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不白要你的劍,”一直看著他的郭來聽完,忽然笑了笑說。說完從懷里拿出來一個錦包遞給柳長街。
柳長街接過打開,四人看去,端正放著一塊玉璋。
一塊完整的玉璋。
一塊與昨晚被打得粉碎的那一塊一模一樣的玉璋。
“其實這塊玉璋一直都在我手里。”看著三人疑惑的眼神,郭來道?!吧蟼€月從廣西邕城回來,就在我手里。”
“那么從朱五四糧車找出那塊是?”方天問。
“自然也是我的?!惫鶃淼?,“不過卻是假的。”
“你放出的假消息?”白云邊道。
“是的,只有讓阿布把那一塊找出來,我手里這一塊才能藏起來,現(xiàn)在那一塊既是已經(jīng)打碎了。”
“這一塊自然也是就不存在了?!?p> “有時候真與假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在于我們相信與否?;蛘?,我們愿不愿意去相信?!狈教靽@了口氣。
“只是苦了朱五四,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被這么折騰一夜?!绷L街笑道。
天色已明。
下過幾天的雨,終于迎來的晴朗讓人們心頭敞亮。早起的人也越來越多。城門開處,久違的客商們陸續(xù)從白不來客棧整隊出城。
“玉璋給了我,你怎么回去跟脫脫丞相交差?”柳長街問郭來。
郭來端起酒碗,卻沒有立刻喝??戳艘谎勖髅娜珀柟獾陌自七?,又看了一眼已是人聲沸騰的城門?!拔抑皇且粋€看城門的小吏,之前是,之后也還是。”
“那么明教呢?”柳長街沉默了片刻,問方天。
低頭看著桌上的長劍,“可別忘了,我手頭有一個萬人隊,這種玉璋,要多少有多少。你窮,不跟你搶。”方天大口喝了碗酒道。
“那么白蓮呢?”柳長街又轉(zhuǎn)過頭問白云邊。
“哪有白蓮?這里只有郭夫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城門吏,就幫著看大門啰?!卑自七吤榱艘谎酃鶃恚褚恢欢⒅肜锏聂~的貓一樣笑道。
“那就卻之不恭了!”柳長街也不再推辭,包起玉璋。卻沒有收起來,他站起身來,看著慢慢排隊出城的糧隊大叫,“朱五四!”
朱五四卻正好排隊要出城,回頭見是柳長街,連忙放下糧車跑過來,“小哥,昨晚虧了您幾位幫忙?!?p> 柳長街笑了笑,“聽說你們老朱家添了個老六,八月初八好日子!重八。這是我們的賀禮。”
說完把包裹玉璋的小包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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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六道”高手眾多,四天王,八部眾,十六星曜,二十八宿。其中,布達拉孤峰,多爾甲,班察巴那,碟兒布四天王更是武林只恐怖的傳說,你竟隨手送人?!笨粗煳逅淖呋丶Z隊,白云邊笑道。
“而且,你這一下山,劍也送人了,玉也沒能帶回去,如何跟劉老先生交代。”白云邊接著說。
“目的不是已經(jīng)達到了嗎?”柳長街看了看三人。
“而且,東西,總會有弄丟的時候,送了人,就把這個弄丟了的責(zé)任也給了他們,至于六道……”
“我比他們都厲害,”柳長街又喝下一口酒,
陽光燦爛,柳先生臉紅得就像初升的太陽。
方天正待接話,卻發(fā)現(xiàn)郭來看向城門的眼神一凜。
只聽奪的一聲,一支長箭釘在桌面上,四人看去,箭桿刻著四個字,“班察巴那”。尾上綁著根布條:“也不見得”。
三人順著郭來眼睛看去,遠處城門,有四條人影正隨著朱五四糧隊緩緩出了城。
前行的朱五四的衣尾少了一條布。
“這個叫‘班什么那’的我喜歡!”柳長街大著舌頭說了兩次。
“為什么?”白云邊問。
“因為他也知道,能夠借別人的東西,最好不用自己的?!?p> “你們說,四天王跟著朱五四會不會殺人奪玉。”白云邊問。
“不會?!狈教斓溃耙驗槠胶?。”
