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維新志士
泰平挑著扁擔(dān),兩頭的竹筐里裝著瓷器,用茅草填充來避免碰撞。
山路崎嶇,他卻行走如風(fēng),即便不用手扶,貨物也如水中明月,四平八穩(wěn)。
這是對自身掌控力的鍛煉。
身為劍客,練的從來不是劍,而是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
比古是這么說的。
鎮(zhèn)子很快到了。
“天夏君,等你好久了?!鄙倘擞松蟻?。
比古的瓷器雖說總有裂紋,但出奇的結(jié)實(shí),憑借這點(diǎn)到是蠻受歡迎。
“古人用瓷器的裂紋來占卜未來興衰,我也用瓷器的裂紋來昭示世間道理?!庇幸淮?,比古一邊喝酒一邊這么酷酷的說。
同樣身為男人,泰平知道比古應(yīng)該是喝大了。
“那么,還是老價錢?!?p> 商人笑瞇瞇的摸出錢袋,泰平幫忙將瓷器搬運(yùn)到馬車上,就此銀貨兩訖。
正準(zhǔn)備去萬壽屋打幾壺酒,不遠(yuǎn)處卻傳來誦經(jīng)的聲音。
一個高瘦的和尚從道路盡頭走來,他口念著經(jīng)文向眾人化緣,可惜眾人卻出奇的冷漠,臉上掛著厭煩的表情,擺手拒絕,猶如驅(qū)趕煩人的蒼蠅。
和尚并沒有生氣,即使沒有討到一分錢,他也認(rèn)認(rèn)真真的為村民們念誦著保佑平安的經(jīng)文。
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自己都吃不飽,又如何接濟(jì)旁人呢?
和尚理解人們的苦衷。
“叮當(dāng)啷!”
幾枚銅錢落入和尚破舊的瓷碗中。
和尚抬頭一看,就看見一位少年。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這便是少年最好的寫照。
和尚連忙行禮:“多謝你,天夏君,佛祖會保佑你的?!?p> 泰平壞心眼的問道:“如果我不給錢,佛祖就不會保佑我了嗎?”
“佛要的不是錢,而是善念,只要天夏君常懷仁善之心,便是不給錢,佛祖也會時時刻刻保佑你?!?p> “那你把錢還我?!?p> “這……”和尚一陣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泰平笑了起來,欺負(fù)老實(shí)人就是這么令人上癮,他拍拍和尚的肩膀說道:“開個玩笑,別生氣啊,安慈?!?p> 悠久山安慈便是和尚的名字。
他在附近另一座山上的寺廟中修行,其他和尚都因貧苦跑光了,只有他留了下來,一個人勤勤懇懇的侍奉佛祖。
甚至還收養(yǎng)了幾名孤兒。
每次相見,泰平都會給上幾枚銅錢。
因?yàn)楸绕鹎笆酪姷降乃^高僧,這個狼狽的和尚反而更像是行走在世間的佛陀。
面對玩笑,佛祖不會生氣,和尚也沒有,而是微笑著為泰平念起了祝福的經(jīng)文。
這就是他能給的唯一回報(bào)。
其實(shí)泰平聽不懂佛經(jīng),但這不妨礙他去認(rèn)真的聽。
拗口的經(jīng)文里正傳達(dá)著不能用語言表述的情感與力量,滋潤著他的心田。
“那么,小僧告辭了。”
念完經(jīng)文,安慈雙手合十行禮,正要走,又有幾個男人從道路上走來,腰間還別著長劍。
他們隨意拿著店鋪和攤位上的商品,也不付錢,遇見喜歡的就揣進(jìn)懷里,不喜歡的就隨手扔在地上。攤主們個個苦不堪言,又必須陪著笑臉相迎,其他人紛紛將臉扭到一邊,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會惹禍上身。
安慈上前阻止,卻被那群人一拳打倒在地,鮮血頓時順著鼻孔流下。
“八嘎!大爺我為你們這些賤民拼上性命,拿你們一點(diǎn)東西怎么了?你們以為自己的安穩(wěn)日子是怎么來的,一群不知感恩的家伙,統(tǒng)統(tǒng)都是混蛋!”
男人們大罵著,一腳踹翻附近的食攤,熱騰騰的飯團(tuán)頓時滾到地上到處都是,沾染泥土變成灰色。
攤主跪在地上拼命的向施暴者磕頭,卻將怨毒的目光投向了為他仗義而言的保護(hù)者。
“你是和尚吧?明明這個國家正在遭受苦難,你卻在山上躲清閑,真是讓人火大!”正說著,男人們看到了和尚碗中的銅錢,貪婪的目光一閃而過,大言不慚的叫道:“喂喂喂,人民的血汗錢怎么能被你這個臭和尚騙走,就應(yīng)該把它交給我們,這都是為了大義,是為了建立新時代!”
