,吳必飽看了一番,只是這眼睛里看得不能飽肚子,這肚子的哇哇響,倒讓他明白了,他還是在人間。
杭州物價自非鄞縣一個小縣城可比,他又是莊稼漢,哪敢多花錢,問了行人,知道這憐忠祠已經(jīng)是不遠。
望著高高的太陽,咽了咽口水,又邁著步子向前走,來不及擦汗,終于看到了憐忠祠,進去給于少保磕了磕頭,香是買不起的,但他的誠意是很真的,他是從小聽著于謙故事張大的,今天見了心中偶像的祖居,怎么能不心誠呢?
到了憐忠祠,那么小東樓就不會遠了,吳必抬頭認匾,一個又一個的看,大約三百五十七步以后才看到了小東樓的牌匾,然而吳必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望著前又走了幾步,又返回了看,總算是認實了,這就是陸鐘所說的小東樓,他要投奔的地方。
吳必拿起門環(huán)敲門后,靜靜等待在門外。約莫煮一壺茶的時間,放有個稚嫩的男聲問道:“來者是誰?”
吳必答道:“我是主子的伴讀,我叫吳必。”
“是了?!蹦侵赡鄣哪新曌匀皇菍O固,給他開了門。
吳必一進了門,只覺得這里比陸家的宅子還要好些,手里的保護還沒放,就看見一個身段裊娜,眉目秀麗的女子,那女子正是香菱。
香菱問道:“你就是主子往日的伴讀吳必吧,快和我來,主子盼你得緊呢?!?
“孫固,把這包袱收了?!睂O固聽了話,把吳必的包袱先給拿了。
“好?!眳潜叵胫髯舆€真混出一番天地里,這個宅子,這個丫鬟,恐怕是別處難有的,隨著香菱去了書房。
陸鐘正在看書,在看《漢書》里的《元帝紀》,漢元帝拿《詩經(jīng)》治國,用“儒學(xué)”治國,他老子漢宣帝說“漢家自有制度”,說漢元帝這樣純用儒生是要亡國的,漢宣帝說對了,西漢從漢元帝開始就每況愈下,班固也批評漢元帝,說他優(yōu)柔掛斷。
陸鐘由此想到了明孝宗,明孝宗也是這樣一個純用儒生的人,也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只不過他老子沒漢宣帝那么厲害,他自己也勤勤懇懇沒漢元帝弱,故而史家沒有注意到弘治中興的問題。弘治中興的問題...
陸鐘且想著,忽然看到了吳必,把書一放,連忙起身去迎接,而吳必早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陸鐘的身子也本能的留下淚了。
一陣主仆情深后,陸鐘看著吳必的手,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是起了繭子,粗糙無比,是干活人的手。陸鐘道:“這些你都干了些什么???”
“自食其力,干莊家活,這么多年,只混了飽飯。”吳必感慨道。
霎時間,陸鐘聽到了吳必肚子里的叫喊聲,連忙讓香菱去拿點心,點心是桃花燒麥,用燙面和死面揉在一起,里面加上肉餡,開口處捏成桃花形狀,是孫婉兒做的,還剩下六個。
吳必吃了第一個,只覺得肉香醬香四溢,剩余五個也一口氣吞了。嘴里連忙說著“好吃,好吃?!?
“夠不夠?不夠再叫她去給你做。”陸鐘道。
吳必卻是拿著袖子一擦嘴,站了起來道:“夠了,我已經(jīng)吃夠了。”
吳必先去收拾了包袱,他的房間安派在孫固的旁邊。
臨到晚飯的時候,又去吃了頓飯,飯后被陸鐘叫去了敘舊,是眼淚是笑聲齊飛,這當(dāng)然是陸鐘了解這個往事的需要,也是籠絡(luò)感情的方法。
吳必這樣的人,從小伴讀的人,自然是能放心的,只是多年不見,陸鐘怕感情疏淡了,敘舊期間,陸鐘發(fā)覺吳必確實是一個很忠心的人。
忠心的人值得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