“平衡,勢力與利益的平衡,”方天接著說道。
“四天王各有勢力,卻沒有誰能一家獨大,這種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十年。如果誰搶了玉,必然要面對另外三家的聯(lián)合攻擊,這是他們誰也抵擋不住的?!?p> “而且,即便外人再來爭奪,四家也會一致對外,寧為雞口不為牛后,誰也不會放著個能夠讓他們自由自在的教主,而再去聽令于人?!?p> “所以,他們不但不會奪玉搶位,還會盡力去保全朱五四,在不告訴朱五四的情況下,保持這種平衡?!狈教旖又f道。
“畢竟朱五四拿到玉璋,在名義上已經(jīng)是六道的教主。但他不是江湖人,只是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教主的教主?!惫鶃淼?。
“想不到的教主,平平淡淡的日子,除非……,”柳長街沉吟著,目光看向遠方,遠方一片晴空。“你們應(yīng)該知道,六道四天王之上還有二神將,久已不見江湖?!?p> 一一一一一一
“我明天早上就走?!绷L街道。
“去哪里?”白云邊問。
“聽說東海有個日出之島,島上紅葉很美酒也很淳,春櫻冬雪,我想去看看?!?p> 柳長街答道。
“我跟你一起去,我有錢也有馬?!?p> 方天聽完說道。
柳長街看過去,只見方天的目光里沉甸甸,似乎在那遙遠的地方,有著許多未知和已知的答案在等待他的到來。
“那么你的兵呢?”白云邊問。
“韓山童!”
方天高聲叫道,韓山童立刻就出現(xiàn)了。
“我要出去一些日子,我不在,兵由你管?!?p> 說完,方天把萬人隊腰牌拋了過去。
“那么今天我們喝酒吧,”白云邊笑道。
夕陽西下,黃昏已過。
換場,從早上下來,柳長街已經(jīng)忘記換了幾個地方,只是覺得濠州府很大,怎么也走不到頭。
身體很輕,頭卻很重。
只是很重,不是很痛。
即使是喝了一天的酒,頭也是不會痛的。
因為所有的酒鬼都知道,頭痛通常都是第二天一覺醒來的事情。
所以,酒鬼通常都不睡覺,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不睡,頭就不會痛。而一旦睡下去,要再起來喝,就不再是那么容易了。
白云邊早上說的今天喝酒,果然就是今天喝酒,即使喝到了晚上,也還是今天的酒。
從前有人說過,沒有酒的離別不算是真正的離別,就如同沒有酒的相遇。
一張桌子,有菜有人有朋友,但若缺了酒,總是讓人感覺少了點意思,吃起來也不是那么順當(dāng)。
“說出這種話的一定是酒鬼,即使不經(jīng)常喝醉,心也可以算是有著酒鬼的心了?!?p> 方天笑道。
九月的星空,清冷而透明,郭來走長街上,白云邊跟在身后,抬頭看著銀河盡頭仿佛相連的長街上郭來的一襲灰衣,突然站在那里,仿佛已經(jīng)看癡了。
“走吧,嫂嫂!”
方天甩手把畫戟扛在肩上,一襲紅衣跟了上去。
“晚上走走,扛個方天畫戟出來?!”柳長街朦朦朧的醉眼,看著走過去的方天,一身青衫也跟了過去。
“還能喝多少?”白云邊跑上前問道。
“喝酒!最后控制兩斤。”柳長街大著舌頭說道。
“這兩斤過后呢?”方天笑。
“就又不再控制了”郭來皺了皺眉苦笑道。
“繼續(xù)喝酒吧!”白云邊也笑。
青石長街,昏燈,一個小小面攤。低矮的方桌,四個人,桌面上一盤豬頭肉一碟花生米,桌下一堆酒瓶。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宵夜攤子,每個城市也都有這樣的酒鬼。
下雨有,下雪也有,只要有酒,酒鬼總是不會缺少的。
雖然生活帶來太多不易,活著也很累很孤獨。但他們卻很快樂,因為有酒,也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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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