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同窗,一人有殘疾,其父常詈罵,久之,故其心之郁病。一日,偶讀魯迅先生著小說《狂人日記》,更定其疾矣。又郁其意,故頗累,或時干語以瘋狂者,郁愚若狂。
一日,同窗得我,知我能作小說,殊快甚,大笑之,令我作,故擢先生之筆,著《疲勞日記》。且此篇兩日攝停,復(fù)非一日所成。下即其日記是也,亦不注月日,為之不美,請多諫。
一
今天晚上,天色還是很黑,沒有月光,也無非是這樣,依舊充斥著黑暗,我又在床上躺著,房間內(nèi)這次有了燈泡。
但父親從來都沒有讓我用過,怕我費他的電費,還說那都是錢,便讓我省些,以至于我用電的時候,他把電閘都拉了下來。
我氣不打一處來,硬著頭皮,便走到他房間,氣哄哄地跟他理論起來,而他卻坐在椅子上,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來,一邊大聲說道:
“我是你老子,你肯定要聽你老子的了,這是自古至今從來如此的?!?p> 我默不作聲了,因為他說的也還是有些道理的,但是,我那時候越想?yún)s覺得越不對勁。
二
今天半夜,父親來巡查了,只見他面無表情,雙手插在兜里,踢著腿,向我走來。
這時回想起前兩天無意間讀書,讀到半截的時候,偶然看到一頁上有一句話分明的寫著:“從來如此,便對嗎?”這七個大字。又特意的看了書名,那便是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
于是我趁著父親來巡查的時候,猛的站起身來,又跟他說了句實話:“按照你的想法,那打罵小孩也是對的了?”
父親不做聲了,但我卻看見他那雙惡狠狠的眼睛,似乎早已在盯著我握在手中的手機(jī)了。
這時父親對我怒斥道:
“不玩了!睡覺!瞅瞅幾點了!”
說著一把搶過我的手機(jī)。那時候正在寫小說,還沒有保存,我便又跟他理論起來:
“我在寫東西呢!”
“不見得你有多大本事!”
他呲著一排白厲厲的牙齒,對我嘲諷道。
“白天你咋不寫?”
“白天也寫了,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而已。”
他又說起那仿佛是在關(guān)心我的句式:
“還熬夜呢?跟人家比比,看看你的個子比人家小多少!”
我卻忍不住回頂了他兩句:
“人家是正常人,我怎么和人家比?”
這句話貌似戳中了他的痛點,因為他覺得我活著就是累贅,只要我活著,他在朋友面前感覺很丟人,便抬不起頭來。
這些話我知道說出去丟人,但又管不了那么多了。因為只要自己的事件和想法能救到人,那就不妨大膽說出來。
救人也是,救一人,是一命。救仨人,是一家。
“你還犟嘴?再犟一句試試?”
他徹底的被激怒了,心中的怒火無處發(fā)泄,便從褲腰上解下皮帶,便狠狠地抽打著我裸露在外面的胳膊……
他其實還是老樣子,只是有些時候會變成假心假意的模樣,比如我被他打了,他卻問我用不用去醫(yī)院看看。我雖然殘疾,其實心里什么都知道,父親要是真的想給我看醫(yī)生,那就不用問便帶著我去了。更何況是氣頭上呢?
而且這次,他貌似又成了一個英雄!
三
今天的夜里,又沒有電,我只好獨自帶傷躺在床上,黑暗籠罩著我,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
但好在,這朦朧之中我似乎夢到了一個美妙的故事:那是一個傍晚,天貌似晴朗了許多,從來沒有像夢中那樣紅潤,偶爾還會飛來一群燕子,蟬的“滋滋”聲給寂靜的傍晚增添了一絲音樂,還有那彩虹映照在河中的倒影,仿佛是在沖我微笑……
在夢中時,我和父親正站在樓頂在看風(fēng)景,父親和我都很開心,臉上洋溢著笑容,便說到:“今天天氣真好!”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開心,便趁著他愉快向父親問道:
“爸,您嫌我丟人嗎?”
父親愣了幾秒,輕輕的問道:
“不會???怎么現(xiàn)在想起問這個問題了?”
我笑而不語。這時父親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手機(jī)來,便讓我走到他旁邊,還和我合拍了幾張照。
然而,美夢并沒有成真。
半夜,我漸漸地從夢里醒來,揉了揉眼睛,又望見那窗外的天空。外面還是陰沉沉的,烏云在天上,十分寂靜。鄰居家的狗時不時叫幾聲,似乎有了吃人的念頭。
這時,我聽到有腳步向我走來,越來越近了,我蜷縮在一旁,蒼白的臉上又顯露出些許恐懼,卻又默不作聲了。
我便知道,那是父親又來巡視了。
他滿臉兇光,雙眼愣著我,大搖大擺地走到床邊,似乎想害我,一邊用挑釁的語氣說到:
“醒啦?還接著犟???不知好歹的東西!”