銅錢被搶走了。
安慈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了。
男人們大笑著離開,隱約能聽到他們在談?wù)撝起^里的姑娘。
“沒事吧?”泰平扶起了和尚。
“抱歉?!卑泊葷M懷歉意的說道:“弄丟了天夏君的賞錢。”
“那不重要。”泰平搖頭表示無妨,又疑惑問道:“為什么不出手?他們不是你的對手吧!”
悠久山安慈并不是普通的和尚,而是武僧。為了省下口糧留給那幾個孤兒,原本壯碩的他才會變成如今干瘦的模樣。
泰平與他切磋過幾次,安慈雖然不懂劍術(shù),卻拳法了得。在泰平見過的人中,他算是除比古之外第二厲害的人,對付剛才那幾個虛有其表的流氓本該不在話下。
“他們是維新志士?!卑泊饶笞×餮谋亲涌聪蛱炜眨骸耙苍S是這個時代的希望?!?p> 維新志士?
泰平懂了。
隨著黑船事件,西方列強(qiáng)用堅(jiān)船利炮轟開了日本的大門,強(qiáng)行簽下了不平等的通商協(xié)議。
幕府的軟弱表現(xiàn)令國民不滿,地方的統(tǒng)治階級有的提出了改革幕府的“尊王論”,有的則提出了徹底驅(qū)除外國人的“攘夷論”,最終兩者結(jié)合,變成了尊王攘夷運(yùn)動,維新志士也就由此誕生。
但這樣的團(tuán)體不應(yīng)該是為了民族大業(yè)舍生取義嗎?
現(xiàn)在用著救命恩人的姿態(tài)來強(qiáng)取豪奪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間,安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欲走。
“和尚等下,我這里還有些錢……”
“不用了,天夏君?!卑泊饶樕想m笑卻面露憂色:“實(shí)不相瞞,這錢……太少了。”
和尚并不是貪財(cái)?shù)娜?,也很少下山化緣,唯一對錢財(cái)?shù)男枨?,也只能是…?p> “為了那些孩子?”泰平問道。
和尚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今已是中秋時節(jié),眼瞅就要入冬,我便想為孩子們添置幾件御寒的厚衣?!?p> 這樣啊,那的確需要不少花費(fèi)。
看到泰平也眉頭緊皺,和尚反而出口安慰:“不用擔(dān)心,我會去城里再試試,那里人多,總有辦法?!?p> 泰平沉默了一下,接著從腰間解下賣掉瓷器才剛剛填充起來的錢袋,扔給了安慈。
“這些錢應(yīng)該夠了。城市太遠(yuǎn),往來費(fèi)時,孩子們還需要你來照顧?!?p> 安慈慌忙接住,再一抬頭,泰平已經(jīng)飛快的跑了。
“天夏君!天夏君!”
和尚呼喊著,但泰平并沒有停下,很快就沒了身影。
……
男人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蒙臉的少年。
“什么人,竟敢攔住我們這些維新義士的路,活的不耐煩了嘛!?。 ?p>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帶起一陣清風(fēng)。
“花錢花的倒是蠻快,只剩下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虧我還急匆匆的跑來?!?p> 少年看著地上橫七豎八暈倒的男人們,不滿的撇了撇嘴角。
……
因?yàn)楸恍∈碌⒄`,直到月上梢頭泰平才回到了住處。
他用為數(shù)不多的錢財(cái)買了必要的用品和極少的酒,本以為會受到親人的熱烈歡迎,沒想到遇到的卻是親人之間的爭吵。
劍心大聲的向比古叫道:“如今國家混亂,盜匪橫行,萬民苦不堪言,正是我輩男兒挺身而出之時,您為何不讓我下山?”
比古也向劍心大叫道:“國家混亂,盜匪橫行,自有官員治理改善,與你何干?再說,我就算讓你下山,你又能做些什么?”
劍心握緊長劍,朗聲說道:“自然是用手中利劍,懲惡揚(yáng)善,就萬民于水火,還天下之清明!”
“蠢貨!劍乃兇器,劍術(shù)是殺人伎倆,不論用多么華麗的辭藻去修飾,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shí)!”比古毫不留情的訓(xùn)斥道:“殺人是無法創(chuàng)造出任何幸福的,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我絕不會讓你下山!”
優(yōu)雅的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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