這次,我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麻木的坐在一旁讓他罵。
罵的越來越難聽,聲音卻越來越大,傳遍了半個村子……
我的心在滴血,卻又感到無能為力。
我便知道,明天又有許多人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我……
四
今天半夜,我餓得橫豎睡不著,便起來找吃的,因為,我還沒吃晚飯。
傍晚的時候,一家人本該是愉快的圍著桌子說說笑笑的,好不自在,而父親卻只因我的殘疾,看著不爽,便在這時候趕我走,嘴里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
“連個飯都吃不排場,去去去,滾一邊去?!?p> 我生了一肚子氣,憋在心里,卻又無處發(fā)泄。
回想起以前總是聽人說什么:“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p> 我想了又想,仔細(xì)研究這番話,最終得出結(jié)論,根本的原因就是好人做了好事,說了真話,中立的和壞人卻并不以為他是正確的。
而最容易得心理疾病的,也是好人,他們往往每天都要承受的壓力,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在這個處處是勾心斗角的世界上艱難的存活,卻怎么也逃脫不了,而且又一定要裝作很快樂的模樣。
而禍害呢?他們經(jīng)常干壞事,又沒有人站出來指責(zé),自然覺得做了壞事理所當(dāng)然,喪了良心,感覺自己做什么都是正確的。而且他們做了虧心事以后,壓根就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過不了幾天他們就全忘卻了,自然也就不會得心病。
想當(dāng)個好人實在是太難了!
看來父親跟魯迅先生筆下的那些“食人族”一樣,那便是吃人的家伙。
大約當(dāng)初的大人為了讓小孩子聽話,便禁錮他們的思想,頓挫他們的自信心。
他們合起伙來想要吃我,啃食著我的思想,搗騰著我的人格,又拿了許多他們看起來對的觀念,硬是塞在我腦子里……
而我卻無能為力,父親把我關(guān)到屋子里,不讓我出門,門上又掛了一把鎖,仿佛是關(guān)了一只雞鴨。
“爸!求你了,把門開開,我在屋里悶的慌,想出去走走!”
我趴在門上聽,沒有回應(yīng),我只好又自己摸黑躺在床上……
這時,我的雙眼又似乎被某種東西遮住了,屋里黑漆漆的,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又是一片寂靜。我在黑暗中漸漸地產(chǎn)生了幻覺,屋子里的蟲子在頭頂飛過,哄哄來,哄哄去……
“滾了去!”
我伸著雙手?jǐn)f著蟲子,想睡卻又睡不著,在房間里折騰著,父親雖聽到風(fēng)聲,卻無可奈何。他其實知道我抑郁了,又不給我治,以為抑郁是可以靠自己克服的……
五
今天的天色格外晴朗,藍(lán)色的天空,烈焰般的日頭照在地上,土地都崩了,裂起了一條條的縫隙,裂縫中還有一絲雜草,茍在烈日下延殘喘的活著。清涼的空調(diào)屋內(nèi),陽光剛好照在床上,光太亮了,刺地眼睛睜不開,床鋪軟綿綿的,我剛躺上去,父親嫌我煩,便給我安置了個活——收拾紙皮。
我冒了酷暑,頂著38度的高溫,穿過了狹隘的過道,在家的東邊收拾著紙皮,這紙皮厚而且表面起皮,在這炎炎烈日下曬著
六
明晃晃的,不知人心好壞,一些人拿著手電筒,站在街頭,對著我照了一下。劇烈的強(qiáng)光,讓我眼睛睜不開,我便用手擋了一下,他們明白了我的用意,便把燈關(guān)了,收了起來。這時候,路燈下發(fā)出淡淡憂傷,可是又能怎么樣吶。這些人同那些吃人的人一樣,沖我笑了一笑,說道:“小姑娘呢?怎么沒來嘞?”我便全身發(fā)冷,愣在原地,撇了他們一眼。
我哪里曉得他們說的是哪個姑娘,只記得兩年前的一個傻子同學(xué),他們無非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立在他們那一伙青面獠牙人面前,與他們爭論了幾句,便想離開:“沒來?!薄白屗齺砺?!”你看,他們又開始繞起來了,我不想和他們多說廢話,便想躲開,我一聲不吭,走了。
至于那名姑娘,則是兩年前冬天來到我家,給我?guī)兔Ω苫?,她上身穿了一件襖子,但是又臟又破,似乎幾個月都沒有洗,下半身穿的一件單褲,這可是冬天,她也不知道冷?
,一聲不吭的來到我家,她總是臟兮兮的,臉上發(fā)出黃黃的滄桑,,兩只胖手總是卻總是那么巧,總是替我干點活,這種生活,我很向往
我經(jīng)常在睡夢中聽到有人向我吶喊:
“救救孩子……”
“無知的人們??!再不像狂人一樣醒悟,他們這些滿身正氣的少年,將會變得越來越少,直到消失不見……”
“現(xiàn)在的狂人或許還有?”
“救救孩子……”
“………………………”
二〇二二年七月
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許還有?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